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哥哥你一定能坐下来跟我好好聊聊。”
不过三小时后，离住处最近的一家咖啡厅里，杭昭再次见到了林昀这个棘手的玩意儿。
林昀换了身得体的衬衣，扣子扣得齐整，但没有遮住脖颈上的半枚吻痕。
杭昭心不在焉地把林昀点好拿铁换成柠檬水，听林昀还在自说自话地喋喋不休，特意点了他一句：“我到下午一般不喝咖啡，何况是这种涮锅水。”
“本来也不是约你来喝咖啡的。”林昀的假笑裂出缝隙，他叹口气，眼睛委屈得微微下垂，“只是想劝你别对我太赶尽杀绝，我没想要你们杭家的财产，只是想和我妈妈过点安生的日子罢了。”
“你要是真不图财产，只想过安生日子，就不会特地找来个江霖，到我面前说起你和杭明的身世问题。”杭昭也不是傻子，“我只是后悔没对你赶尽杀绝，让你钻了空子，闹到了杭明那儿。”
“哥哥，你是不是对阿明特别有信心？认为他这辈子都非你不可？”林昀的假笑瞬间转为嘲讽，那下地狱的老东西的面容在他脸上复活，“不然他怎么会在你走以后联系我呢？我只是跟他见了一面，留下了联系方式而已，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哦。”
柠檬水端了上来，要按杭昭之前的脾气，这杯水下一秒只会泼到林昀脸上，但谈判还没谈到重点，他没有轻举妄动。
“你想要什么，直说，别给我弯弯绕绕。”杭昭说。
林昀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我要的也不多啦，就是想要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哥哥，你们这些出身豪门的少爷不懂，我们这些小镇做题家要多辛苦才能卷到博士，而且我这博士是研究古文字的，以后真留校上班也捞不到太多油水。”
“你高中就到G市生活，读的是G市最好的高中，你妈还有闲钱买学区房给你陪读。”杭昭阴阳怪气地回怼，“至于初中小学那九年，你养父母也没亏待过你，几乎给了他们能给的最好的东西，才让你高中就和你生母团聚，别侮辱了小镇做题家这个词。”
“哦，哥哥，你竟然知道我还有养父母啊。”林昀佯装惊讶，“那是阿明的爸妈哦，他们对我真的特别好，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如果他们知道哥哥你要害我的话，那他们肯定会认为你对阿明也一样绝情刻薄。”
说着说着，他又狡黠一笑：“你到现在都没跟阿明说身世的问题，会不会也是怕阿明跟我养父母走，再也不回你身边了呢？”
“说到底你还是想要钱，而且还想狮子大开口敲诈我。”杭昭没有被绕进去，他到底喝了口柠檬水，酸到他舌尖微微发苦。
“对于杭家来说，养我一个也花费不了什么。”林昀摊手耸耸肩，“而且是你自己把阿明推过来的，我可真没动手啊。”
杭昭把大半杯柠檬水泼出去，林昀瞬间变成落汤鸡，连带两块装饰用的柠檬片，斜斜地挂在林昀发顶。
但林昀也不能叫出声，这是公共场合，杭昭一边用随身带的湿巾擦手，一边回答林昀：“你要的钱，我会定期打给你，但我不是自愿赠予，你敢要的话那就好好掂量掂量。”
林昀抬袖抹了把脸：“你就不怕阿明跟我走？”
“想走的人，再留也留不住。”杭昭垂眼，掩下不虞的神色，“我建议你去缅北深造两年，再回来敲诈勒索吧。”
说罢，他看也不看林昀，起身走出咖啡厅。
外边天黑尽了，杭昭收到钱阿姨发来的语音消息，说是杭明醒过来，吃过药又喝了点粥，她给杭明量了体温，这会儿已经不烧了。
杭昭在小区门口徘徊了一阵，看看自己身上还穿着杭明的休闲装，败下阵来回复钱阿姨，让她给自己也留份晚餐。
“嗯，我今天不回去，到阿明这边住。”
*
杭明醒过来，没见到杭昭，倒是意料之外地见到了钱阿姨。
钱阿姨是被杭昭叫过来的，在他昏迷时打扫了主卧，见他醒过来先找来药，再端来粥，守着他依次吃完，而后又递来体温计，看他烧退了便当着他面，欢欢喜喜地给杭昭发语音，话说得仔细，像是那头的杭昭很关心他似的。
“阿昭说待会儿来这边住，正好你们能一块补过中秋了。”钱阿姨欣慰地说。
杭明情绪恹恹，身体也有些发虚，强打起精神附和阿姨说：“中秋都过去多久了，还过中秋干嘛。”
不料说出来的话有些呛人，他收不回去话，只能讪讪地笑一笑。
钱阿姨没往心里去，只说：“你们能团聚就好，这么多年，你们就只有兄弟俩，身边也没别的亲人。”
这话听起来没错，但仔细论的话，杭家旁系也还是有不少亲戚，只不过身为掌权人的杭昭不搭理他们，杭明自然也没跟他们有多少牵扯。
正和阿姨聊着天，客厅那边传来响动，不是敲门声，是直接推开门的声音。
杭明心里一跳，钱阿姨便退出了卧室，边往外走边招呼：“阿昭，厨房里有温好的粥。”
杭昭彬彬有礼：“知道了，阿姨，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
杭明下意识地侧过身子，扯过被子捂住耳朵，不让门外人的聊天干扰到自己的思考——杭昭知道他住处的密码，对他住处衣物的摆放、空调遥控器的位置都了如指掌，钱阿姨第一次来，刚刚也提到说是杭昭给她找出煲粥的砂锅。
