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岁岁

许岁眠手里攥着钥匙,脚步轻快地上了楼。开门,进屋,一切如常。直到“啪”一声摁亮顶灯——

沙发上赫然躺着个人影。

心猛地一沉,像掉进了冰窟窿。

还好。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和恐惧。还好,这一次,不像头回撞见他时那样失控了。

“你怎么进来的?”

许屹骁姿态慵懒地躺在那儿,衬衫扣子散开大半,一条手臂随意搭在额前,挡着骤然刺眼的光。冷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近乎苍白的轮廓,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他动了动,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漫不经心:“我说我是你弟。给开锁的看了户口本,人家就给我开了。”

“出去。”许岁眠的声音平平的,只有一股子冷意。

许屹骁没动,浓重的酒气在灯光下几乎有了形状。

他今天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没有上次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整个人看起来只有一种很深沉的疲惫……他侧过头,目光穿过指缝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好奇的探究:“姐,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好吗?”

许岁眠冷冷地看着他表演,一言不发。

“我觉得不好。”他兀自说下去,嘴角牵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爸出事后,我在国内待不下去。后来妈也把我扔出去了……在国外,过得不如狗。”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声音压低了些,“还是家里好…家里,还有你的味道呢,香香——”

“你闭嘴!”许岁眠猛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强忍着抄起手边东西砸过去的冲动。

许屹骁短促地冷笑一声,彻底闭上了眼,似乎懒得再掰扯。

“我没地方住,”他声音闷闷地传来,有点刻意卖可怜,“在你沙发上凑合一晚,行吗?”

“不行。”许岁眠斩钉截铁。她太清楚这副装孙子的可怜样儿底下,藏着的是条怎样不择手段的疯狗。

“打电话,找你妈。”

他嗤笑,眼睛都没睁,“妈妈哪有姐姐亲?”

“你……”许岁眠胸口堵着,压着火,“你是真疯了。”

许屹骁忽地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放心,我对你干不了什么。喝成这样,想硬都硬不起来。”

“你真他妈…恶心透了!”许岁眠再也不想多看一眼,转身冲进卧室,“砰”地甩上门。反锁。用尽全身力气把书桌和椅子死死抵在门后!她颤抖着手从抽屉里摸出那把备用的水果刀,对着门外吼:“许屹骁!你敢碰这门一下,我他妈剁了你!”

……

一整夜她没敢合眼,听见客厅有动静,像是人往厕所走的声音。天快亮时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再睁眼时客厅空了。餐桌上摆着豆浆和油条,两张皱巴巴的钞票下压着张纸片,潦草的字迹:换锁。

许岁眠盯着那纸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抓起那兜早点,连同纸片一股脑全扔进了垃圾桶,多看一眼都恶心。

她几乎是飘着走进卫生间,想用冷水浇灭一夜未眠的疲惫。然而,目光扫过晾衣架——原本挂在那里的,她前一晚刚刚洗好的内衣内裤,全都不翼而飞了!

一股冰冷的恶寒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许屹骁——!!!”压抑到极致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带着血腥味在狭小的浴室里炸开,“我他妈早晚杀了你!!!”

……

一整天,叮叮当当的换锁声响彻小小的屋子,像在拼命洗刷掉某种令人作呕的印记。直到傍晚,夕阳将窗框染成橘红,新锁才终于落定。

她疲惫地按了按眉心,瞥了眼时间。迅速收拾好录音笔和笔记本,换上利落的外套。

出门正好拦了辆出租车,“去顺义。”

-

许岁眠来了几次,跟于小帅几乎都混熟了。那小子眼尖,远远看见她的身影,就猫着腰从维修区探出头,手里还拎着个扳手,咧着嘴朝她用力挥了挥手。

“许记者!又来找老大?”

许岁眠颔首走近,山风拂过她鬓角碎发。“他在吗?”

“不赶巧儿,”小帅一抹汗,“天黑要搞模拟拉力赛,老大刚走。”

不在。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许岁眠声音很轻。

“这可说不好,”小帅挠头,“估摸得熬一宿。老大就爱夜里练,图清净,往常都是天亮才回。”

暮色沉沉压着山脊线。许岁眠抬眼望去,山影幢幢,引擎的轰鸣隐隐约约从远方撕扯着寂静。视线顺着声音滑落,山脚下那小楼,此刻黑黢黢一片,了无生气。

“好,那我先回了。”许岁眠转身。

她刚走,修车区又钻出几个脑袋,围上小帅,瞅着那纤细背影啧啧有声:“嘿,要我说,人许记者哪像奔着采访来的?分明是醉之意不在酒…冲着咱们老大来的!”

“连着几天了,眼巴巴的…”

“我看悬,老大那性子,冰坨子似的…”

于小帅:“滚蛋!活儿干利索了么就嚼舌根!”

-

第二天,于小帅猫在法拉利底盘下拧螺栓,听见动静一探头,嗓门扯开:“许记者!您又来啦嘿!”

他泥鳅似的滑出来,撂下扳手,胡乱拍着工装裤上的灰,小跑着递过瓶冰水。“今儿怎么这么早!”

确实,许岁眠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挤着头班地铁赶到顺义。她目光投向那栋灰扑扑的小楼,“谢谢。他回来了?”

