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岁岁

谢卓宁今儿心烦,睡不着才临时被拉来的。本来周宴清打电话说要给他介绍个新赞助商喝一杯认识认识,他干脆就把人一块儿叫这儿了。

他旁边,周宴清对面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气质成熟温润,正是莫振一。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跟谢卓宁这帮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坐一块儿,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他打牌也一板一眼,话极少,几乎不参与桌上插科打诨的闲聊。

牌桌规矩,谢卓宁原本想着“输几把”给新赞助商联络下感情,可瞧着莫振一那气定神闲的样儿,似乎也看不上他这仨瓜俩枣的输赢,干脆就随性打,爱谁谁。

沙发上半躺着一个更嚣张的祖宗,怀里搂着个漂亮姑娘,正伺候他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眯缝着眼,正是杨知非。

杨知非在谢卓宁他们这圈子里是最大牌的公子哥,背景也最“不可明说”。初三那年就从大院里搬走了,根儿扎在常人够不着的地方。当年北大也是拿着保送名额轻松进的。总之是个人物。

他名字其实挺有意思,家里老爷子给宝贝孙子取名时,引的是“知白守黑,非以明民”,盼着子孙低调内敛,沾点书卷气。结果呢?最浑不吝最张扬的就是他。

杨知非在烟雾里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戏谑:“晓京这丫头有点意思。你跟岁岁分手那会儿,她气得够呛,连带着跟我们这些哥哥都断了来往好些年。”

何家瑞赶紧接话:“不仅她来,还捎带一个呢。”

“来啊!”霍然起哄,“正好妹妹多热闹!”

杨知非吐了个烟圈,慢悠悠补了一句:“不是许岁眠就行。”

谢卓宁摸牌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霍然立刻瞄向他脸色,这么多年,也就杨知非敢当他面儿提“许岁眠”仨字儿。

周宴清看着众人精彩纷呈的表情,坏笑着打趣:“啧,真羡慕你们这些一块儿长大的大院子弟,故事可真多。”他目光转向谢卓宁,带着点促狭:“哎,谢队,这个许岁眠……不会是个记者吧?”

何家瑞“卧槽”一声:“周总神算啊!就是记者!”

“是么?”周宴清笑而不语,指尖轻轻弹了弹烟灰。他小时候在美国长大,大学毕业后才回来,国内人脉根基浅,就一个发小王勉跟他还算玩得熟,跟谢卓宁也是因为车队赞助才刚认识。他特爱听这帮大院子弟的陈年旧事,此刻更是嗅到了浓烈的八卦气息。

“我爱听这个,快说说,这位许记者,何方神圣啊?”

只杨知非不怕死地接过话茬,语气轻佻:“漂亮妞儿。当年追她的人,从这儿能排到护城河。眼光高,性子傲,手段嘛……勾勾小手指头,有人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往上递。”

这个“有人”,指向性太强。

谢卓宁听着,自己反倒嗤笑了一声:“我他妈在你嘴里就这么不值钱?”

“你以为呢?”杨知非挑眉,想起什么似的,“初中那会儿,那丫头随口一句想吃城西那家老字号的冰糖葫芦,某人就翘了下午的课,蹬着自行车横穿半个四九城,排了一个多钟头队,回来还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写检讨写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

“那最后怎么着了?分了?”周宴清追问。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没人接话。杨知非浑不在意地嗤笑,又来了句:“女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呗。谁知道呢?”

“行了。”谢卓宁脸一沉,随手扔出去一张牌,声音有点冷,“你丫今儿磕了?话这么多?”

杨知非“嘶”了一声,像是被牌砸到了。

霍然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打牌打牌!”

莫振一依旧沉默,仿佛置身事外。

就在这时,包厢门外传来咋咋呼呼的女声:“饿死了饿死了!”紧接着门被推开,薛晓京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屋里几位爷都抬眼看去。

薛晓京定睛一瞅:哟?意外惊喜?

何家瑞看着她和后面跟进来的许岁眠,立刻招呼服务员:“赶紧的,给妹妹们上点吃的喝的!炸酱面要不要?”

薛晓京飞快地给许岁眠递了个眼色。许岁眠脚步顿了顿,视线平静地扫过烟雾缭绕的牌桌。

谢卓宁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牌,仿佛没察觉有人进来。

“不用了,谢谢。”许岁眠的声音清脆利落。

沙发上的杨知非撩起眼皮瞥了他俩一眼,没动弹,搂着怀里的女孩,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大喇喇地占着地方。

薛晓京走过去,发现根本没地儿坐,没好气地踢了踢沙发脚:“麻烦让让,挤挤!”

“啧,怎么还特么这么粗鲁。”杨知非嘴上嫌弃,倒真把怀里女孩往旁边扒拉了一下,腾出点空位。他这人,对身边人向来不客气,谢卓宁看不顺眼也照怼不误,公子哥脾气顶天。往常他占着整张沙发,别人就得另寻地儿,没人敢争。偏薛晓京不吃这套,她脑子里压根没等级那根弦,看人只分好坏,好的玩儿,差的滚蛋。

霍然在一旁帮腔:“就是,晓京你……”

薛晓京立刻怼回去:“闭嘴!我可告你啊,最近开会常见着你爸,惹我小心我给你丫告御状!”

何家瑞乐了:“人霍叔叔坐主席台,你满会场端着相机咔嚓咔嚓,怎么告……”

“何家瑞——!”薛晓京过去就踹他一脚,“有你什么事儿!丫肉皮又痒痒了是吧?”

