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苏埃诺

“如果您真的忘记了所有的过往,那么让我一一告诉您——您是奥克塔薇尔·克洛宁阁下,是遗失之国的亡命贵族,是艾丽西亚公国的建国十元老之一,是整个猩红死神骑士团的恩人,也是瑞普特斯恩共和国人民永不可遗忘之人。”

朵伊脖子歪到一边,把自己凸起的眼睛闭上,用崇敬的语气如是回答。这只形容怪异的小怪物被两人用惊异的目光注视,并未感到不自在,反而用力挤了挤眼睛,用更大的声音,缓缓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这个故事很长,恐怕您要慢慢听,阁下——”

身为利莫里亚大陆的霸主,苏埃诺始终以繁荣与富饶著称。这个国家的子民不同于周边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国:其它小国尚且处于刀耕火种的阶段,人民们还试图以最原始的方式获得今日的晚餐;苏埃诺已经拥有了足够成熟与完善的系统。

苏埃诺帝国与其它小国截然不同,它们之间仿佛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苏埃诺的农田始终肥沃,苏埃诺的道路始终平坦,天候灾变对于苏埃诺的生产与建设始终安全无害。于是苏埃诺始终富饶,而周边小国始终贫瘠。

苏埃诺愈是富饶,就显得其它小国愈是贫瘠。这样的差距维持几百年后,周边的小国终于无以为继,开始陆陆续续地向苏埃诺投诚。

“让我作为您的附庸,仰仗您的威严吧。请您接纳我,就像大地向她的孩子们张开怀抱那样。”他们说。

“那么来吧。“他说。

于是周边小国的王依次向苏埃诺的王俯首称臣,苏埃诺国成为了苏埃诺帝国。

没有困难可以难倒苏埃诺帝国,因为苏埃诺的部分人民掌握着某种天赋。这种天赋使得他们利用储存在帝国中心的魔法核心,通过与它沟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做任何事——他们只需动动手指,就能够生火耕作,改变天气,甚至于移山填海,人民称它为魔法。

在苏埃诺中,魔法是重要的:只需小小的一个咒语,就可以创造数十倍于原先的物产。能够利用魔法达成目的的人们,被称为魔法师。魔法师们身体孱弱,很难像普通人那样夙兴夜寐,但同时,他们又能够做到仅仅依靠普通人的勤劳与勇敢无法做到的事情。

魔法最卓越的那人带领会魔法的人与不会魔法的人们都团结起来,叫魔法师们使用自己的魔法为普通人服务,使普通人为魔法师提供食物、衣服与居所,少数魔法师与大量普通人们五五分成。于是苏埃诺的人奉奉为王。

苏埃诺帝国的子民被分为两类:少数有天赋的和大多没有天赋的。会魔法的人们付出他们的天赋,为没有天赋的人们提供便利,保护整个国家;不会魔法的人们则付出劳动,努力耕种、经商,将这些成果与魔法师们共享。

有了其它小国的加盟,苏埃诺帝国一如既往地富饶了下去。年复一年,帝国中始终有一些魔法师,也始终有许多的普通人。他们彼此奉献,并以此为荣。

但是,随着苏埃诺越来越富饶,贪婪也逐渐滋生了出来。等到普通人没有魔法师也能过得很好时,他们就想要抛弃魔法师们了:那些养尊处优的魔法师们从未真正参与过劳动,他们的人只占普通人百分之二三,凭什么要与大多数人分一杯羹?最初,只是少数人这么想,后来一些人都开始这么想,到后来时,苏埃诺帝国中的大多数都这么想。

“我们的劳动成果不应该被窃取。”到最后时,苏埃诺的所有普通人都这么想了。

魔法师们则抱有另一种想法。他们拥有以一敌百的能力,为这些庸庸碌碌的普通人服务就已经是大材小用,五五分成已经是魔法师们对他们的仁慈。可是这些无能的人们贪得无厌,竟然妄想要更多。

山雨欲来风满楼。帝国的创立者已经死去很久,人们开始忘记互帮互助的日子,明明只在两百年前,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对立的情绪逐渐在魔法师与普通人之间扩散,只需要一星火苗,就可以将整个帝国烧得片甲不留。