杭昭到底什么时候知道他这个住处的？又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为什么他没有半点察觉？
杭明本就还在病着，思索了一会儿，脑子便昏沉，听到杭昭反手关门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撑坐起来。
杭昭没事人似的脱下外搭的衬衣，只穿了件白T恤，坐到杭明床头，倾身过来时领口大开。
杭明别过脸挪走视线，杭昭却自顾自地掐过他下巴，把他脸转过来后，抬手测他额前的温度。
“我的衣服，你穿起来还是太宽松了。”杭明打破沉默道。
“我争取多吃点儿，之后再穿应该合适。”杭昭收回手，认真地看着杭明眼睛，微微蹙眉的神情演出了十分的关心，连带自己左肩膀衣料滑落到胳膊都没有发现。
杭明先把此人私闯民宅这事儿放一边，强打起精神问：“你在我这边，那‘尧章’哥怎么办？”
“我在我家，他当然在他家咯。”杭明自然而然地把肩膀的衣料拉扯一下，然而着实不太合身，拉扯一下又滑走，根本遮不住他左边肩膀。
杭明被噎了一下，自行找补说：“事发突然，我很抱歉没去接你。”
“阿明，抱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杭昭勾了勾嘴角。
“除了这件事，我也没什么好抱歉的。”杭明回怼他。
“那林昀呢？”杭昭挑眉反问。
“关林昀什么事？”杭明被气笑了，“我按照你的要求，去找人谈恋爱了，你不满意吗？”
“哦，所以就不顾及自己身体，”杭昭扬起声音，“发烧快烧死了还要跟他上.床？”
“对啊，我不跟他上跟谁上？”杭明也被这一嗓子吼糊涂了，不甘示弱地反吼回去，“难道跟你上吗？”
“你早知道这个房子的存在，也早知道我在偷窥你的私生活，但你偏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大摇大摆地闯进来质问我，是，我是想跟你上.床，想了十一年，但你给我上吗？杭昭！”
反应过来时，杭明已经把杭昭拽倒在床，左胳膊压住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右手揪着他过长的乱糟糟的头发，强迫他与自己直视。
“你只会说，我们是亲兄弟，我身上流着的全是你憎恶的人的血。”杭明声音沙哑，语调放缓了些，犹如弃犬呜咽，眼泪全打在了杭昭白瓷一样的脸上，“你只会说我恶心，说我不配，只会勾.引我过后又推开我。”
他等待着杭昭挣扎，等待着杭昭的巴掌和拳头，挨过那么多次打，再多一次也无所谓。
但杭昭却安静地躺在他身.下，姿态温顺如羔羊，神情却宽容如神明。
“阿明，”杭昭话语很轻，仿佛呼出了一片云，“原来你爱我啊。”
“你不知道么？”杭明心颤动得绞痛，他慢慢松开对杭昭头发的拉扯，右手落到了杭昭瓷白的脖颈，那细腻皮肉之下的青筋在他手心平缓跳跃，“你竟然不知道么！”
他现在有数十种方式让杭昭无知无觉地昏迷，可杭昭还不知险境似的，唇瓣开合喋喋不休：
“无知者无罪，阿明，你把我弄疼……”
多余的话音瞬间消散，杭明采取了其中一种方式，让他觊觎了十多年的爱人，平静安稳地睡着在他的怀中。
杭明抱过杭昭，赤脚跌跌撞撞地赶去主卧，钱阿姨打扫的时候没有发现，杭昭这目下无尘的人应该也不会发现……
主卧没有开灯，窗帘打开到了两边，缺了一大块的月亮还是那么明晃晃，照亮了卧室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那架窗边的望远镜，微微闪烁着银光。
杭明把杭昭安置到舒服的大床上，蹲下.身打开床底特有的机关盒子，里面是手腕粗细的铁链，月光为它们添上了几分无害的柔软。
铁链每一处细节都被杭明擦拭得干净，这是他买来的第五批链子，粗细韧度甚至外观，都远胜于前面四批。
他预想过无数次，如何把铁链的一端拴在床尾，又如何把铁链的另一端拴在杭昭的脚踝，一并完成后，他在卧房门设置了指纹锁，除他之外没有人能开启。
防盗门的密码不用改，杭明不会让杭昭走出卧室门……至于杭昭的工作，他也可以代劳，反正他代劳的时候，公司也没出过差错。
杭昭醒过来吵闹也不要紧，房间的隔音很好，关上门后外面什么都听不见。
杭明大脑转过一轮，自己也在房间里忙活了一轮，重新坐回床上，他感觉到支撑他的那股劲儿陡然被抽走，大病未愈的疲惫和酸痛重新席卷全身。
他缓缓地躺下，躺在杭昭的身边。
杭昭还在熟睡，从南欧风尘仆仆赶回来，估计也累得不轻。
杭明想起，杭昭还没吃晚饭，厨房里还有给他温好的粥。
但杭明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他抓过杭昭的右手腕，轻轻地把脸贴到杭昭温热的掌心。
“哥，我困了。”杭明蹭着杭昭掌心，轻声哼唧着，仿佛做错事后的小狗向主人撒娇。
他过了能撒娇的年纪，所以杭昭没有开口哄他。
于是他自己哄自己说：“那你睡吧，好孩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