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杖芒鞋,蓑衣斗笠。
一叶小舟漂泊于天地间。
藏的太好了,真的没有人找到他。
庞玺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船头数星星。
那小孩现在在干什么呢?吃饭睡觉,还是马不停蹄地找自己啊?
不对,留了绝交信,他应该不会来找自己了。
可是那封信既突然又生硬,他应该回来找自己问个清楚吧?
庞玺坐起来,把狗尾巴草扔进河里。
今年已经第三年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萧意澜。
做饭的时候,突然没有人在旁边接过铲子,噼里啪啦展示一通厨艺了。
静坐的时候也没有人凑过来,用一张俊美的脸打量他,笑得前仰后翻了。
睡觉的时候,翻个身起来四下张望,才反应过来四周是泫然的江水,没有他。
思念是一点点滋生的,蔓延心间。
那半载时光,是他梦的全部。也只有做梦的时候,他还能同那人说说话。
情为何物?山盟海誓的是情,生死相许的是情,天各一方的也是情。
十年…够不够他忘掉我呢?
庞玺放下船帘,对着手中的斗笠发呆。
我…为什么会不住地想他呢?
好几年反反复复的,脑子里全只有一个人,过往的记忆始终不肯离去。
明明…一起生活,很平淡的日子啊。
没有大起大落,没有大喜大悲,怎么就开始刻骨铭心了呢?
是不习惯,还是放不下呢?
江水一湾,明月一轮,我独自一人感到孤独了吗?
可是很早就布好了所有的棋,这一步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啊。
很复杂,很纠结,很乱,心很沉。
到了第二年的时候,这种情况好了点。准确的来说,是稍微好了点。
日复一日的日子总是流逝的很快。
庞玺很大部分的时间都将自己浸泡在梦里,抵触杂念,提前为献祭做准备。
可他总是重复一个梦,总是梦到萧意澜朝自己这里走来,听自己絮絮叨叨的那一天。
也总是梦到他咬上自己的脖颈。
总是梦到那天提着小灯笼,满街喧嚣,他带着笑悄悄俯在自己耳边说道。
“庞大人,我好像爱上你了。”
烟花绚烂,临空绽放。
少年多纯粹的示爱啊,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神秘得让人牙痒痒。
“爱…怎么个爱法?”
“我想腻着你、逼着你、欺负你,你和我在一块就是极好的。”
“这叫无赖……”
“不解风情!”
“我没有,我也……”
当时的自己好像佯装生气,心里却美得要命。
自己本就不是个习惯表达情感的人,遇上直白话,登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庞大人,牵我的手吧?”
“那么多人,像什么话!你刚刚才亲过……”
“十指相扣,你看,就像这样!”
满眼欢喜的少年把二人交织相扣的手示意给他看。
“好热的掌心啊。”
他当时盯着同萧意澜十指相扣的手,不自觉感慨道。
他用了用力,感受那手分明的筋骨和冬天讨喜的温度。
“庞大人,你喜欢冰糖葫芦吗?”
“还行。”
“那你喜欢酸梅汤吗?”
“挺喜欢的。”
“那你……”
“打住打住,你喜欢吃我们去便是。”
二人同坐桌前,他望着狼吞虎咽的某人,不争气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这都是你曾经给我带过的!都怪你,害我一直忘不掉这些。”
“我记得还有些冥界特有的零食,下一次可以去复习复习。慢着点,别噎着了。”
萧意澜咬下半颗冰糖山楂,忽然凑了上来。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便张嘴接着了。
柔软的唇轻轻触碰,带着冰糖的甜和山楂的酸,酸酸甜甜搅得人心乱如麻。
“好不好吃?”
“你……”
“先说好不好吃!”
“很柔软……”
他恍惚着神,下意识道。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耳根子唰一下通红。他本就皮肤白皙,白里泛红更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萧意澜很喜欢他红耳根子红脸的样子。
所以很爱逗他玩,也很喜欢折腾着折腾着就停下来盯着他瞧瞧。
特别是这一次。
那串少了半颗的山楂就这么被冷落在桌子上,整个晚上没有再被动过。
“庞大人,喜欢这里吗?”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一只手撑在床单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记性不好,我喜欢庞大人亲口告诉我。”
语气总是那么温柔,说出的话却常常吓他一跳。
“混蛋,不要老是……”
“我故意的。”
“你怎么……”
“我很坏,对不对?”
这个时候他哪有力气反驳萧意澜带着戏谑的话,这种情况下他的神识都已经涣散得不成样子了。
水汽氤氲 。
捏着他的下巴,萧意澜总会在这个时候索吻,主要是想看看他的脸。
萧意澜很喜欢点着灯干响活。
抗议般地要去熄灯,一般是不会成功的。在会碰到灯的前一刻被抱着坐起来,疼得手瞬间一抖。
这种疼痛也不会持续很久。
这人实在是太喜欢在这种时候目光交叠了,好像这样就能把他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一样。
太缠绵了,太深刻了。
早知道不陪萧意澜荒唐成这个样子了。
这是每次庞玺趴在湿垫子上的内心独白。他每次都后悔,可每次也都不受控制地沉溺下去。
这个环节在梦里也没有少掉。
可能因为是在梦里,所以更加清晰。
这样的片段总是梦到,每次从梦里醒来,庞玺都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放纵了。
也可能那半载来经常如此,习以为常了。
不是脑子更先想起那个人。
再一次梦到后,庞玺羞着脸坐了起来,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两年来,他从未停止过想萧意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