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古怪了。
小师妹,居然不想当女儿,反而是想做儿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在那一瞬间,剑仙用她超乎常人的智慧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
这必然是因为小师妹家里面重男轻女,直到小师妹父母双亡后小师妹都无法摆脱原生家庭心理阴影。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大抵是对有心理阴影的小师妹开解女子成就也不见得比男子差。
但剑仙绝非正常人,在这种涉及严重心理问题的事情上她喜欢暴力直入。
“原来如此,”苏知月颔首表示理解,“那你就去接一个吧。”
普罗大众上对于男子与女子的分辨最终不都是靠身下那一个东西决定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何苦为这种无聊的事情生出魔障。
见小师妹醉的手不安分,已然要勾开自己腰上玉带,苏知月索性将玉带直接解开,如此小师妹反而像被烫到般将手缩回去。
苏知月单手死死钳住把小师妹两只手腕,扯到其背后牢牢绑好,然后很随意地把人扛在肩上。
像是扛一袋砖头的劳工,毫无半分旖旎气息。
天旋地转之间,楚忘笙试着挣扎了一下,但他发现大师姐力气比他大太多,故放弃这无用的挣扎。
他很困惑不解地问苏知月,“需要去接一个吗?”
出于对苏知月权威性的认同,楚忘笙甚至没有纠结苏知月说出来的事情有多么震惊世俗,又是多么不合理。
“随你喜欢。”
“哦。”楚忘笙醉醺醺地闭上眼睛,嘴唇碰到师姐的头发,不可避免地随着呼吸抿到几根进了嘴巴。
他怕自己嘴巴里口水沾到上面,颇为烦恼地蠕动身体试图离苏知月头发远些,未果,故再度放弃挣扎,改为烦恼起上一个学术性话题。
“如果接的话该用什么来接呢?应该和傀儡制作躯干差不多吧,到时候拿木头,不,还是玉石车出来模型为好……”
就在这古怪的奇思妙想之中,楚忘笙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
剑门小师妹确实病了。
许是下山的这些时日里小师妹斩妖除魔用力过度,又或者小师妹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去灯会接苏知月回家反被捆着手腕吹冷风扛回去的缘故。总之,楚忘笙一个修士,在灯会后像是普通凡人那般受了风寒,而且高热不退。
凡间的医生治不好人,苏知月只好改变自己登威国公府门去掰扯退婚的事情。
退婚涉及两家利益,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故苏知月把协商的事情托付给自己父母,而她先带小师妹回剑门修养。
苏知月短暂地后悔带人下山。
小师妹下山后历练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不会要人性命,但也并不算简单,正好处于小师妹现如今水平可以解决的范围内,还能最大激发其内在潜能——苏知月将特意把神识覆盖在小师妹身上,确保小师妹出事时自己能及时赶到。
但现在完全是在苏知月预料之外的情况了,她把能用的仙丹妙药用了个遍,就是不见小师妹转好。
只希望各宗大比前会好,那是各宗新秀于修真界闯出最初名声的好地方,小师妹想超越霁雪剑君,那各宗大比就必须要有尚可的表现。
不光小师妹要去,苏知月也要去。
下山期间,她还真从小师妹身侧搜到蛛丝马迹——性情大变的沈思翊不就是最好佐证吗?
“冷。”
苏知月给小师妹拿药回来时,看小师妹哆嗦着苍白色的嘴唇,脸颊是不正常的红。见苏知月在身侧,楚忘笙紧紧抓住苏知月手腕往脸颊放,好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般死活不肯放手。
他贪恋地试图从中汲取热度,委屈巴巴地盯着人看,“不要冰袋,冷,也不要吃药好不好。有姐姐待在身边,忘笙很快就会好的。”
“不吃药怎么行,”玄衣女道拿起山楂做的糕子放到他嘴边,轻声哄骗道,“你先吃一口糕子,吃完药就再吃一口,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苦。”
反正到时候小师妹都喝完药了,就算苦又不能吐出来。
楚忘笙勉强相信,起身喝下那苦到极点的药汤。
听着这些哄骗,望着那块糕点,他颇为苦恼地想,姐姐似乎宠他宠得有些过头了。
楚忘笙远受过比这还重千百倍的伤,他第一次出去历练的时候,剑门有瞧不起他是替身的弟子把他骗去极其危险的地方,九死一生,他爬回来剑门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甚至可以说看不出人形。
若非身上还带着剑门弟子外出的令牌,守门弟子差点把他当妖魔打死了。
而现在不过是小小的风寒。
这具化出来的人类身躯就是如此地脆弱,远不及他的剑身强悍。
但总不至于没有五感、终年地被困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如果真要回到那样的日子,会把楚忘笙彻彻底底逼疯的。
糕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楚忘笙小口小口地吃着,细嚼慢咽,脸上露出异常满足的神情。
像仓鼠,许多修士养在家里小小一只那种。
“天呐,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小师妹居然这么可爱!”来找大师姐探讨剑招的女修顶着满头的血,西子捧心,试图捏楚忘笙的脸,被楚忘笙很无情地躲开了,“大师姐从前一定也这样可爱吧!”