终于,普通人率先发起行动。故事首先发生在一个偏僻村庄里。那里的魔法师自恃是村里唯一的魔法师,在秋收之前,向辛苦劳作了一年的村民们放下通牒:在冬天来临之前,他要拿走九成的粮食。一个魔法师与近百个村民,铤而走险还是做小伏低,这似乎根本不需要考虑。村长暗中与村民们合谋,在这个深秋的夜晚,趁着浓郁的黑色还没散开,将村子里唯一的魔法师绑起来,送到了火刑架上。

火刑架上的火苗迸溅开来,飞快地蔓延成足以燎原的大火。有了一个范本,各地的普通人们受到了鼓舞,对魔法师们不满的普通人们联合了起来,试图借着人多势众与魔法师们为敌,很快遭到了魔法师们的反扑。

大火从这个东部的偏僻村庄一直烧到了南部的都城,本就已经在两者之间生根发芽的仇恨之种受到滋养,成为了参天大树。魔法师与普通人之间以各种方式相互攻讦,试图占领在苏埃诺帝国中的话语权。但即使民间的魔法师与普通人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王宫中的那些人还是无动于衷。

“总有一天,他们会意识到,魔法师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最强大的那些贵族们说。

而事情的发展诚如贵族们所料。普通人们只在矛盾的最初稍占优势,随着时光流逝,他们逐渐发现了自己的弱小,魔法师与普通人的战局很快被扭转了过来。哪怕是资质平平的魔法师,也能够凭借自己的魔法天赋与雷霆手段压制住几百个普通人。很快,普通人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跪伏在自己曾经冒犯过的魔法师们脚下。

十几年过得很快,这场彻头彻尾但又宏大的闹剧最终以魔法师们的胜利落幕,魔法师们成为了苏埃诺帝国的核心。普通人们不得不为自己十几年前粗率鲁莽的判断付出代价,他们不再是同伴了——普通人没能获得更多的利益,反而只能作为魔法师的奴隶,被当成耗材一样买卖、使用。

就这样,又过了几百年,“人们”与“耗材”都认为现状理所当然,变故再次发生。

这个全新的故事说起来颇具戏剧性,起源于一场偶遇——一位年轻王室漫步街头,遇到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她太老了,甚至不能算作合格的“耗材”,但还是需要与其它奴隶一样,扛着粗重的木料前往尚未建成的新宫殿地址。她之所以会吸引到这位王室的注意,是因为她实在枯瘦得厉害,让年轻的王室乍看起来像是这段巨木在漂浮。

“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王室惊异地看着这位枯瘦的老妇人,“哪怕是用魔法,要将它抬起来也要耗费不少魔力。”

而老妇人并没办法回答他,生活的折磨已经让她说不出话来。而她后面锦衣华服的魔法师,还在颐指气使地要求她走得更快一些。

“她看上去不应该做这种活计,”王室看着她佝偻的身影喃喃,“她太老了。”

“这没什么不应该的,他们世世代代一直如此,”魔法师在他身后回答,“‘那些人’和我们可不一样,他们和我们之间的相似只限于外表。”

那位温柔的王室却显然不这么想,或许是因为他的血脉里流淌的是自建国时就一直沿袭的热忱——不然,实在没有办法解释他之后的行为。

不像那些三流的地摊故事情节一样,这位贵族王室并没有当场丢下足以为那个老妇人赎身的金币,让她得到妥善安置。反而,他在因为好奇引起的刻意关注中,得到了老妇人死于疲倦的消息。这种消息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室来说,实在是

这场寻常又似宿命的偶遇仿佛一个寓言,又像是一个警示。这位本该待在专属的城堡里享用现有一切的王室贵族开始频繁地离开魔法师们的象牙塔。随着越见越多,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与“那些人”的不同:他检阅被呈上来的珍珠宝石,下一刻就会想到他们挖矿时暴露在枯瘦四肢上的青筋;他欣赏歌姬的动人乐舞,下一刻就会想到街角那些奴隶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他品尝到任何珍馐美味,都能想到那些奴隶啃食泥土的模样。

其他人仿佛习以为常,王室却觉得这一切都不该发生——“那些人”除了不会魔法,与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他无法安心地享用这些自奴隶们骨血中榨出的安乐。

王室想,他或许是太过幼稚,也或许是患了什么世上少有的病症。不然何以解释全国上下,仿佛只有他一人会觉得奴隶遭遇的那些苦难不堪入目。

……假使真的只有他一人这样想,那么他或许真的会将它当做某种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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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她有病[西幻]
连载中亓官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