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疗伤(改)

苏知月心中了然。

黑线吞噬血肉,她自己仗着恢复力强如今已无一丝伤口,但小师妹的脸怕是被毁到面目全非。

小师妹……瞧着也就十几岁的年纪,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如何能忍受再度毁容的苦楚?

隔着小师妹长发,玄衣女道用手掌轻轻触碰那人受伤的脸。

“把舌头伸出来。”

楚忘笙微怔。

玄衣女道便面容镇定地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她平静地注视小师妹的嘴唇,无声等待着对方把舌头从嘴巴里乖乖伸出来。

血衣美人眼中仍滑过一抹犹豫之色。

除却他不想让苏知月看见自己舌头上的伤痕外,还有一点足以让这位已经在人类世界生活并了解人类礼仪的小剑灵产生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他当时咬舌头时不是只咬了舌尖这么简单,而是在要往靠里面点的位置。把平日藏在嘴巴里那样深的位置都展示出来,实在不算文雅。

但他的身体明显比他的大脑反应要快,楚忘笙的身体早就习惯性遵从于剑门大师姐的要求。

他后知后觉地要闭上嘴巴,玄衣女道却以双指夹住了他的舌尖,缓慢而带有试探性地阻止他本就不多的退缩力气。

并没有直接用手指触碰,而是体贴地垫了干净帕子,间接性地一夹。

“别乱动。”

灵活的手指夹住同样灵活的舌头,这动作简直充满着狎.昵意味。

哪怕做出这个动作的人并无亵渎与**意思,楚忘笙仍觉得一团火从她触摸的隐.私位置烧了起来。

他不敢再动。

隔着帕子感知到大师姐手指轻柔动作,楚忘笙呆愣而迷茫地不敢合上他的嘴巴。漂亮的桃花眼哪怕借着染血长发遮挡,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敢偷偷地去瞧女道人眉心处小小一粒朱砂。

剑门小师妹浑身上下发着软,仅有喉头无端滚动。

那粒朱砂,像是滴在女道人眉心处的一滴血,给那张无甚悲喜的清冷面容平添三分艳色。

漂亮,但无端地让人想要捧着她的脸舔掉它。

……舔掉?

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东西,楚忘笙耳根兀地通红,他在心里面唾骂自己太过放.荡。

怎么可以对姐姐有这样以下犯上的想法呢?

再者,现在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吗?姐姐特地于危难中救人,怎么自己恩将仇报般脑子里都是如何去舔开她眉心那粒朱砂?

剑门大师姐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师妹通红发热的耳根,她正垂眼仔细地盯着小师妹舌头上那一圈带着鲜血的伤。

为了不让她受伤,把她从触手攻击处推开的小师妹。

为了不拖累她,成为人质后抱着“咬舌自尽”心态自行决断的小师妹。

……以及,断掉小手指、伤痕累累成血人,从吞噬几身的黑线里爬出来也与她共除魔的小师妹。

玄衣女道眼神越发复杂。

指尖轻轻拂过小师妹舌头深处,又用灵力一点点抚平洗净伤口上的血,终于露出血痕下青紫色的可怕咬痕。

如果不尽快处理,这样的伤口说不准会坏死烂掉、甚至真的会死掉吧?

“可能会有些疼,”玄衣女道两指合拢着探进小师妹口腔,这次并没有垫帕子,她的指腹已经与咬痕处黏稠的唾液有接触,“如果实在疼的厉害,那你就咬下来。”

两指勾起后足以虚撑起楚忘笙嘴巴,如果咬下来,最先感受牙齿合拢力气的必然是剑门大师姐的两根手指。

——楚忘笙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越发努力地维持张开嘴巴的动作,每当忍不住让牙齿触碰到剑门大师姐手指,就慌乱地让嘴巴重新张大。

太折磨人了。

太煎熬了……

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要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用全部心神防止牙齿咬在大师姐替他疗伤的两根手指——楚忘笙宁可再跳一遍黑海,也不愿难熬地接受这种考验他意志力的治疗。

楚忘笙从未觉得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么长,但在那人把手指抽出去后,他又从未觉得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么短。

几个呼吸间的事情罢了,楚忘笙浑身上下贴身衣物却都被汗水打透。冷风吹过脖颈处黏糊糊布满汗水的皮肤,让他浑身都无端打个冷颤。

就在此时,楚忘笙忽然肩上一暖,玄衣女道那宽大的玄色外袍已经披在了他肩膀上。

苏知月凝视被她用灵力勉强隔绝试图破开的黑线,密密麻麻,神识隐隐从缝隙处窥见海面无数妖鬼的倒影。

它们在严密地防守,等待筋疲力尽的她们逃出生天后就地绞杀——

纵剑门大师姐有剑破万法的本事,也难以一人抵万数妖鬼成功向南逃生,必然会被车轮战耗死。

更何况,留给她的时间也不算多。为防止鬼母出世,正道修士必须试着封印此处,无论成功与否,她都会陷入极其被动的情况。

出海无生,海中也无生。

面具人说的不错,苏知月确实没办法一直维持几身在黑海里生存。

黑线怕火不假,但一来没有持久的灵力维持火焰,二来看着那蠢蠢欲动试图以重量压碎火焰屏障的黑线,恐怕确实撑不了多久。

……苏知月目光移向不被黑线侵蚀的棺材处。

那底下有谢青烈留下镇守驱散煞气的力量,以及,会杀死闯入者的尸身傀儡。

玄衣女道握紧双剑剑柄,站在棺材侧凝视空棺材里那四方形状、无光也无法用神识探测底部的黑暗。

怎么都是个死,这是苏知月能找到唯一生路——但面具人如此蛊惑她们下去,那下面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玄衣女道抿直嘴唇,“我留下些许灵力护住你们,去去就来。”