于小帅搓着后颈,讪笑:“嗐,没呢…指不定猫哪个山头了,八成不在近边儿。”

许岁眠默默点了点头。

第三天,她依旧准时出现,像上了发条。

于小帅挠着头,还是那句:“对不住,没回呢…”

第四天,许岁眠的身影刚嵌进赛车场大门,于小帅就绷不住了。他觑着四下无人,猫腰溜向小楼。

想替她“说项”去。

模拟拉力赛是真,不在近边也是真的。只不过带队去的是贺征。谢卓宁压根儿没挪窝,这几天一直就在这小楼里待着。

“老大,许记者又来了,连着第四天了!见不着您就干等着,眼巴巴的…要不…您抽根烟的功夫,应付两句?”于小帅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探头问。

沙发上,谢卓宁姿势慵懒地陷着,指尖漫不经心地翻着一份文件,声音听不出情绪:“那就让她等。”

小帅不敢再聒噪,屋里还有贵客呢。他“哦”了一声,朝沙发那头那位气度不凡的客人仓促点了下头,蔫头耷脑退出去。

那端端坐的,正是莫振一。

车队新签的广告赞助商。

...

谢卓宁指尖在扶手上轻叩两下,算是拍板:“行,照莫总章程办。”

-

小楼外,那辆幻影黑劳斯莱斯扎眼地泊着。许岁眠猜到里面有客。

谢卓宁肯定也在里面。

她倚着冰凉的水泥看台壁,做好了再耗一天的准备。可临近晌午,小腹那股熟悉的绞痛猛地加剧。

这次月事拖拖拉拉好几天没走,此刻疼得比以往都凶。她强撑着,冷汗却浸湿了鬓角,双腿不受控地发软打颤,唇色白得瘆人。

实在撑不住了。

她最后望了眼小楼。正午的日头毒辣,玻璃幕墙反着刺目的光,里头人影幢幢,模糊不清。

恍惚间,记忆拽回了高中。也是这么疼得死去活来时,那个少年紧张得手足无措,偷偷翻墙出去买药,笨手笨脚地给她灌热水袋……只是那温度,隔着磨砂玻璃般的岁月,似乎早就凉透了…

她咬唇回神,指甲掐进掌心,拎起包一步一挪,像踩在刀尖上。

-

谢卓宁送莫振一至车旁,面上滴水不漏。幻影无声滑走,他反手从烟盒磕出一支叼上,没点。眼皮撩起,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看台——空的。

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咬着未燃的烟,脚步却像生了根,钉在原地片刻。随即,像是漫不经心,踱向P房。

“老大,找东西?”有队员凑近,觑着他脸色。

谢卓宁没应,视线在空旷的场地逡巡了一圈,才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人。”

“人?”队员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四顾,“谁啊?”

旁边机灵的立刻会意,压低声音:“您是说…许记者?人撤了!刚走没多会儿。”他小心地补充,“瞧着…脸色白得吓人,捂着肚子,走路都打晃儿。”

谢卓宁捏着烟的手指骤然收紧,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是刻进骨髓的条件反射,想起了一个该死的日子。

他低低骂了句什么,声音含混在唇齿间,只有绷紧的下颌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情绪。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谢卓宁摸出手机,背过身去,走向几步开外的阴影里。电话接通,声音压得又低又沉,语速却比平时快了几分:“刘叔,还得麻烦您,进城一趟…”

“阿宁啊,”刘师傅声音带着歉意,“真不巧,我出城办点事,刚上高速!要不…喊我儿子去接?”

“不必了,您忙。”谢卓宁挂了电话,盯着熄灭的屏幕,下颌线绷紧。指间的烟卷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细碎的烟草末沾在指尖。过了几秒,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身大步流星走向车库,

下一秒,那辆奔驰大G的引擎发出暴躁的嘶吼,箭一般冲了出去。

-

许岁眠强撑着走了没多远,步履虚浮,眼前阵阵发黑。正午的日头毒辣,烤得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身后传来低沉浑厚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她下意识地往道边树荫下让了让。

一辆深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却在她身侧无声无息地滑停,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莫振一温润含笑的侧脸,铂金镜架泛着冷光。

“许小姐?”他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顿片刻,语气温和:“好巧,回市区吗?”

许岁眠怔住,一时有些恍惚。

莫振一唇角笑意深了些,恰到好处的了然与熟稔:“怎么,牌桌上一面之缘,许小姐贵人多忘事?”

一句话,点明了渊源。

记忆回笼。“莫总…好巧。”她声音虚弱,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您怎么…”

莫振一目光扫过她毫无血色的脸,绅士地往里让了让:“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先上来再说?”

车门无声地自动打开。许岁眠实在撑不住那钻心的绞痛,低声道了句“麻烦您了”,几乎是脱力地跌进后座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她刚坐稳,手还没碰到车门把手——

“轰!”

一道巨大的黑色车影裹着滚烫的气浪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几乎是贴着幻影锃亮的车尾和左后视镜,呼啸着冲了过去!

巨大的声浪和气流猛地撞在车身上,震得她微微一晃。卷起的尘土和热风扑打在幻影光洁的车窗上。

谢卓宁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后视镜里银灰色车身越缩越小。他喉结动了动,薄唇抿成一道毫无弧度的直线,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脚下油门无沉沉地踩到了底。

来啦!!宝子们!好事多磨,卓哥和岁岁很快就会**了![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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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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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得岁岁吵
连载中菜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