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
人皇惊醒于花楼之上。
千年后统一凡俗界的人皇沈思翊，垂垂老矣的他已不再如从前那般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对于死亡的恐惧与对权势与美色的痴迷贪恋。
大肆炼丹、沉溺后宫、任人唯亲、迫害忠良……几乎大部分昏君的缺点他都有。最后人皇的昏聩导致国家民不聊生，他本人也被攻破都城的反叛军首领一剑刺穿心脏。
再醒来，沈思翊已然回到自己还是世子的过去。
人皇看着镜中自己年轻的脸欣喜若狂，很快他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询问过贴身小厮如今具体年份，陷入沉思之中。
“重生一世，优势在我……如今这个时间点苏知月苏醒不久，前途无量的正道魁首也将在剑门受尽耻辱，离她剜骨下山还有很长时间……”
“锦上添花不难，雪中送炭却更为珍重，能在楚忘笙微末时相助于她，何愁自己未来大事不成！”
除此之外，人皇还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这世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上辈子冰清玉洁的正道魁首，试问世间有哪个男人不会为她动心？
楚忘笙眼高于顶，一辈子都不曾有男人真正打动她的心。如果想打动她，至少需要自己没有婚约才是……
婚约啊。
老年的沈思翊只会嘲笑过去的自己傻。
怎么会不傻呢？过去的他是真喜欢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真的为未婚妻的苏醒而欣喜若狂过，甚至后来在她被排挤势微时也不离不弃。
终究不过自作多情。
齐国南下，赵国将破，他怀揣母亲给他能扭转战局的宝物在剑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他的未婚妻终于肯见他一面。
她永远那样刻板，永远高高在上。
着玄色道袍的女道人将那宝物直接捏到粉碎，面含悲悯地看着他，“表弟，赵国龙脉已绝、天命使然，这非人力所能更改。”
女道人起身走入茫茫大雪，面朝南方，沈思翊第一次看她落泪，“舅母糊涂啊！就算以此邪物强行续上赵国龙脉，赵国又能强撑到几日，不过又是场人命堆积来的浩劫罢了！”
沈思翊下意识想拉住女道人的手，她却异常决绝地挣开。
那一瞬间沈思翊有很多想问的话，但他喉头发哽，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世子被自己未婚妻虚假的眼泪所蛊惑与欺骗。
她只爱她自己，不愿为已经陷入泥潭的故国出大力气，连亲人她都冷血地不肯出手相助半分。
她选择护住她的未婚夫，也不过是为了彰显她自己忠贞的美名。
她从不知自己未婚夫喜欢什么，她只知道练剑，除此之外没什么能占据她的视线。
自那日起，沈思翊对这个无情人彻彻底底死了心。
他毅然决然离开剑门，此后再不愿见她。落魄的世子率领楚国残部暗地谋划，终于有一日报仇雪恨，一统凡间王朝，登人皇尊位。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人皇再得到她的消息却是她死了，不过对他来讲这已经不算什么大事情。
重来一世，沈思翊不想与苏知月再有任何瓜葛，连见一面都觉得厌烦。
他只想护住自己的亲人、护住自己的国家。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追求自己上辈子求而不得的女子，这难道不都是人之常情吗？
帝王佳丽三千，注定人皇不是个专情之人。
除却楚忘笙，沈思翊还会想着自己后宫那些莺莺燕燕。
比如说他修真世家出身端庄美丽的高皇后，又比如说他陈国公主出身艳丽俏皮的珍贵妃……人皇始终相信自己是她们危难中的救赎，重活一世，他会牢牢把握机会再度庇护她们。
“世子爷，您不能再喝了，”一个小厮小声劝慰，“国公爷是让您去接苏姑娘回来的。”
沈思翊原本昏沉的脑袋当场醒了酒，花楼内明明暖香四溢如晚春，可沈思翊依旧从上到下感受到不可言明的冷意。
是了、是了，原来是这一天！为什么自己偏偏是重生在这一天！？
这一天算是他命运的转折点，让他注定与求而不得的窈窕佳人分道扬镳、背对而驰！