小妖物焦灼地盯着苏知月,似乎意识到苏知月是要跳下去,死死抓住苏知月一边袖子。

楚忘笙紧紧地抓住女道另一边袖子,面容镇定,“……一起去。”

苏知月:“你有伤在身,我介时恐怕护不住你。”

“用不到姐姐护,”红衣美人似乎在低声地笑,“实在不行,把我推出去替姐姐挡一刀也是好的。”

玄衣女道面色不改,背好小妖物,并冲小师妹敞开怀抱,“……一起跳。”

小剑灵试着动了动不大灵便的腿脚,乖巧地卧在剑门大师姐怀里。

姐姐的怀里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

剑修练剑多年,浑身上下一丝赘肉也无,因而她的怀抱也是硬邦邦地硌得慌。

小剑灵被硌得后背发疼,又不敢在剑修怀里乱动,只得把注意力全放在自己四处乱看的两只桃花眼。

她身上仅剩下薄薄一层里衣,被血打湿紧紧贴在身体后,从楚忘笙正面视角,正好能看见她漂亮锁骨的形状。

他们跳了下去。

下坠时风声自耳边呼嚎而过,小剑灵只好非常慌乱地闭上眼睛,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并下意识攥紧苏知月披给他的玄色外衣。

*

帷帽被神女丢落在地的刹那,周遭众修士无端地陷入片刻寂静。

慈悲之剑已然被神女架在她自己肩头,锋利的剑刃在女子青筋暴起的脖颈上已然划开浅浅血痕,无不展示出神女对她誓言的看重与非常人所有之魄力。

苏知月死,神女不苟活。

这句话绝对不是空话,只要大阵落下的时候剑门大师姐没有出来,那今日必然是这位苍山神女的死期——她会用这把象征神女身份地位的菩提剑自刎,以极其悲壮的死亡践行自身誓言。

沉默之中,许多苍山弟子已然忍不住低声啜泣。

需要用为魔种殉葬的可悲方式来证明自己清白的苍山神女啊。

“够了!”

珍惊鸿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碍于长辈们都在而勉强忍耐没有爆发的情绪。

陈国公主抓住了自己门派刚刚要冲过去与妖鬼厮杀的同门衣领,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之前看剑门小师妹资历不足,就和楚忘笙对着干保那三个蠢货性命拖楚忘笙后腿。现在来了个资历足的,你还要和神女对着干,张口英雄闭口英雄,你算哪门子的英雄!?我问你,活到现在的弟子有哪个不是逃亡三千里路的丧家之犬?”

“那么觉得不能对不起救命恩人,你别光道德绑架呀,你怎么不在苏知月救你的时候原地自刎?啊呸!别说剑门小师妹是被王传宗推下去与你没关系,如果不是像你这种人捧着苏卿卿,她会有资格和能力处处针对剑门小师妹吗?”

“……大大大,大师姐,”被自家首席提起脖领的千音派弟子像是如梦初醒般瞪大眼睛,“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是犯了什么邪,就是看大家都气冲冲往妖鬼堆跑,然后我就不知怎么的……”

“你当本宫是眼盲吗?明明你是第一个往妖鬼堆里冲出去的!”

千音派弟子真的要哭出来了,“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明明看见大家……”

“长时间神经紧绷,外加煞气在蛊惑心智,人也难免会有不清醒。”

韩春生温和地替这位支支吾吾怎么看都要哭出来的千音派弟子解围。

那弟子对韩春生投去感激一眼,坐着轮椅的刑堂堂主来到他面前,拍了拍心神不定的音修以宽慰他,微不可察的一点黑色从音修皮肤钻出,借夜色飞快地藏进刑堂堂主衣袖。

韩春生合拢衣袖微笑,“如今还是快些出去更重要。”

他回身时,正对上天机楼少楼主卜易南的双眼。天机楼少楼主以书痴闻名天下,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证明他好像又沉入自己的世界里想他自己要编的那些书。

珍惊鸿骂的是千音派的自家弟子一人,但所有刚才脑子发热的弟子们无不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曾芝芝忍不住哭腔喃喃,“……大师姐为什么一定要救这种人啊?”

高有道鼻头一酸。

作为高家未来的族长,苍山神女的胞弟,高有道比大多数同龄人更深入的接触到修真界这场大局中的权力中心。

他眼里无光地盯着那凡人们一辈子都没办法抵达的天空,“因为修真界实在是太缺真修士了……”

那时的剑门大师姐于绝地中环视四野,举目悲怆。

明明她面前有这么多的弟子啊,但她却找不到一个真正能代替她做指挥者的继承人——最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放下自己所有仇与怨,恳求与苏卿卿同出一脉的高有道指挥弟子们向南离去。

真修士?难道还有假修士吗?

不可与权力场沾染的苍山神女脑海中飞快地滑过一丝不可言说的灵感,她目光急切地盯着高有道。

高有道凝视着神女的脸。

神女身后,高家出身的苍山长老不紧不慢地捋着胡须。

高有道看见那一双眼中隐隐含着急切的警告。

最终,他选择沉默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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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女主过分直女
连载中春去折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