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明是G市豪门杭家的私生子。
宴会大厅靠窗户的罗马柱，是他每次参会的归宿，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习惯性地在酒桌上找到樱桃口味的甜酒，给自己倒上半杯，而后隐匿在罗马柱后的阴影里，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的动向。
裴家老少两位掌权人依旧是人群的中心，俞家那位雷厉风行的女士没有到场，换上的是一位与她面容相似的青年男子，韩家好几次宴会都没有出席，至于赵家那不爱参与宴会的年轻话事人，还是勉勉强强地出现在了甜品区。
这是G市上流圈子里和杭家交好的几家，也在岭南商圈里颇具话语权，杭家现任掌权人、杭明同父异母的哥哥杭昭，又最喜欢把这群人召集起来不过。
杭昭有一套他自己的社会心理学理论，他大概能从各家掌权人参加聚会的表现中，看出他们集团或者是他们个人是否遭遇危机难题，杭昭对这套理论颇为自得。
杭明的视线逡巡了一周，停留在宴会大厅二楼，杭昭正与一学者模样的男子热切地谈话。
今晚杭昭穿着最显眼的白西服，得当贴身的裁剪衬出他优美流畅的腰身，面部线条柔美又不失凌厉，侧脸轻笑时仿若优雅的昙花低垂。
杭明下意识吞了吞唾沫，感觉到今晚喝的第一口甜酒开始烧心，他连忙喝完剩下的酒液，短暂的冰凉并没有使得他心脏好受，他应该转身打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
他没太关注杭昭对面的男人是谁，模样斯文戴无框的眼镜，省内许多大学的教授副教授都差不多长这样，他们热衷于向杭昭拉投资，认为杭昭是真正懂技术的企业家，杭昭也不反感与这些人见面，不过给不给投资，要看杭昭的心情。
今晚杭昭心情不错，跟学者说话时，耐心温柔地注视着对面的眼睛，不时点头应和，盯得这已有家室的耿直男子都面红耳赤，几度忍俊不禁。
妖孽。杭明冷哼一声，上前准备把空酒杯倒满，一只手却抢先夺走了他的酒瓶。
他面色不虞地抬头，对上了江霖干净无害的鹿眼。
江霖怎么来了？这个疑问只在杭明心里闪过一瞬，随即他就有了答案，江霖作为杭昭最近重用的贴身助理，出现在杭昭举办的名流宴会里，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
“二少爷，别盯着看啦，给。”江霖把空了一半的酒瓶递过来，天真烂漫地对杭明用着极为封建的称呼。
“大清早就灭亡了，哪里来的少爷？”杭明不解风情地纠正，接过酒瓶又放下了，他忽然没有喝酒的兴致。
杭明现在才注意到，江霖穿了身酒红色的荷叶边衬衫，领口开得极低，他记得杭昭近期的锁屏照片，那照片里看不清脸的人穿着同款的衬衫。
“我叫顺口了嘛，二少爷饶我这一次。”江霖笑嘻嘻地讨饶，但到底没改正称呼。
杭明懒得搭理他，把空杯子递给侍从，准备抬脚走人，余光里杭昭施施然下楼，方向似乎就是酒水区这边。杭明停住了脚。
“这杯酒就给你赔罪了。”江霖吊儿郎当地把酒杯递给杭明，“我晚上要帮杭董开车，不能喝酒。”
杭明没打算接，那杯酒就直直地泼到他银灰色的西装外套、渗进了他浅色的打底衬衫里，江霖看也不看一眼，丢下杯子转身就迎上了杭昭。
“杭董，我看到你喝了两杯酒，今天不许再喝了。”江霖自自然然地挽过杭昭胳膊，姿态亲昵得很，而杭昭也没有推开他。
杭明垂眼抽.走口袋里的方巾，心不在焉地擦着衣服上的酒渍，琢磨着用什么说辞脱身。
“阿明，你要走了？”杭昭跟有读心术似的，一语道破杭明的心思。
“嗯，会场里也没别的事。”杭明抬眸，对上那双微微漾起醉意的桃花眼。
“你自己喝了酒，别开车。”杭昭多此一举地提醒。
“知道，我叫了代驾。”杭明应了声，他把方巾胡乱揣回兜。
而杭昭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身上被泼了酒，“路上小心。”杭昭微微点头，拍了拍江霖的手。
江霖欢快如初生的小鹿，挽着杭昭胳膊往会场中央走去，“杭董，你回公司附近住，能不能让我借住一晚？你那边离公司好近，我打卡不用早起。”
絮絮叨叨地，尽说一些讨人嫌的话，亏杭昭有耐心，从头到尾都没打断他。
杭明也听不清杭昭回答了些什么，他重新退回阴影里，绕到甜品区拿了两份慕斯蛋糕，从会场狭窄的侧门离开了。
