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么会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明明他处理的是如此隐蔽，连天机楼少楼主都糊弄过去。
无面傀儡立刻心虚装死。
他机械制地不动弹，只低着头，下垂的左手紧紧贴在两侧裤线位置，和寻常失去敌人目标后自动待机的傀儡并无不同。
楚忘笙不大想让苏知月知道傀儡是自己的，毕竟自己刚才那一剑实在太不“楚忘笙”，他不愿让苏知月看见自己过于凶悍那面。
他怕……她会不喜欢的。
好像只要他不承认，那这傀儡就与他没有关系。
因而，苏知月只是自顾自地用傀儡怀里的木匣子装死囚那颗人头。
女道人一手提着木匣子，另一手牵着傀儡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傀儡木头的球型关节小巧玲珑。
明明被操纵的傀儡不会与操纵者共通太多触感，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忘笙却还是无端地感到手心发痒。
傀儡脸上没有眼睛鼻子，而为了防止谁操纵傀儡向牢内犯人送信，傀儡连嘴巴也是没有的。
只有一双耳朵负责聆听牢内风吹草动。
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好，楚忘笙看不见傀儡眼前人动作与表情，也无从预判苏知月下一步要做什么。
好像自己真成了她掌心里的傀儡似的。
楚忘笙闭眼，他的神识就再度放在傀儡身上。
“哒、哒”的脚步声在长廊响起，剑门大师姐正轻握傀儡球型的关节处缓步向前走。
楚忘笙仍装自己是没有意识的傀儡，但藏在袖中的手指却不经意蜷缩。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像是在被火焰灼烤。
——何苦脏你的手
她说的这句话被楚忘笙来来回回地念，他从来看不大清苏知月真正喜恶，只能反反复复去猜这句话是师姐对师妹行为的埋怨、还是对师妹擅自杀人的敲打。
楚忘笙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女道人在出口处站定。
她的两指深深探入傀儡关节缝隙，“咔嚓”一声，分外准确地拽住里面那根藏匿的红线。
无面傀儡猛地抬首，明明没有表情，苏知月却总觉得与红线牵绊的那人此刻必然红着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不再逗人，只将嘴巴凑近傀儡的耳朵，慢吞吞的声音似乎也含着些许笑意，“师妹长大了，现在能为我分忧，我真的很高兴。”
傀儡脚步踉跄后退，那根细微的红线“嘭”地一声碎成红色粉尘，这一切都猝不及防地发生。
红线的主人却落荒而逃。
红线在炸开时于那具傀儡关节处留下些许红色残痕，证明刚才小师妹又确实来过。
女道人捻了捻指尖红色粉尘，仍颇为不解。
“师妹她究竟是在逃什么？”
心魔想了想，“人都有自尊心，也许是觉得被你这个门外汉点破后面子上面挂不住。”
这个答案似乎有点儿道理。
“也好，”苏知月默默地替小师妹收拾闯祸后的残痕，站在地牢里沉思片刻，“那我下回装作看不见就是了。”
*
“哇，小师妹，你的耳朵怎地这样红？”
大比前三，剑门总共占了两位。
小师妹楚忘笙是魁首，而同被苏知月一手调.教出来的曾芝芝行列第三，此外，就是同为魁首热门人选的千音派首席珍惊鸿。
听完曾芝芝的疑问，楚忘笙后知后觉用自己掌心捂住耳朵，果真是滚烫地厉害。
……她刚才没怪他鲁莽，反而说她高兴呢。
这一句话，对楚忘笙而言如蒙大赦。
剑门大师姐好像很少因为什么而高兴，现在她高兴居然也能有他一份功劳的。
楚忘笙庆幸自己此时是操纵了无面傀儡在大师姐面前，也庆幸自己神识跑的快，如此才避免在她面前露出自己如此丑态。
他后背靠着墙壁下滑直到坐下，后知后觉地像是只被蒸熟的虾，整张脸都埋在自己臂弯。
“你们走你们的去，”小剑灵的脑袋现在还因为大师姐一句话昏昏沉沉，他很小声说，“我等姐姐出来与她一起走。”
珍惊鸿打趣，“你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女孩似的要与谁牵手走？”
“能牵到姐姐的手是我的本事，”红衣美人露出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狡黠地冲人眨了眨，“有本事珍道友也去牵。”
珍惊鸿想到了那件被穿在剑门小师妹身上的青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人是在与她炫耀。
