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东西后的木偶应该无法在陈智芸的视野中隐蔽才对。陈智芸紧紧盯着木偶的身影，她看着承载幽蓝灵性的木偶，捧着幽蓝灵性的木偶消失在舞台上。
四周有着与她做相同打算的超凡者，然而无论是何种灵性力量，均在厚重的幕布落下后消失不见。
众人只能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舞台剧——
格洛丽亚的木偶剧表演十分平庸，她讲述了一位正义高尚的主角集齐所有神明力量讨伐邪恶的故事，但陈智芸在很久以前就不喜欢这种故事了。
系统倒计时在视野下角一闪一闪，陈智芸支起一条腿，缝隙里满是沙土的草靴踩在丝绒铺就的椅子边，她将手臂搭在膝盖上，目光专注地盯着舞台中鲜血如红漆的木偶，是一位高尚的、正义的木偶讲述着真善美，然而台下的观众只觉得无趣。
“拿去骗下城区的小孩吧，”一位观众刻薄地点评，“她们会朝你砸石头。”
陈智芸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她想起大家都处于黑幕之中，抬起的下巴一顿，便停下了这个滑稽的动作，心想：“能不能SKIP（跳过剧情）？”
黑暗中传来指责的声音：“银沙区的混乱超凡者跟街头混混的区别在哪？不知道古老的母亲怎么会赐予你们如此天赋。”
超凡者不屑一顾的话语回荡在整个剧院，盖过了木偶的表演：“你说的话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灵性天赋根本不是谁赐予的。”
“！！！”
“你这是渎神！”
“哈哈哈哈！那你让神杀了我呀~”
在混乱的争执声中，椅子拖地的声音刺破耳膜，听上去就像是谁怒气冲冲地起身一样，剧院中回荡的争执声被另一个声音取代，声音的主人愈发不耐：“这次聚会看来没什么意义，失陪了。”
断断续续的拖拉声响起，有不少超凡者打算起身离开，陈智芸也是其中的一员。
陈智芸不擅长从人与人的交际中解密，她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有些失望地令灵性“消散”，心想：“还有五个小时不到，下线写一封遗书，让前舍友把我的网络信息全部销毁。”
“然后再上线，把这地方的人全部杀了。”
满身鲜血的木偶最终砍下邪恶**师的头颅，骑士洛克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转过头冲观众们笑了一下，纽扣缝制的眼睛空荡荡的，木制的嘴巴一开一合：“各位就不想知道，灵性是什么吗？”
“灵性从何而来，为什么会伴随着另一面诅咒？”
“我们该如何走向我们的跃迁之路？”
传说中，神明以碎裂的怪物骨头制作了命运的硬币，所有得到命运馈赠的超凡者同时也会背负着诅咒。
超凡者们沉默不语。
原本打算下线的陈智芸坐了回去，一改散漫的坐姿，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踩在被踹倒的椅子上，两条手肘搭着向外岔开的大腿，指尖相对、向下自然垂落着，灵性紧紧锁定着木偶。
“到过场剧情了，”陈智芸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希望过完就开怪。”
现实中，她为了一场场庸俗的活着进行无止境的努力已经够烦了，现在居然沦落到靠游戏挣扎活着。
倒计时好像快走了一些，曾经随意击杀NPC的闲适游戏心情不再有，现在的陈智芸忍下心中的烦躁：“假如无法通关，就杀了剧院中所有超凡者，能杀多少是多少。”
这里或许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但陈智芸无法改变早已成型的游戏思维。
……
下线后的克罗伽娜收到秘书的连线。
“研究所的那群家伙要见我？”满身水珠的克罗伽娜挥舞着机械臂，她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好吧，那群疯子最好说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然我会把她们的头拧下来当花洒。”
探索部门的藤美功坐在会议室内，与她一起的还有生物研究的疯子们，她们有的在搓手，有的缩着脖子，还有的人双腿抖动着，显得坐立不安，最高位的克罗伽娜居高临下看着她们，十指交握，声音平淡：“说说看吧，你们的发现。”
面对这位一言不合就选择“高效清洁”的山火最高指挥官，她们心怀敬畏，神色凝重地汇报自己的发现。
这一发现起源于探索队员带回来的“蛛后”的腺体。