他压根没开车，傍晚蹭裴家那哥俩的车到场的，宴会开始前，裴峥跟他打了招呼，说只待半个小时走个过场就离开，所以这会儿宅邸后的停车场里，裴峥的宝贝弟弟还在那辆保时捷的驾驶位上打游戏。
裴家的保时捷是低调的黑色，夜幕里打眼看过去找不着，杭明给裴峥他弟发消息：“小让，我过来了，你打下双闪。”
紧接着，一片夜色里亮了两下闪灯，杭明远远地听见少年的声音：“明哥，这边！”
裴家这俩兄弟的名字取得很有意思，一个争，一个让，杭明以为是裴峥夹带私心，给他弟弟取了这样的名字——杭明的名字就是杭昭取的，完全是在夹带私心。
“你哥可能还有一阵，”杭明径直打开车门，坐在了后排，“我看他被你伯伯、还有其他人缠住了。”
“没事儿，他肯定会想办法脱身。”裴让也坐回驾驶位，手机屏幕还亮着。
杭明眼尖，扫到了屏幕上裴让与裴峥的对话，裴让说“迟一分钟，你晚上就得听我的”，裴峥回“我哪天晚上没听你的”。
这兄弟俩的关系真不错。
杭明心里莫名生出一丝苦涩，他把手里的慕斯蛋糕塞给裴让，“吃点儿垫一垫，你又不愿意进会场，就在外边吹冷风。”
“会场里空气不好。”裴让嘀咕一句，接过蛋糕礼貌地笑一笑，“谢谢明哥。”
“你和你哥感情挺好。”杭明没话找话。
“还行吧，还行。”裴让低头拆着蛋糕盒子，含糊其辞地回答，“他一直照顾我。”
话音还没落，副驾驶的门猛然被打开，一道利落的风衣影子划过，杭明回过神来，便看见裴家的少掌权人掐着他宝贝弟弟的下巴亲。
杭明自觉地别开眼，在一阵推搡和一声警告式的“裴峥”之后，前排那俩兄弟总算各归各位。
裴峥若无其事地关上车门，整理着自己的风衣领子：“明总，出来这么早啊。”
为区分杭明和杭昭，杭明一般只被人称呼为明总，他不以为意地回答：“不好意思，忘了给裴董打个招呼。”
“刚刚的事情……”裴峥略带迟疑。
杭明很上道地接茬：“我什么都没看见。”
但裴峥却紧接着笑道：“别紧张，明总，我和小让过段时间就公开，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百年好合。”杭明忍了忍，到底没说“早生贵子”。
早知道就不为了方便搭这俩的车，先前没有说开，裴家兄弟还稍稍有些分寸，这会儿完全说开，只等个红绿灯的功夫，裴峥都要伸手摸摸裴让的脑袋，捏捏裴让的脸。
要不是杭明还在后排装死，他们能趁这会儿功夫再啃起来。
杭明心里响起了悠扬的木鱼声，他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用来转移注意力。他手机没多少娱乐软件，兜兜转转点一圈，最后还是翻回了杭昭的朋友圈。
杭昭爱养月季，朋友圈里清一色的月季花，杭明艰难地辨认，竟也能指出一些特色的品种。他之前还送过杭昭一两盆，不过那两盆香槟色的花朵，始终没在杭昭的朋友圈里出现，估计是杭昭没养好，又或者是杭昭觉得他送的东西上不了台面。
绿灯亮起，车辆行进。
“明哥，你家拐个弯就到了？”裴让打着方向盘，不确定地问。
杭明还盯着朋友圈发愣：“嗯，停路边就行，不用进小区。”
“明总真是爱岗敬业，住处都在自家公司附近。”裴峥有意无意地提了句。
杭明没搭理他，因为杭昭的朋友圈里跳出了新的内容。
是一张十指相扣的图片。
酒红衬衫和白西装相衬得和谐。
配文只有两个字“一起”。
杭明手滑，点了个红心，想了一想，没有把赞撤回。
之前杭昭也不是没跟助理搞在一起过，杭明还帮他开车送人回家，也帮他撒钱摆脱纠缠。
“阿明，你真是我的好狗。”
杭昭炽热的呼吸洒在他耳廓，杭明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定神发觉自己已经下了车，不再做那讨人嫌的电灯泡。
裴家那俩兄弟应该没血缘关系吧，看着样子长得不像……不过人家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杭明叹了口气，大踏步迈进了小区，夜风吹着他胸膛被酒浸湿的衣料，此时微微地泛起凉意。
这身衣服脏成这样，该扔掉了，杭明想。
狗血文，不用太在乎逻辑，当作者已经发疯了吧。
有裴家兄弟出没，他俩的故事在隔壁《有德》。
入V前随榜更新，入V后日更，大概有二三十万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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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