杭明换上了睡衣,刚洗了澡,头发还没擦干。
他没那么多耐心打理自己,进了卧室就将窗帘拉开一线,露出后边隐藏着的望远镜——他对天文没多少兴趣,更何况G市的市区环境,对观测星空不算友好。
杭明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后细致地调整望远镜的参数,不过再怎么细致也只有那几个步骤,他翻来覆去地折腾,等到了对面那栋楼、比他家低一层的房子亮起灯光。
望远镜镜头微移,对准了对面的窗户,杭明扫了眼时间,刚过十一点。
窗帘被人粗暴的拉开,那酒红色的身影将白西装抵到落地窗前,踮起脚向白西装索吻。
杭明清晰地看见那白西装脖颈处红色的绳结,往下延伸的位置应该坠了枚小小的玉佛——那是杭昭从传说中的惠能寺求来的,说是受了六祖徒孙的开光,在保佑平安方面灵验得很。
难得杭昭的酒会结束得那么早,还是说杭昭迫不及待抱得美人归?
啧。
羊脂玉佛在镜头里摇晃,红绳绕过杭昭欣长的颈子。
杭明咽了咽唾沫,他没办法走开,脚生了根,眼睛像是长在了望远镜前。
终于,这抓心挠肺的戏码结束,杭明屏住了呼吸,杭昭却不经意地扭过脸来。
桃花眼里波光潋滟,与杭明阴郁黏腻的视线碰撞,杭昭轻轻地勾了下嘴角。
“乖。”杭昭的声音仿佛挠在杭明耳边。
杭明不自觉地摔下了椅子,发丝淌下的水珠浸湿了他颈肩的衣料,背后也是冷汗淋漓。
左肩膀的旧伤隐隐作痛。
不过,杭昭发现不了他,杭昭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某些房产的位置。
杭明稍稍地放下心,还想继续使用望远镜,但对面的窗帘严实拉上,再看不到别的光景。
该去再冲个澡了。
杭明恍惚起身,又一次摔进了浴室。
花洒淅沥沥地降下冷雨,已经进入九月份,最近南下了一波冷空气,所以夜里有些凉。
杭明不担心自己感冒,他身体不错,日常还保持健身,冲冷水澡顶多让他被酒精蒙蔽的大脑清醒一些。
虽然他喝的那款甜酒度数不高。
*
杭明没有被闹钟叫醒,吵醒他的是杭昭的电话。
“你到公司的时候跟人事说一声,让她给江霖结算薪资,把人打发走。”
电话那头,杭昭嗓音恹恹,似乎晚上折腾了许久。
杭明这才打起精神,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半,真有他的。
“好。”杭明利落地应答,也没问杭昭原因,“需要再招新助理吗?”
“我先缓两个月吧,可不愿意带小孩。”杭昭抱怨着,尾音都带着小钩子,钩着杭明心里某根弦,“还是按照老规矩,你停一下手上的事情,到我身边来。”
“先给我两天交接工作。”杭明说,“这个项目是和裴家合作的,马虎不得。”
他已然睡意全无,掀被下了床,将窗帘又拉开一线,没能看见对面亮起的灯光。
“你最近跟裴家走得挺近。”杭昭漫不经心地点了一句。
杭明解释说:“我投资了一家游戏工作室,裴峥说他弟弟想学做游戏,我卖他一个面子,把他弟弟塞进了工作室。和裴家合作的这个项目,我们能拿到六成的利润,也是裴峥还的人情。”
“早些年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弟弟,”杭昭嗤笑一声,“估计他那不争气的爹在外头的私生子。”
杭昭不避讳在杭明面前提起“私生”的字眼,杭明听了许多年也已经麻木,反倒是期待起杭昭得知裴家兄弟俩的真实关系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好了,你休息吧,六点左右到我住处熬粥。”杭昭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杭明,“负责给我熬粥的刘阿姨请了假,说是儿媳生了龙凤胎,回去照顾儿媳坐月子。”
“好的,我这就开车去海鲜市场。”杭明自觉地安排好自己的行程,“鱼和虾都要么?”