“空间列车的本质是借助‘宇宙暗面’通道完成星系之中的跃迁，然而‘宇宙暗面’本质是什么？起初我们的先辈提出猜想，宇宙暗面是一种高效的能源，在研究中，我们发现的‘以太’，我们的母舰反应堆是借助宇宙暗面性质相对的‘以太’完成的，而在近五十年的科技发展中——我们一直在验证着‘以太’与‘宇宙暗面’之间的联系。”
克罗伽娜松开手指，以一种更加舒服的姿态静静聆听着。
藤美功把话题拉回正题：“我们从‘蛛后’的腺体中找到了意料之外的波段频次与能量辐射，从传统的生物力学视角来看，‘蛛后’的身体构造无法满足捕猎，我们猜测生物能量有关的另外一种路径……”
“对此，我们进行了大量的验证……”
“结果是——”汇报的年轻科学家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克罗伽娜，“这些能量与宇宙暗面提供的能量如出一辙，这些压缩频率满足于上世纪提出的完美黄金律设想。”
研究员沉浸在发现的兴奋之中，尖细的声音有些颤抖：“生物能源，新的、清洁且高效的能源——这是人类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宇宙暗面’的机会。”
克罗伽娜的嘴角笑意越来越淡：“很不错。”
藤美功小心地瞥了一眼最高指挥官，接着飞速地低下头，出于对语言、情绪的敏锐，她恍惚地想道：“指挥官好像不满意我们的研究。”
……
“灵性力量是生而有之，而非神明赐予的。”格洛丽亚第一句话便是渎神之语，“不然，为什么神明不去杀死我们无信者呢？”
刺耳的椅子划拉声响起，三三两两的脚步声踩得楼梯吱呀响，白袍下的神职者们一脸忿忿地离开，她转过头对着舞台心中唾骂道：“异|端！”
“诅咒是什么？很多人以为这是自身内心弱点的反应，”木偶一唱一和着，声音此起彼伏，“是，也不是。”
“与天赋伴随而生的诅咒是内心的弱点，更是人性的锚点，越是走在跃迁之路上，便有着越多的锚点，她就是我们，牵扯着我们。”
“你们有一定有想过，得到一个完美无瑕、全知全能的灵性天赋……”
“我也追逐过完美……最终我找到了方法——”
舞台灯光渐渐黯淡，微弱的光源令陈智芸的瞳孔扩散，她回想起杀死拉卡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无比狼狈，抱怨着自己的灵性力量不够强大，盘算着怎么杀死所有人的思维跳跃着——“好废的灵性天赋，要是有着强大天赋就好了。”
“为何不成为完美本身？”
“何不抛却自我……成为我？”
舞台灯光重新亮起，白炽的煤气灯晃得在场的人一片眼晕。
她在说什么？沉浸在思维中的陈智芸猛然清醒。
天真的木偶这一次是握着刀来，她们哼着歌，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
没兴趣听台词、没心思猜谜题，更没什么心情去探究剧情故事的陈智芸精神一振，意识到：该开怪了！
但是……她的灵性不见了。
……
盗取货款的12号脚步轻快地回到旅店，钱袋一抛一颠，这是幸福的重量，想到今后快乐的、自由的生活，12号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酸痛的手臂也变成了快活的挥舞。
直到——“你去哪了，厄洛莉。”
12号的笑容凝固了，很快她意识到：“我不是厄洛莉。”12号抬腿开始逃跑。
依芙咬着牙，脸蛋被夜风刮得通红：“站住！厄洛莉！”
12号没有停顿，瘦小的身影专门往七弯八拐的小巷跑去，红色的灵性退去，逐渐显露出白袍下佝偻的躯体、紧紧攥着钱袋的枯枝一样的手，以及鼓胀水肿的腹部，她的眼睛中弥漫着红光，警告道：“如果你再追过来，我就杀了你！”
夜风吹的少年人衣袍鼓起，银月皎洁璀璨，依芙踩着低矮的墙的影子，执拗地看着前方的身影：“你必须为此道歉！”
“我只是想活下去，活得好好的，我有什么错？！”
12号拐出小巷，被银月照耀的皮肤像是被烫伤一样翻红起皮，她握上了小臂下的铁片，冰冷的铁片暂时止住了她的痛苦。
【灵性天赋：血肉渴求】
【命运的另一面代价：是谁的血肉呢？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12号没有犹豫，她蒙头朝着一座建筑中冲去：“不要再追了，否则你会死！”
风中嘶哑的声音含糊不清，依芙一怔，心脏猛地攥紧，胆怯像是潮水一样袭便全身，她站在剧院门口，抬头望着高大的建筑，午夜的月光照不进木制腐朽的剧场，少年人看不清戏剧的热闹与落幕。
但一想起贾米拉大妈的愁苦面容、商队成员生计清贫，依芙咬了咬牙，抬起脚主动踏进剧院：“……至少把钱拿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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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