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魔法师尚且不知道故国已成残垣断壁,也不知他们周遭被逐渐扭曲的魔法元素,已经将他们所想要忠诚守护的东西彻底摧垮。他们仍然沉浸于长驱直入的胜利喜悦之中,白昼持续行进,夜晚聚众庆功。
终于能在新大陆立足的艾丽西亚公国与瑞普特斯恩共和国,却决不能落得与苏埃诺一样的下场。他们本以为已经无计可施,但这些苏埃诺魔法师身上出现的扭曲,让他们有了一星希望之火燃起。
精明能干的圣瓦伦蒂诺二世显然是最先找到这道难题解法的人,“让他们所笃信的力量来毁灭他们。”
这些魔法元素的扭曲并非只存在于苏埃诺帝国与它所在的利莫里亚大陆,而是时刻伴随在这些魔法师的周身,那么就意味着,他们能够利用这些扭曲。假设他们能够制作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来加剧这种扭曲,那么,这些魔法师终将自毁。这个杀阵对于平民无碍——至少在短期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然而,他们所制作的扭曲根本无法复原。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放弃艾丽西亚公国的都城,转而向他处谋生;同时,他们无法通知都城中的人民撤离。本该最繁华的都城变成一座空城,哪怕这些魔法师们是彻头彻尾的蠢货,也会察觉出异样。因此,他们要放弃整个迪莱希——
要做出这个决定实在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因为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们要放弃整个都城——这种能够使这些苏埃诺残余的魔法师们自毁的力量,会影响到的不只是他们自身,还有他们所处的整个环境。
在艾丽西亚与瑞普特斯恩讨论问题解法的两国会议上,即使瑞普特斯恩一再承诺他们有办法使得两国不至于在这场战争中陨灭,圣瓦伦蒂诺大公与长老团却还是难以接受这个解法。他们要放弃的不只是表面上的这座城池,还有都城里的人民。
然而瑞普特斯恩的初代领袖却对此不以为然,“无论如何,为了贵国与瑞普特斯恩的未来,牺牲总是值得的。”
诚如瑞普特斯恩的人们所说,牺牲少数人来保全大多数人确实是此时最佳的选择。即使艾丽西亚的领导者们满怀仁慈,也无法拒绝这个颇具诱惑力的选项。最终,即使他们对生长于这个都城的人民满怀愧疚,却还是最终同意了这个决议。
于是,灭亡这些魔法师的行动紧锣密鼓地展开。在整个艾丽西亚公国的公民都无知无觉时,大量的魔法师与那些自称掌握了“科技”的瑞普特斯恩人们在都城的边缘,以魔法与科技的结合,在整个都城里用符文编织出一个巨大的杀阵。
这个杀阵对于那些真正懂得操纵与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们,将是灭顶之灾。这些被扭曲的魔法元素共同赴宴,将这些魔法师们彻底搅碎。当然,这对于艾丽西亚公国并非一桩完完全全的好事。但是,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杀阵的布置至少需要两个月的光景,于是就到了红鸢萝骑士团真正上场的时机——如果在此之前,享誉整个艾丽西亚公国的红鸢萝骑士团只是试手,那么现在,红鸢萝骑士团就要真正完成他们作为骑士团的使命:在杀阵完成之前,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魔法师们进入迪莱希。
与一般意义上的骑士团不同,红鸢萝骑士团更偏向于刺客团。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无法正面与敌人对抗,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行动往往不会大张旗鼓,而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完成自己的使命。因此,即使无法真正与那些魔法师交锋,骑士团的成员们仍然踌躇满志:骑士团中各式各样的人,足以拖延这些魔法师,让他们在迪莱希周围盘旋,却又无法真正地进入迪莱希。
然而事情往往不会这么顺利。在骑士团的成员们全力以赴执行使命的同时,逐渐开始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他们经常性地会感受到自己仿佛会在一些时刻不受控制,仿佛灵魂被抽离,又仿佛有其它的什么在指引他们的行动。