“来来来,吃水果,消消气儿。”何家瑞嘿嘿笑着打圆场。

周宴清目光在两位新来的姑娘身上转了转,笑问:“不介绍介绍?”

“哦对!”何家瑞立刻接上,“这二位,咱发小,一个院儿里滚大的。”他指着薛晓京,“这位,人民公仆,薛晓京。”又转向许岁眠,“这位,海归美女记者,许岁眠。”

“您好。”许岁眠礼貌点头。

周宴清含笑回应,鼻翼微动,随即报出一个香名。

“什么?”许岁眠微怔。

“许小姐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周宴清解释,“家里老太太好这口,闻着像是不错的老料子。”

许岁眠反应过来,大概是做SPA时沾染的熏香,没想到留香这么久。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那个小巧的瓷罐,递给周宴清:“既然您家老太太喜欢,送她吧。”

周宴清一愣,没接,反而下意识瞥了眼一直低头看牌的谢卓宁,噗嗤乐了。他显然没料到许岁眠是这路数,觉得有点意思。

桌上瞬间静了一瞬。

“算了算了,”周宴清摆摆手,眼神瞟着谢卓宁,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可不敢收。许姑娘好意心领了。”

“好吧。”许岁眠本就是故意试探谢卓宁反应,见他纹丝不动,便想收回。谁知桌角那位一直沉默的莫振一突然开口:“不如许小姐割爱送我?可否?”

“啊?”许岁眠一怔,这才注意到这个存在感极低的男人。属实没料到他会有此请求。

一直垂眸看牌的谢卓宁,捏着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朝莫振一望去,目光沉沉。

“最近头疼失眠,闻着味道…似乎能安神。”莫振一语气平淡地解释。

“哦,好啊。”许岁眠倒无所谓,既然有人需要,便爽快递了过去,还贴心补充,“这是一位朋友自己调制的古法合香,您若需要长期用,我可以把她微信推给您。”

“有劳。”莫振一颔首。

许岁眠拿出手机:“那我们…得加个微信?”

莫振一没多话,直接调出二维码递到她面前。

周宴清在一旁看得直咂舌,脱口而出:“绝了。许姑娘,你可能是第一个加到莫总私人微信的女人,哈哈。”

“啊?”许岁眠握着手机差点不稳,眼神却飞快地偷瞄向谢卓宁。

几乎就在周宴清话音落下的瞬间,谢卓宁“啪”地将手里的牌推倒,声音冷淡:“累了,换人。”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门“哐”地拉开,又重重合上。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许岁眠紧跟着起身,快步追了出去。

走廊空荡,人影已无。她顺着指示牌往前走,刚拐过弯,就听见打火机喀嚓一声脆响,随即传来男人低沉冷峭的声音:

“阴魂不散?”

许岁眠脚步猛地顿住。循声望去,谢卓宁正斜倚在墙上,抱臂曲着一条长腿,指间夹着的烟,一点红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才看清他。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句:

“好久不见。”

这似乎……真的是她回国后,他们第一次,周围没有任何人的,真正意义上的单独见面。

烟雾袅袅上升,隔在两人之间。谢卓宁透过薄烟看着她,嗤笑一声,嗓音透着熬夜的哑:

“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许岁眠反问。

“走的时候不是挺潇洒?”他弹了下烟灰,眼神锐利,“发誓一辈子不再回北京。”

许岁眠抿了抿唇,小声嘟囔:“我小时候还发誓考清华呢,那我不也没……”她弱弱地闭了嘴,抬起眼,无辜地看向他。

谢卓宁最烦她这副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更盛,烦躁地别过脸,将烟蒂狠狠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歇歇吧,”他声音冰冷,“咱俩,没戏。”

“我就想采访你而已……”许岁眠试图解释。

谢卓宁抬脚就往回走,丢下硬邦邦三个字:“都没戏!”

“那我明天还去堵你!”许岁眠快步追上去。

“随你便。”

“那你把我微信通过了吧?”

“不可能。”

走到包间门口,谢卓宁突然停下脚步,挡在门前。许岁眠差点撞上他后背,堪堪刹住。

“不让我进?”她挑眉。

谢卓宁侧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你走,你走吗?”

“可以呀,”许岁眠点头,语气轻松,“你不想看到我,我离你远远的。”

“那就走。”毫不客气。

“行,”她爽快应下,还不忘交代,“回头帮我跟晓京说一声。”本来她也想走了,折腾一天太累……何况,今天已经算是有意外收获,她知足了。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扬起一个狡黠的笑:“那明天赛车场见喽?”

谢卓宁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沉着脸推门进去。

周宴清八卦地探头往他身后瞧:“欸?许记者呢?”

“问我?”谢卓宁径直回到麻将桌旁,虚虚踢了何家瑞一脚。何家瑞麻溜起身让座。

“她不是追你去了?”周宴清追问。

谢卓宁面无表情地整理何家瑞留下的牌局,余光扫过旁边气定神闲的莫振一,语气淡漠:“不知道。”

顿了一秒,又莫名其妙地补了一句:“估计嫌没意思,走了。”

沙发那边,杨知非像看外星生物一样,惊愕地盯着正埋头吃下第三碗炸酱面的薛晓京。

“可惜了,”周宴清意味深长地开口,打破了牌桌的沉默,“刚刚莫总还说,有机会想和许小姐约个采访呢。”

莫振一摸牌,打出一张,语气依旧平稳:“没关系,有缘下次。”

牌局重新开始。

谢卓宁几不可查地轻哼一声,指尖微微用力,甩出一张幺鸡。

早上好宝宝们!!一人一个么么哒[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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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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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得岁岁吵
连载中菜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