杭昭顿了一顿:“只要虾。”
杭明挂断电话,拉好窗帘,径直去卫生间洗漱,换了套休闲的衣服,拎上车钥匙出了门。
杭昭惯会使唤杭明,早上熬海鲜粥都不算刁钻的,最难搞的一次是,杭昭最喜欢的一对袖扣丢进了人家园林的池水里,好巧不巧那对松绿的宝石正卡在池底造景的缝隙,杭昭指名道姓让杭明下水捞。
好在杭明也跟一尊泥人似的,任杭昭搓扁揉圆都不还手,甚至也不还口。
原本杭昭答应他们的便宜爹收养杭明,条件就是让杭明给他做一辈子的狗,杭明不能忘恩负义。
海鲜市场就藏匿于附近的老小区,杭明到达时,小区里精力最旺盛的老头老太太也才来了一两个。
为赶时间,杭明随意地挑了一兜子活蹦乱跳的罗氏虾,趁着天还蒙蒙亮,一脚油门就又拐回了小区。
杭昭的住处一般用密码锁,他不爱背一串钥匙在身上,所以杭明要进入他的房子也很容易,输入指纹就行。
他真不担心杭明哪天想不开,忽然冲进他住处把他套麻袋里暴打一顿,他很多使唤杭明的行为都值得一顿暴打。
可他也格外地相信,杭明是他一手养大的被阉了的好狗,连发.情都不会,更别提进行一些暴力行为。
杭明淘好了米,处理好了虾,正准备炒制虾油,厨房外的走廊响起拖鞋的踢踏声。
“每次一打电话你就来了,我总以为你在我住处旁边又买了房子。”杭昭打着哈欠,语调七弯八拐。
杭明头也没回:“我没那么多闲钱,但好歹有台不错的车。”
“开车还是小心些。”杭昭又装出体贴的模样。
拖鞋踢踏着走远了,杭明听到了电视打开的声音,杭昭有看早间新闻的习惯。
等杭明把粥煲上,端了新沏的红茶到客厅,杭昭已经翘着二郎腿歪靠在躺椅上,不时摇一摇晃一晃,睡衣随意地披着,袒露出脖颈和胸膛的红痕。
有很明显的牙印,都破了皮。
杭明了然,难怪进门完全看不到江霖留下的痕迹,敢情是把金主给咬疼了,人以及人带来的所有东西都被扔了出去。
“又是正山小种?”杭昭扫了一眼。
“嗯,我看到柜子里只有红茶了。”杭明把茶盘放到茶几,给杭昭倒了茶水放到手边,才自己坐到躺椅边的矮凳上。
“那你去挑点儿杭白菊回来。”杭昭没动茶水,只侧过身看向杭明,颈间的白玉佛滑落出来,是一尊端坐莲台的观音像,“最近有点上火,喝点儿菊花茶调理调理。”
“我顺便买些癍痧凉茶?”杭明克制了视线,落到自己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不用了,喝癍痧没让我泻火,先把我苦死。”杭昭蹙眉,忽然伸手抬了杭明的下巴,“低头做什么?”
“习惯而已。”杭明神色不动,他看见了杭昭面上戏谑的笑意。
“我有那么可怕吗?还习惯低头不看我。”杭昭笑意深了些,捏着杭明的下巴摇了摇。
杭明由着他动作,面色平静:“我不是这意思。”
“阿明,很无趣啊你。”杭昭收回了手,丝绸的睡衣滑落,他沾染了痕迹的白皙肩膀又晃到了杭明眼前。
杭明垂了眼:“我去厨房看一看锅。”他站起了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杭明也已经记不太清,杭昭喜欢在他面前袒露自己和情人们做.爱留下的痕迹,大约是真把他当成一条被阉了的狗,对他全然没有某些方面的防备。
而仔细想想,杭昭的做法也没什么大问题,半年前他们的便宜父亲死了,他们俩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
没有人会对自己的亲哥哥或者亲弟弟产生额外的想法,特别杭明和杭昭也算打小一道长起来的,书上说会有一种荷尔蒙遏制住他们“乱.伦”的冲动。
“有时候会想,阿明你要找女朋友了会怎么样。”杭昭懒倦的声音从身后漫过来。
见杭明停住脚,杭昭又笑:“当然,找男朋友也可以,我又不是那种老古董。”
“是哪家想要我联姻?”杭明全然不觉杭昭在开玩笑,转身正视着杭昭的眼睛。
杭昭的笑意不达眼底:“你随便谈个恋爱玩玩咯,也快奔三的人了,我们家又不需要那种手段维持生计。”
杭明思忖片刻:“给我一点时间。”
这大概又是杭昭下达的任务,虽然听起来不着调,但杭昭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杭明不敢怠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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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