他们仿佛感受到血液中流淌的是某种摧毁的**,亦或是某种区别于自己个性的东西:原本勇敢而真诚的大汉,会在某个夜里惊醒,用狡黠的目光去审视自己的同伴;原本平和温柔的女士,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发狂,蛮横无理得使人惊惧。诸如这些现象逐渐增加,红鸢萝的骑士长终于无法任由自己的困惑蔓延,连夜回到迪莱希的宫殿中,向圣瓦伦蒂诺二世寻求一个答案。
“都是因为那些魔法师们,只剩下半个月,”圣瓦伦蒂诺二世眼带怜悯地看向骑士长,灯光洒在他的头顶,仿佛为他笼罩了巨大的光环,“只要杀阵如期完成,一切都能够得到解决……包括你们的事情。”
红鸢萝骑士团的成员们便天真地相信了骑士长带回的消息,踌躇满志地继续自己的使命。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在骑士团成员们与魔法师们的你追我逃中度过,即将迎来他们的终局。
这些接近疯魔的苏埃诺魔法师们人数并不多,甚至不到红鸢萝骑士团的十之一二。但是在这些扭曲的魔法影响之下,他们比起正常的魔法师更加难以接近。到杀阵完成时,红鸢萝骑士团的成员人数已经略微少于魔法师。但他们终于等来了来自迪莱希的最终命令:引他们入城。
在魔法师们全部踏入迪莱希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刹那冻结。自愿选择留在迪莱希中的艾丽西亚魔法师们,缓缓地吟唱出专属于自己的那些咒语。
毁灭来得无声无息。本来大笑着走入迪莱希城门,如同闲庭信步般的魔法师们在顷刻之间消声。先是从双脚,随后是脚踝、双腿,身躯,他们的体表瞬息间就被一层薄薄的石质覆盖,无法移动。
本来在城中繁茂生长的花草树木如同被什么强行拉扯着般迅速抽长,变成粗壮、带有荆棘的藤蔓。这些藤蔓朝着同一个方向集结,纠结着拧动在一处。
红鸢萝骑士团剩余的成员们与毫无所觉的迪莱希居民们不约而同地、诧然地看向这些被瞬间封冻的魔法师。他们本来以为最终战斗可能血腥而残酷,可能有长时间的相持不下,却并未想到,这场战争的结束甚至不像是一场战争,而像是某种盛大的表演落幕。
随后,他们又看向那些躲在角落的艾丽西亚魔法师们:他们也并未幸免,而是像那些苏埃诺的魔法师们一样,瞬间失去了生息。这个城市的在刹那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被这种看起来既陈旧又充满生命力的藤蔓所占领。没有人告诉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应该去何方。
藤蔓仍然持续生长,所有人都为这中异象所震慑,震慑之余,他们本能地冲出迪莱希的城门。原先定居于这个城市中的人们,在自己尚不知晓缘由为何、明日何往时,就不得不踏入一场逃亡之旅。
艾丽西亚公国的杀阵策划与新都的筹建几乎是同时开始进行的。赛德琉斯位于艾丽西亚公国的中心,巨大的湖泊。红鸢萝骑士团的成员们带着这些流离失所的平民们离开迪莱希后,直向新都而去,却毫无疑问地遭受了拒绝。
“你们已经被扭曲的魔法元素波动所影响,”圣瓦伦蒂诺二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拄着半人高的权杖俯视着他们,全然忘记了他们是艾丽西亚公国的肱骨之臣与人民,“要么被就地格杀,要么永远离开艾丽西亚。”
说完这句话,圣瓦伦蒂诺二世自城墙上退下,取而代之的是在城墙后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将他们的箭矢对准了曾经的迪莱希居民。
圣瓦伦蒂诺退下城墙后,就看到了面色镇静的瑞普特斯恩共和国领袖。他站在圣瓦伦蒂诺身边,用一种探究的神色看向眼前的的公国君主。与红鸢萝骑士团不同,早在两国做出决议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测到了今日的场景。
这些弓箭手手中的弓箭,即是他们为艾丽西亚公国所提供——用以弥补艾丽西亚公国在对抗那些魔法师时付出的巨大代价:艾丽西亚公国的大半魔法师,为了阻截苏埃诺的攻势,全数殒没在了迪莱希那个往后再不可提起之地。
瑞普特斯恩共和国的领袖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询问满脸哀泯与不忍的圣瓦伦蒂诺二世,“放箭吗?”
“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圣瓦伦蒂诺矗立于城墙之下,如同晴空般的天蓝色眼眸中,有挥之不去的暗色阴影,“我们已经遗弃了他们一次,不是非要赶尽杀绝。”
闻及这种话,瑞普特斯恩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抛弃一些人,再‘拯救‘’另一些人,不一直都是你们这些……‘远方来客’们,所擅长的吗?”
“什么?”圣瓦伦蒂诺应声抬头,不解地看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