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楚忘笙眉眼弯弯,他眼睛亮闪闪地问,“姐姐这五日深居屋子里不怎么见客,难道是为了锻造这法器吗?”
苏知月颔首。
她与韩春生打赌,对方愿赌服输地送来一件克制心魔的竹伞法器,还附赠了不少可以清心辟邪的天山竹。
这些竹子最常见用法是做竹炭烧,苏知月总觉得太过可惜。
这五日几番实验,补上不少家底把这些竹子造出这样一个小灯笼,在里面蜡烛燃烧时,感应到明光的灵力会从竹骨遍布于竹制的纸,而后灯笼就会散发出与做竹炭烧时效果更胜一筹的香。
——如果小师妹获得魁首,那就送这个自己做的;反之则送那柄崭新的竹伞,总之是不会出错的。
毕竟她自己也要留一件克制心魔的法器,虽说她的心魔从来翻不起风浪,但做事情总要有备无患。
楚忘笙将灯笼细细端详,那明亮的火光荡漾圈圈灵力,很快地烘干了楚忘笙头发衣服上的雨水。
好个玲珑巧思,却也不输专门做法器的器修了。
他抚摸着上面一行“庆师妹获魁首”的小字,难掩欣喜道,“姐姐消息好生灵通。”
他自己明明还没有和姐姐报喜,姐姐她却已然知晓他获得各宗大比魁首的消息——如此说来,姐姐她去喝酒也是在第一时间关注他最后情况的。
这点却是误会了苏知月。
她哪里有什么灵通消息,不过是因为小师妹这个人什么事情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实在太好被人读懂罢了。
剑门大师姐唯一没有猜中的就只有小师妹会在今夜找她。
苏知月只不动声色把那柄伞往后藏了藏,“师妹喜欢就好,也不枉我这五日五夜的辛苦。”
“你且过来些,我替师妹再讲讲这清单上的东西。”
“大多的药材获取都不算难,你去剑门库房那边拿灵石或功绩点换来就是,”女道人食指依次点在纸张几处,慢条斯理地解释,“至于法器,我如今其中送你一件守心克心邪的,其余几件你便找天机楼和苍山索要我列出的这几个。”
“心法上我列的已然足够你应对金丹劫雷,如若还有短缺不足你去天机楼藏书阁慢慢找……”
她在一处顿住,“唯有这天龙血需要些机缘,近些日子我替你多关注关注东海那边消息,你自己也要小心留意。”
“姐姐只说忘笙需要的东西,”楚忘笙苦恼地问,“那姐姐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剑门大师姐好像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特别偏好。
剑修都喜欢剑,剑门大师姐却几乎从不佩剑;剑修都很缺钱,剑门大师姐有一身本领随时可以出去靠斩妖除魔赚钱,怎么看也不是太缺钱的样子。
楚忘笙有那么一丢丢的纠结。
……他现在真的好像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当然,没有说做姐姐养的小白脸不好的意思,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变成一个有用的小白脸。
苏知月随意地想了想,好像自己还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而唯一渡过情劫、飞升回归仙班的愿望也不是小师妹能参与进来的。
故而她随便哄小孩说,“师妹送什么,我都喜欢。”
*
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除却苏知月列出来的法器名单,楚忘笙把去藏书阁的名额换成了补灵力与气血的昂贵药材,一股脑地全送给了苏知月。
苏知月还没有来得及责怪小师妹败家,小师妹先兴冲冲地给掀开一个布包裹,里面放着本该与天机楼两位祖师一同消散于古战场的两柄剑。
苏知月:“……?”
“我就是在路上正常地走,它们两个就啪地一声砸在我的脑袋上,”楚忘笙撒着自己想了好久才编出来的谎,同时指了指自己额头明显是人类手掌拍出的红印,“姐姐你看,真是好大一个红印子。”
坐逍遥尴尬地在地上挖土并堆出来一个小型城堡,如登剑没有眼睛但两眼空空,破邪剑骂骂咧咧说楚忘笙这人要长长鼻子。
女道人故作惊讶,“真是好重的伤啊。既然师妹说是天机楼的剑砸的,那可必须去找天机楼的楼主要赔偿去。”
“不不不,”楚忘笙苦着一张脸,“其实也没有姐姐想象中伤得那样严重。”
他就是在姐姐过来时,用手“啪”地拍在自己脑门留了红印,估计都用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恢复原样。
苏知月不再逗小师妹,“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莫要再对我说谎。”
楚忘笙本来想让两柄剑背天机楼藏书阁功法的心思荡然无存,这次便一五一十地同苏知月全盘托出。
“你又从哪里学来苦肉计手段,”女道人顺着小师妹的话继续苦口婆心劝道,“这一拍万一真伤到内里,把本来聪明的师妹变傻了可怎么办?”
坐逍遥实在是看不下去,随声附和,“你瞧,我就说你撒谎是白撒谎,人家早就看出来你在说谎了。”
楚忘笙没有回答。
坐逍遥一看,自己的现任剑主耳根通红,很不自在地揉了揉自己耳朵。
小剑灵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晌,才用灵力同坐逍遥传音分享炫耀,“嘿嘿,姐姐她在夸我聪明欸!”