真是好浓的一股茶香味儿。
但与那位小苏处处暗地作妖的茶里茶气又不大相同，楚忘笙的茶明目张胆，是那种一眼就能被人看透的茶。
换一句话说，就是手段太低端，放到后宫里绝对不出三天就会玉陨香销。
陈国公主自有千万种让剑门小师妹吃苦的手段，但她现在却只是觉得好笑。
你说剑门小师妹茶，但这人偏偏没什么坏心眼——有坏心眼的人也不会想着在古战场里牺牲自己去救那么一大帮子人。
小师妹天天只对剑门大师姐“姐姐、姐姐”地叫，对其它人则是该叫什么叫什么。当然，也只有剑门大师姐这样的呆瓜才从来不会察觉小师妹的茶，反而是处处纵着人、宠着人，几乎要把自家小师妹宠上天去。
珍惊鸿哭笑不得把食指于红衣美人额头处往后点，“知道你与你师姐要好，本宫难道还会抢了你在你师姐面前的位置不成么？”
“不过本宫从来不听别人吩咐，你不让做什么本宫偏做。”这位从不受气的陈国公主话锋一转，满意地看了看红衣美人已然垮下的脸。
她已经很好地知道如何才能让剑门小师妹吃瘪，“你既然开口让本宫走，那本宫就偏要等她来。”
*
苏知月回剑门的这一路都分外后悔。
她悔自己不该贪小便宜去搭千音派的云舟，早知是要进妖精窝，宁可自己破开虚空建造联通前往剑门的传送门。
红纱帐暖、寒玉生烟。
鲛人峭纱挂着无数风铃，微风一吹，玉质的铃铛敲击作响。
小师妹卧在红色的婚床，身上似盖未盖鸳鸯图样的被。玄衣女道在床尾盘腿打坐，正阖眼念些心法剑法修炼着。
小师妹的脚尖轻轻蹭了蹭女道人的腰封，妖精似的勾着人，可他要勾引的人比和尚还寡情，从始到终女道人连眉头都没有皱半下。
美人也不恼怒，把被子往脑袋一盖，整个人借被子遮掩爬到女道人身后的被子里面钻出来。
他从后面抱住人，把下颔抵在女道人肩膀，在女道人耳边轻轻地笑，
“好师姐，你与我讲讲你们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呀。”
怀里的人是不会被融化改变的顽石，硬邦邦，被抱住后上半边身子也不动如山。
哪怕被人环住腰，剑门大师姐仍在全心全意地修炼。
魁首也不气，目光在这房间四处打量。
楚忘笙真是个会享受的人，从来不肯在大师姐的事情上吃半点亏。
珍惊鸿邀请剑门大师姐上千音派的云舟，他反手就拿灵石把这云舟买下来、又找来工匠按他的喜好对里面最好的房间大加修改。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历代剑主的财产积累与小剑灵天生去赚钱的本事，足以开出令陈国公主也放下原则的代价。
……不过，终究是给别人做得嫁衣。
楚忘笙那日的苦肉计虽说伤不了身体，但或多或少让他精神上恍惚疲惫，之后操纵天机楼地牢的傀儡又是一巨大消耗……更别提这屋子是他亲自督造，种种事情叠加起来成了压塌楚忘笙精神最后稻草。
房间做好了，楚忘笙一头扎进被子里昏睡，如此才又给了魁首可趁之机。
魁首拨开女道人额角碎发，耐心地听苏知月究竟在念些什么经。
他垂眼遮住自己焦急情绪，越发关切问，“师姐，你怎地又在念静心咒，可是心魔越发严重了？”
当然要念。
好好的小师妹又被心魔附体，苏知月神识四处找送给小师妹的灯笼被放在哪儿——真该死，她早该想到小师妹这人从来不会用她这个大师姐送的东西。小师妹生怕那些东西坏，只会珍惜地将它们放好收好。
东海寻天龙水的事情迫在眉睫。
等到金丹时期小师妹修炼出足够强劲的神识，大概就不会老动不动被心魔附体。
小师妹年纪轻轻生的又是什么心魔，怎动不动就要试图勾引她这个大师姐一同入魔？怎么想怎么奇怪。
苏知月正思衬小师妹心魔根源来自何处，对方那弹琵琶多年的手，柔软无骨般顺着宽大的玄色袖袍往苏知月手臂里面探。
仅停在手臂关节处，冰的却像是冬日雪。
肌肤相贴时，一股灵力顺着那有薄茧的指腹往女道人身体送去。苏知月不由皱眉抓住了小师妹手腕以阻止对方继续拿小师妹微弱的灵力滋补她这个大师姐经脉。
“师姐是惮楚忘笙醒来后恼你么？”
魁首松开那只仍抱着女道人腰部的手臂，把厚重的被子同时间盖住跪坐床上的自己与盘腿打坐的女道人。
美人笑吟吟地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女道嘴唇，“师姐放心，你师妹今夜睡得非常死，到时候发生什么他都不会知道的。”
发表晚了点，终于码完今天的
（关上电脑）（上床）（美美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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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