苏知月下云舟时，满心欢喜接未婚妻回家的世子却远远看见自己未婚妻与另一个青衣男子亲昵非凡。极致的愤怒促使世子转头就直奔花楼之中。
为不知生死的未婚妻长久洁身自好的世子想法十分简单——既然你辜负了我，那我又何必吊死在你这一棵大树上？你能找其它男人，难道我就不能找其它女人吗？
花楼之中，尽是些惹人厌烦的庸脂俗粉，世子虽有心和另一个女人假装恩爱让未婚妻吃醋，却也没急不可耐到这种程度。
不得志的琴痴借酒消愁，却偶然有天外仙音入耳。
他抬首。
一水之隔，亭楼之上，大红衣裳。
有人曾问过巅峰时“醒掌天下权、睡卧美人膝”的皇者此生是否有憾，意气风发的帝王踏在昔年红衣美人登临过的亭楼高台，极目远眺，看那个求而不得之人当年所看的风景。
此生最憾，莫过憾失一知己。
他之所以折辱于她，并非只是为了讨苏知月欢喜，似乎更多是希望吸引她的注意。
可惜世子醒悟太晚，直到那人断情绝爱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在相遇的第一面就对楚忘笙一见钟情。
“爷，”嚣张已久的贴身小厮欣喜地对自己主子汇报，却没注意到自家主子越发难看的脸色，“我打听好了，那人正是苏姑娘的替身，已经按您吩咐……啊！”
小厮话未说完，被面色铁青的沈思翊窝心一脚狠狠踹了去。
沈思翊呼吸越发沉重，他细心地整理自己衣服上每一处褶皱，确保仪容无恙，才大步流星朝外面走去。
还未出花楼，威国公府的侍卫早就在花楼门口列队把花楼围得水泄不通。沈思翊皱眉欲指责时，侍卫们向两侧分列而站，一个威风凛凛的中年男性露出铁青面容。
沈思翊正要后撤，威国公大手直接抓住沈思翊手腕，“逆子，还不随我去祠堂领罚！”
——
苏知月被下人接入威国公府时，她的未婚夫已然跪了一日夜。
沈家家风清正，最不耻闲逛花楼的纨绔子弟，若非疼爱孙儿的老夫人百般求情，暴脾气的威国公险些要打断沈思翊的腿。
昏暗古旧的祠堂里，青年面容的张扬公子跪对层层牌位，脊背挺直，如青翠的竹。
“起来吧，”换回玄衣的女道人站在未婚夫面前，俯身对他伸出右手，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未婚夫背叛自己的难受不虞，“我已经替你向舅父求了情，回去好好休养就是。”
沈思翊终于睁开了眼，眼底森然，“虚伪，不用你假好心。”
玄衣女道似乎从没有想过会收到未婚夫这样冷厉的回答，看上去她仍然有些茫然，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收回自己的手。
半晌，她终于开口说，“你如果真想找情缘，我绝不会拦你，但请你先与我解除婚约可好？”
沈思翊心绪越发烦乱，她总是这样，遇到任何感情上的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解除婚约。
她想毫无代价地退婚？绝无可能！凭什么这个人可以毫无代价地让他为一纸婚约受尽嘲笑、守身至今却轻飘飘地解除婚约，她可想过会有多少人嘲讽他不自量力落得一场空？这未免也太不公平！
他握紧了藏在广袖下的拳头，面色阴沉道，“不可能。”
就算解除婚约，也绝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抬首时，沈思翊看见了换回红衣的绝代美人。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沈思翊会注视自己，故迟缓地僵了下表情，而后很快展颜露出得体的温和微笑。
是张与自己未婚妻极其相似的脸，沈思翊从未把这副面容与充满温情的笑意挂钩，故而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
楚忘笙微不可察皱眉，而后侧身轻轻扯住苏知月袖子，用灵力传音给她。
“姐姐，前夫哥哥看起来不大聪明，他不会故意隐瞒了什么疾病吧？”
小楚连夜爬上恐同山.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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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皇（大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