坐逍遥:?可恶,你这家伙居然还能如此断章取义?!
坐逍遥连夜改修土木工程,并用土又光速盖了一座小型城堡。
私藏天机楼祖师的两柄剑,还让剑做苦力默出来天机楼自家功法,怎么听都很丧心病狂与欺师灭祖。
感觉哪天事情暴露就会让天机楼全体出动与剑门不死不休那种。
“胡闹,”苏知月第一次狠狠捏红了小师妹软乎乎的脸,“我竟不知师妹还有这样大胆的时候,真该罚你让你长长记性。回去把剑门戒律抄三十遍。”
楚忘笙愁眉苦脸地应了。
两人同行至天机楼楼主的洞府将两柄剑归还,楼主感激之余,与楼内众长老商议后决定破格准许两人除却可于藏书阁停留三日外,还可选择藏书阁中一本典籍抄本回去。
典籍的抄本比三日于藏书阁领悟有用许多,起码可以带回去慢慢领悟。
苏知月心痒于那天少楼主卜易南施展出的请魂之术,若是摸透了其中法则规律逆转一二,说不准自己哪天殒命情劫时能用得上。
介时残魂往哪个死者处一附身,也算多了一条命。
但苏知月注定是会失望的。
请魂术对灵魂与附身者要求极其严苛,需要修习术法一样外,还需要意志方面高度一致。
相同度越高,才越有可能请魂成功——卜易南从小到大学的是天机楼祖师传下来的功法,平日做得也是和章冠英晚年一致的埋头整理书籍的工作,如此才勉强算是满足条件。
饶是符合条件,卜易南请魂后仍沉睡三日,据说修为也大幅后退。
由此可见,此术对被附身者损害极大。
苏知月歇了出事后让自己魂魄附身在谁身上的心思。
这是苏知月第一次进入除剑门外的它宗藏书之地。
苏知月从始到终知道那些从小到大在自己身侧有监视自己的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也从来不会做出让别人误会的举动。
女道人闭眼端坐于木椅,神识却覆盖在整座藏书阁飞快地翻看过每一本书的大致内容,实在吸引不到苏知月青眼。
全程没有太大响动,就不过如窗外吹进来的微风。
她随手抽出一本名字熟悉的棋道推演之术,是残篇;又抽出本名字熟悉的书文,还是残篇。
苏知月仍不信邪,她用神识几乎把这座藏书阁掘地三尺,翻出来的只有一本残篇、两本残篇……无数本残篇。
完整保留下来的古书典籍不过十之一二。
保留古书功法最全的天机楼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余地方?
苏知月触目惊心。
她原以为今世仅有音道落寞,如今看来,除剑道外的道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
天上与域外天魔做斗争不知多久的神仙们大抵不会想到,苍天之下的人间后辈们现在于虚假的繁华中已然微弱成这副样子。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恐怕不过如此。
着急没有任何用处,苏知月逐渐冷静下来。
人间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大灾难,否则后辈修士们不会断尾求生般仅着力保存下来用于保命的剑道。
而且这个“大灾难”至少发生在千年前。
苏知月很早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所有千年前建立上三宗与苍山的祖师全主修剑——可惜千年前的人没有保留史书的先见,无数功法道术尚且遗失,更何况是记录历史的史集。
更令苏知月心惊的是,这场灾难是在无数天上神仙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有人蒙蔽了所有神仙们的视野,甚至至今神仙们仍不知凡间发生这样一茬事。
这该是多么庞大而恐怖的势力才能默然无声地推动这一切发生,而且现在这个势力依旧埋藏于无人知晓的阴影中休养生息近千年。
苏知月无端会想到黑海下遇到的那个面具人。
天机楼两位祖师为鬼母一事在东洲筋疲力尽,他们未必会知道这股势力;而苍山祖师为后起之秀,那时还是没入修真路的凡人游侠。
而与这股势力直面相争的剑门祖师魂飞魄散,与她一同消散的,还有那股势力遁入阴影前的最后影子。
……等等,也许事情还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
这股势力至今仍藏于阴影,而不是光明正大地出现碾压己方,就说明对方实际也没有硬碰硬胜利的把握。
除却问太玄,千音派沉睡的祖师也许也曾间接地与这股势力争锋。
苏知月恨己方人手尚且不足,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太多。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不急,一步步来,这事情急不得。
藏书馆豆大的烛火照亮一方桌案,剑门大师姐伏案倦首,额前的发丝随意垂下,遮住了她的眉眼。
全部心神甚至是灵魂都凝聚在她的笔尖,随着皓腕移动,剑仙所有对功法的回忆都尽数宣泄于自己笔墨中,一点点地补全这些遗失不知多久的残篇。
藏书阁顶楼静悄悄的,只听见书页翻动与毛笔在纸上涂抹的声音。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
三天也仿若不过弹指挥间。
三天后,审讯完沈思翊的一份口供被置于剑门大师姐案头,苏知月去见了自己未婚夫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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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