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抗争

但爱与同理心并非只一人独有,并非只有王室一人,会为他人的不幸唏嘘。

反而,正如谚语里说的那样,“贫穷时是野兽,富足时是神明。”越来越多的贵族意识到,这些奴隶与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不同。没有这种强大的天赋,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于是这种新的声音在这些贵族中流传开来,逐渐被一些人所接受。他们开始变得宽和仁慈,试图像爱其它人一样,去爱自己的奴隶。同时,他们的爱也得到了回馈,奴隶们称他们为“艾丽西亚”——艾丽西亚在苏埃诺神话传说中,是创世之神。贵族们的宽仁对于奴隶们的意义,无异于创世。

也正是因为“艾丽西亚”们的这些举动,终于让这一潭死水发生了变局。

哪怕是毫无魔法天赋的奴隶,也有着惊人的幸运与智慧——一些奴隶虽然无法直接调用魔法,却自无休止的劳作中发现了一种晶石。在这种会在黑夜中璀璨生光的晶石周围,哪怕是毫无魔法天赋的人,也能熟练地调用魔法元素。

它的发现对于这些奴隶们而言实在伟大,魔法终于不再只是为贵族们所垄断。天生无法获得魔法的人,最终能够通过其它方式获得,对于自几百年前开始,就遭受着压迫与折磨的奴隶们来说,这实在是最公平的慰藉。

最先发现并开始利用这些晶石的奴隶们拥有了魔法,但他们又常常感到心虚——自己身上的魔法实际上仍非真的为他们所有,他们不过是借用而已。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成功地脱离奴隶的行列,成为了新兴的贵族。

但他们不会忘记自己曾经遭受过何样非人的折磨,留过多少鲜血与眼泪。哪怕成为了贵族,他们身上还是残留着无法消去的、被魔法攻击的痕迹。悲悯与同情作为这些新贵族们与“艾丽西亚”们的底色,促使着他们为了那些仍在受苦受难的奴隶们奔波游走。

——直到“艾丽西亚”们与新贵族的所作所为被他们的王发现。

“你们所做的事情没有意义,停手吧。”王对为首的那些“艾丽西亚”们说。

“我们所做之事怎么会没有意义?”他们反驳,“如果不这么做,我眼中一直会流下他们的血泪,耳中会听见他们彻夜的哀嚎,我的双唇也会为这不公的世间叹息。”

王对他们的话不以为然,“你们还会哀泯与叹息,是因为你们不曾知道几百年前的战争,不曾亲眼看见这片土地上流过的鲜血。这些奴隶生性贪得无厌,你们不该给他们更多了。”

“几百年前的战争我们知道!”从小养尊处优的艾丽西亚们争辩,“我知道过去的那场战争,但这场战争根本不算作战争!它们只是魔法师对普通人的压迫罢了。”

“不可理喻!”

王为“艾丽西亚”们的固执感到震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宣布放弃这些被恶魔蛊惑了心智的贵族与王室们,将这些人囚禁了起来。

苏埃诺的牢笼可以囚禁□□,却无法囚禁人心。为首的“艾丽西亚”们身陷囹吾,思想却早已飞出了囚牢之外落地生根,遍地开花。

“苏埃诺不再欢迎我们,”为首的“艾丽西亚”们对能听懂他们所说的那些人说,“你们走吧,除了苏埃诺,哪里都可以让你们立足。”

整片利莫里亚大陆都是苏埃诺的国土。剩下的“艾丽西亚”与新贵族们只得借着几块浮木在海上漂流,不知飘了多久,一直漂流到了另一片大陆。

上岸以后,他们发现,新大陆几乎满足了他们所有的美好设想——他们从未发现的新大陆比苏埃诺要大得多,还不像利莫里亚大陆那样均匀到使人觉得枯燥:这个大陆上却找不到丝毫魔法痕迹,新大陆的东南部却拥有含量惊人的魔法元素。

这个大陆上的状况使得“艾丽西亚”们大喜过望。没有魔法,就没有因此而导致的不公;而“艾丽西亚”们确信,他们所能掌握的魔法,绝对会被用来守护他们的信念与人民。

“这无疑是我们梦想中的归处,一切都会变好的。”他们说。

新大陆上的人民与他们的原始社会,几乎满足了“艾丽西亚”与新贵族们对新世界的幻想,而这些来自利莫里亚大陆的客人们,也给予了这片土地相应的回馈:新大陆资源充足,但同时,新大陆上的原住民们无法高效地利用这些资源。但“艾丽西亚”们与这些苏埃诺新贵族的到来改善了新大陆的现状。