可爱这个词好像与魔种沾不上边,苏知月对此颇感汗颜,她小时候貌似在别人眼里十分之凶残,三头六臂那种。
她捏了捏小师妹的脸,果真比刚见面那阵长了些肉,从前瞧着就不大健康,现在仔细养着倒是白白胖胖了。
楚忘笙温顺地蹭了蹭那只手,他对自己人类身体倒是没什么太大感觉,但瞧着苏知月开心,他也就开心。
更开心的莫过于——
“这两日来姐姐这里求教的弟子似乎比之前少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小姐的训练方式独树一帜吧。”婢女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空,腹诽道,岂止是少了啊,现在是只剩下你们两根独苗。
修士逆天改命,本就是要在生死之间磨砺,苏知月的住处里说到讨教只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弟子兴高采烈地进来,而后缺胳膊断腿的出去。
虽然剑门有灵丹妙药可以令身体恢复如初,但大家又不是受虐狂,谁会愿意天天感受缺胳膊断腿啊!故而在剑门大师姐刚刚苏醒那阵大家对找大师姐求教这件事还是很热情的,但实战过几次纷纷哭爹喊娘地要求退出。
唯二还存留的讨教者,除却在婢女眼中脑子有病的剑门小师妹楚忘笙,就是苏知月眼中眼神不算好居然觉得魔种也很可爱的体修曾芝芝了。
曾芝芝是没有背景的农家女,家里因大旱死了个干净,只剩下她一个被剑门外出游历的弟子捡回去,虽说资质平庸,但也从外门一步步往上爬到了内门弟子位置。
各宗大比在即,她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请求指教,但她从没想过大师姐不光同意了,还包了她治疗的费用。
作为没有背景的体修,她的修为是实打实练出来的,能吃苦,也肯吃苦,这正是苏知月最喜欢的闪光点。
剑仙从不吝惜调.教与投资这样的后辈。
修士,就是要字面意义上的挨打才能有最大程度上的成长。
摸不到小师妹那张脸,受尽字面意义身心摧残的曾芝芝委屈巴巴地盯着大师姐,在大师姐默许下飞快捏了捏大师姐的脸。
啊,真好捏,感觉身心都被治愈的那种好捏,下一秒就会被超度也无妨的那种好捏。
曾芝芝在小师妹杀人的目光里逐渐沉醉其中。
曾芝芝已经发现了,整间屋子就大师姐心最软,外冷内热,提什么过分的请求基本都不会拒绝。
曾芝芝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给大师姐编麻花辫,再到如今的捏脸,她已经迈出了绝大多数人这辈子不敢迈出的一步。
就在此刻,小师妹冷笑着冲苏知月双手奉上坐逍遥。
“轰”地一声,曾芝芝耳朵嗡嗡作响,回过神时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屋中,或者说屋子已经没有了。
“修士,就应该时刻注意周遭危机。”
苏知月用坐逍遥剑背,很随意地把她打飞出去。无坚不摧的体修整个人如若炮弹砸塌了屋子承重的梁,又接连砸塌了两道墙,才堪堪停住身体动作。
曾芝芝灰头土脸地躺平在地上,活动了下胳膊,确定自己再度地骨折了。
但她眼睛前所未有的亮,她有预感,自己一直摸不进去的关卡,如今已经摸进去大半了。
——
希望在各宗大比出彩的曾芝芝对自己狠,作为跟在苏知月身侧、欲未来战胜霁雪剑君的楚忘笙只会要求自己更狠。
姐姐的话仍萦绕耳边,“你从前受伤过多,又没得到好的治疗,导致现在明明已经筑基,却还是会得风寒,恐怕需多重生新骨新筋才是。”
楚忘笙没有告诉苏知月自己会得风寒的原因,那并不是因为什么受伤过多,不过是因为剑化人身本就逆天而行,所以这人身格外脆弱。
但天留一线生机,让他的人身恢复速度很快,之所以不会痊愈,不过是因为他有意地在拖延痊愈时间。
“心机啊,心机,”坐逍遥对此嗤之以鼻,“有的人为了能多吃吃糕子,怎么还搞这种小手段?”
楚忘笙没理它,只是一下下地挥剑,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在他今日挥到一万下时,他曾经的朋友找到他,满脸惶恐地看着他,“小师妹,我有事想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