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物已经用簪子搅烂了年轻方士的俊美皮囊，但他脸皮下面却并没有如苏知月所说的那般还有脸皮，反而是人的鲜红血肉。
小妖物抬首，他歪头用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盯着苏知月，好像也在疑问苏知月是不是判断失误，自己又要不要继续搅。
黑线倾落下来的时候，玄衣女道手心溢出火焰将破邪剑牢牢裹住，四溢的剑气包裹住她周遭位置，牢牢地化作半圆护住了在场之人。
这个不知真假的“谢青烈”从始到终没有说谎。
他说火灵根可以助他拔剑，也就是说火焰可以驱散这些可怖锋利的黑线。
“我没有骗你。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他似乎是真的气急了，“你这小辈真是个怪人，说我是假的，现在你也看到了，我就只有这一张脸啊！”
“你是不是怕这棺材下面有危险？天地良心，我谢青烈在这里发誓还不成？你要还是担心，那就绑着我把我丢下去，让我做探路的棋子给你们试试有没有危险还不成吗？”
见玄衣女道仍不为所动，年轻方士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的灵力与火焰都取之不尽吗？你撑不了多久的！”
年轻方士的面容此时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凄惨，整张脸血肉模糊。他月白色的方士道袍被污血浸染，整个人形销骨立，只借着玄衣女道手心的光，凸着灰色的眼球往向唯一没有动作的红衣美人“望”去。
像是自暴自弃后的无可奈何，“你师姐疯了。”
楚忘笙终于动了。
蠕动的黑线在他脚底烂做黏稠的泥水，一步一步地，走在年轻方士面前，蹲身，那双幽黑的眼睛朦胧若终年不散的浓雾，透不出什么其它的情感。
“谢青烈”的面前只有那么多地方可站，红衣美人蹲身后就没了小妖物站脚的地方。小妖物愤恨地盯了楚忘笙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要跟自己作对——自己还没挖出来那张子虚乌有的脸皮呢。
原本插到血肉里的簪子被红衣美人轻而易举拔开。
“谢前辈。”
幽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方士脸上宽慰放松后露出的笑容，楚忘笙用洁白的贴身帕子微微垫在方士下颔，用力将对方的脸抬得高一些，轻轻地在对方面前吐出一口浊气稳住心神，“得罪了。”
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对谁都很折磨的活计。
年轻方士的眼睛登时瞪大，甚至来不及反抗，坐逍遥的剑尖已然怼进血肉里面。
“噗呲……噗呲……”
场面一度十分血腥，是修士见了也会呕吐的程度。
如果说小妖物是天真恶毒的孩童在划，那楚忘笙的动作则是充满预谋地剥。
他顺着每一层肌理挑开对方血肉每一处筋肉，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喘。一片一片血肉掉落在地后，年轻方士由一开始的惨叫到有气无力的低声垂泣。
咒骂、讨饶、哭泣……坐逍遥本来就见不得血腥，如果它也能化人形，此刻早就蹲到墙角稀里哗啦的吐。
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任何一个有正常同理心的生灵都无法对这样的暴行视而不见。
可苏知月就这般冷冷地抱臂看着，始终也不喊停；得不到苏知月的指挥，楚忘笙就始终不停下任何动作。
……终于，在那张脸皮被削的薄薄地像随时会被戳破的纸张时，坐逍遥的剑尖居然抵到了一处硬物。
那不是直接划破人面皮后刺入口腔抵在牙齿，而是用来固定再里面那张脸的一小处铁制磁扣。
楚忘笙挥剑斩断。
坐逍遥彻底呆滞了。
不是吧？
假脸底下是假的血肉，假血肉底下又是一张假面！
真真假假，简直防不胜防。
在划破第一层假面露出血肉时，正常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事情，谁会一层层砍下去剖剖看血肉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一张假面？
被捅穿心口也不会死掉的怪物……那它的弱点究竟在哪儿？
苏知月当机立断，匆匆一剑砍断了对方脑袋！
头颅滚落，鲜血喷溅，玄衣女道才勉强放松丁点警惕。
蹲着的楚忘笙则仍然警觉地盯着这身子动不动，又来来回回在上面补刀。
扫过对方一动不动的尸身的时候，楚忘笙那双破妄的眼睛忽然察觉到那蜿蜒流淌的鲜血里，居然藏着根还没有断掉的纤细黑线连着对方脊柱和脑袋……
可再挥剑已经来不及了！
“姐姐小心！”
原本气若游丝的“谢青烈”后脊骨处忽是破开窜出来一只黑色触手，直奔一心防着外面黑线的苏知月眼睛冲去！
楚忘笙把人猛地一推，让苏知月勉强避开直面那只触手凌厉攻击，他自己反而暴露在面具人面前。
虽在那空隙时间挥剑做挡，苏知月仍被那可怖的力道震到后退三步，忙以长剑插地稳住身形，并伸手将小妖物庇护身后。
那根若隐若无的黑线忽然弹起，“谢青烈”脑袋被着黑线甩着落在已经坐起来的无头身。
可惜后脑朝前，“谢青烈”只能伸手放在耳侧生生掰了回来。
一只……两只……三只……
假的“谢青烈”终于露出他自己真正的面容，六只触手钻出他的后脊骨，其中四只支撑在地，让他双脚悬空地立在这茫茫黑海里。