于是,利莫里亚大陆的移民与新大陆的人民们组成了艾丽西亚大公国,推举十位魔法天赋卓越、智慧且仁慈的“艾丽西亚”们组建元老院。元老院中,魔法天赋最为卓越的那人——他们称他为圣瓦伦蒂诺——被拥立成为了艾丽西亚公国的大公。

正如利莫里亚的苏埃诺王国初初建立之时,百废待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艾丽西亚公国的贵族们仁慈而和善,人民们勤劳而质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里的每个人都坚信,他们不会重蹈苏埃诺帝国的覆辙。

另一片大陆上的苏埃诺帝国,则是另一种发展——如果称第一批逃亡的“艾丽西亚”与新贵族们是觉醒,那么在这之后,奴隶们一轮又一轮的觉醒也开始了。

然而,深知蚍蜉不可撼树,这些无法接受压迫的奴隶们深知依靠自己的力量,无法动摇一个庞大的苏埃诺帝国,他们也只能像最早的那批人一样伺机远走。于是,可以预见的,他们如同第一批人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艾丽西亚公国。他们欣喜若狂,留了下来。

然后第三批人也开始逃亡,第四批人紧随其后,第五批、第六批、第七批……直到奴隶消失的数目多到已经开始引起了贵族们的注意。

终于,王按捺不住,命令留在国内的老派贵族带着仅存不多的奴隶也踏上了海之征程。

艾丽西亚公国的存在终于进入了苏埃诺帝国老贵族们的视线,而这离第一批贵族出走,仅有三年光阴。这三年里,艾丽西亚公国始终韬光养晦,但这份韬光养晦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

“不过是一群叛国者罢了,又怎么配拥有如此广袤的土地、与如此充沛的资源呢?”王与苏埃诺的老贵族们说。

战火来得不出所料。很快,苏埃诺的魔法师们便带着满怀战意来到了格林大陆——却铩羽而归。

魔法师们的社会等级森严,一个魔法师的地位越高,他的能力就越强。毫无疑问的是,艾丽西亚的首位大公圣瓦伦蒂诺阁下,是当世苏埃诺最强的魔法师之一。这些出逃的、仁慈且善良的“艾丽西亚“们,都是苏埃诺帝国里数得上号的魔法师。

即使苏埃诺帝国铁了心隔着一整个海洋来征伐这个新生国家,也不会让轻易地国之肱骨加入这场征程。于是第一批前往讨伐叛国者的苏埃诺战士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漂洋过海回到自己的国家。

所有的尝试都要渐进,假使你无法确定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那么最好把事情想得更糟一些。

王决定让国内的大贵族去完成剩余的征伐,却被大贵族们齐力抵制了。

贵族总是这样的,他们只想要品尝香甜的果实,却未必愿意为此种下一整棵果树,为它捉虫 、灌溉、施肥、等待。

“捕捉荧虫是不需要使用魔法的。”大贵族们说。

王只得派出大量比第一批稍强一些的魔法师前往,他们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征程。与大肆出征的军队相应的,是王的愁眉不展:苏埃诺帝国里有许多魔法师,但能够与“艾丽西亚”们一战的,恐怕不剩多少。

事实也正如王所预测的那样,第二批乘坐渡船离开苏埃诺的魔法师,最终没能回到苏埃诺。唯一被放回的魔法师,带来的是由圣瓦伦蒂诺亲自署名的战书。在王拿到战书的同时,魔法师如同玻璃一般寸寸碎裂,化为地面上的齑粉。

得知这个消息,王终于按捺不住,将剩余的贵族们召集起来,神情严肃地宣布:他们不得不前往征伐艾丽西亚了。

大贵族们这次没能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渺无音讯不是个好消息,无论是投敌还是全军覆没,都会威胁到苏埃诺帝国内的形势;各地的奴隶们陆续地开始觉醒魔法天赋,苏埃诺的贵族们——这些自诩尊贵的、血统纯正的魔法师们,即将失去他们的利益高地。

每个人都会魔法,就等于每个人都不会魔法。即使这些后天觉醒魔法的奴隶并不如血统纯正的魔法师强大,但也不可小觑;苏埃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蚂蚁吞象的传说。

如果没有一个能同时解决内忧外患的办法,迎来洋流另一头反扑的苏埃诺帝国,很快就会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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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亓官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