薄薄如纸的一层血肉落在地面的刹那，里面团状的肉块在肉筋的勾连下蠕动，最后化作一张五颜六色的傩面，额心处粉红色的血肉则凝成小儿绘画般的花朵。
应该是五瓣一朵花，但面具人头上只有四瓣。
“我好不容易弄的好乐子，你们为什么都不下去，你们……”心口插着一柄纯白色长剑的面具人明明没露出脸，但也能感受到对方面具下阴毒的眼神。
小童声音的面具人发出尖锐的抱怨，“真该死、你们都真该死！这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我不玩了！”
面具人一根触手猛攻向离自己最近的红衣美人。
楚忘笙已然不是曾经弱小的小师妹，如果正面对击，他绝不会输在这触手之下！
美人挥剑做挡，哪成想这根触手借势灵活地钻进美人裙摆并向上探进去——楚忘笙自化型以来从没见过如此下流的攻击方式，微微愣神刹那，就听见丝绸裂开的“刺啦”一声，触手内侧的吸盘已经牢牢吸附住自己腰侧皮肤，并紧紧地在他腰上缠了一圈。
苏知月的剑光已经离面具人额心花朵只有三寸位置，只见面具人坦然侧身，“哐啷”一声，被缴械的小师妹就这样露在剑门大师姐面前。
小师妹是少年人身高，此刻的腰间衣物被狰狞的触手撑裂，露出里面白皙水灵的皮肤，在触手挪动的时候，隐隐地可以看见上面被巨力勒出的血红痕迹。
小师妹大概是第一次遇见如此下流的攻击方式，一时不查被夺了兵器，两只手尽数被捆在背后，一幅任人刀俎的可怜样子。面具人“嘻嘻”地笑，那触手牵引着羞愤到浑身颤抖的小师妹来到自己身侧，抬眼看脸色铁青没有把剑刺下去的玄衣女道。
“刺呀……苏道友你为什么不刺呢？”
面具人笑嘻嘻地凑近小师妹的脸，那黏稠的触手顶端刻意地抵在羞愤欲死的美人下巴迫使对方抬头。面具上的嘴巴忽然张开，两边嘴角一直裂开耳根位置，探出蛇类才有的细长舌头，大概有半米来长，暧昧地舔在猎物脸蛋。
对方口腔中腥臭的味道几乎令楚忘笙作呕，他用尽全力躲避，缠在腰间的触手却骤然用力，猛地挤压着人类腹部每一寸空间。
——像是要碾碎骨头般的巨力。
楚忘笙瞳孔骤缩，呼吸霎时间变得格外困难与急促，最后“哇”地吐出一口血。抬手掐住小师妹惨白的脸，面具人声色俱厉对玄衣女道恐吓道，“后退！你若再进一步，我保证让你的好师妹死在你眼前！”
玄衣女道扫过小师妹那张冷汗津津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沉睡的破邪剑。
半晌，她收回长剑，后撤三步，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你要如何才能放她？”
闻言，面具人哈哈大笑，小师妹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
面具人得寸进尺地冲那明显就很有问题的棺材一指，“好呀，只要你跳下去，我就给你师妹一条生路如何？”
“姐姐……”
为何……为何又是他拖累她？！
青纱已经被血染透成血衣，楚忘笙幽黑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光亮，瞳孔也没有聚焦般盯着眼前模糊的玄色身影。他似乎已经在心底做出什么了不起的决定，面容镇定而平静，早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凄怆忧伤。
——只有嘴角流下的鲜血顺着小巧下颔落下。
*
几乎在同一时间，死战向南的弟子们终于窥见一丝天光。
剑门大师姐说的轻松，但当时也不过是为了稳定已经散乱的人心——堪比半仙的妖鬼，她的眷属们又怎么可能放任弟子们向南逃出生天？纵横三千里的追杀围剿，无数次生死危机，虽有慈悲之剑相助，众人也几度险些折在妖鬼潮里。
……其中受伤最严重的，反而是在阵法中心的高有道。
他的位置就是阵法最薄弱的位置，有智慧的妖鬼们看穿这点后不遗余力地把大部分攻击打在这位指挥者身上。
古战场外的修士们打通两界连接时，高有道已然濒临被煞气侵吞成没有意识的黑色傀儡，连活动都已经僵硬地不像样子。
被他委任为下一任指挥者的天机楼少楼主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又被眼睛通红的珍、曾二女好顿训斥。
神女扫过每一个弟子的脸，而后咬破指尖，向濒死的高有道方向弹过去一滴血，本来在高有道皮肤血肉里活动的黑线变浅少许，勉强露出他原本的样子。
剑门的韩春生也跟了过来。
这位坐轮椅的刑堂堂主虽说在打架派不上用处，但统计与安抚伤员这样的琐碎内务却是一把好手，不急不慢地对神女与其余跟来救援的修士汇报着如今情况。
事态不容乐观。
破邪失踪、鬼母出世，哪一件都是足以动摇修真界的大事情。
神女不可露出面容，也不能与尘世亲缘四字有任何瓜葛，女子的身形完全被厚重帷帽遮掩，整个人飘飘欲仙。
她转身要去救其它被煞气侵蚀的弟子时，袖角忽然一沉。
被众人簇拥躺在地上的高有道虚弱地拽住了神女广袖，他哆嗦着嘴唇、气若游丝地恳求着。
——“阿姐，你快去救大师姐她们……你要替我告诉她，苍山高有道无愧于她所托啊。”
笨蛋小楚被我写的好娇弱虐文女主角喔（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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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抉择（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