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果然,跟晓京说的一样,今儿赛车场里空空荡荡,一辆训练车都没见着影儿,估摸着全队都拉出去跑山了。

就剩维修区的几个技工,叮叮咣咣的敲打声在空旷的场子里格外清晰。

“小帅!快瞅瞅,门口那个……是许记者不?”有人扬着嗓子喊了一嘴。

于小帅正猫在一辆法拉利底下鼓捣,闻声蹭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油污,眯眼朝大门口望去。

可不是么,许岁眠正站在那儿张望,白衬衫下摆扎在高腰裤里,显得腰肢格外纤细。他赶紧扔下扳手,小跑着迎上去:“许记者!您怎么又过来了?还是……奔我们老大?”

许岁眠颔首,指尖轻轻拂过防晒袖:“他还没回来?”

于小帅嘿嘿一乐,摇摇头。

“那……我还能进去等会儿么?”许岁眠问得挺客气。

于小帅回头瞅了眼满地油污零件乱放的维修区,这地儿确实不适合姑娘家待着。他心一横,朝山脚那栋小楼努努嘴:“要不……您上小楼里歇会儿?那儿清净。”

许岁眠顺着方向看了眼,有点迟疑:“合适么?”

于小帅也想起上次老大飙着对讲轰人的场面,牙一咬:“嗐!没事儿!老大这不没在嘛!您先进去歇着,凉快。等他回来,我给您打对讲机递个暗号,您听见动静麻溜儿出来就成!”

“那……谢谢了。”

于小帅领着她往小楼走,嘴上也没闲着:“许记者,您说您……怎么就非得逮着我们老大呢?我跟你说句实话吧,见着了也白搭!他那脾气,最烦记者了,尤其是拿笔杆子的,准保没个好脸儿。”

许岁眠低头走路,声音清淡:“这是我的工作。”

于小帅挠挠头,也接不上话茬了。到了小楼门口,他刷了门禁卡,“嘀”一声轻响,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侧身让许岁眠进去:“您就在一楼活动活动得了哈,饮水机在那儿。二楼可千万别上去啊!”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警告,“那是我们老大的私人地界儿,非请莫入,后果……嘿嘿,自负。”

许岁眠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瞟了一眼通往二楼的楼梯,点点头:“知道了。”

“得嘞!那您歇着,我先忙去了!”于小帅摆摆手,带上门走了。

门一关,一楼就剩许岁眠一人。她环顾四周:沙发、吧台、散落的赛车杂志、翻开的报纸、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随手扔着的赛车手套……典型的男人窝,一股子不羁的凌乱劲儿。

她微微蹙眉,职业病似的,顺手就开始归置。沙发上的杂志摞齐,空瓶子扔进垃圾桶,手套收拢放在茶几一角。门口的铁艺杂志架上,堆着不少英文原版期刊,封面都是些顶级车队和车手的专访。她整理好,抽了本最新的,在刚收拾干净的沙发上坐下翻看。

看得入了神,心思也不知飘哪儿去了。

外面山道上由远及近传来引擎的咆哮,紧接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她竟丝毫未觉。

直到小楼的门被“哐当”一声大力推开,一群裹挟着山风尘土和机油味的男人咋咋呼呼涌进来,才猛地将她惊醒。

“队长!今儿个那弯儿真不怨我!是轮胎抓地力……”一个大嗓门儿嚷嚷着,话没说完就被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截断。

“再废话,就把你转给合作车队当路障。”

那声音低沉,却带着股莫名的威压,瞬间让整个空间安静了几分。许岁眠心口一跳,倏地抬起了头。

隔着几步的距离,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眸里。

谢卓宁就站在那儿。黑色赛车服拉链半敞,露出精瘦的腰腹,军靴上沾着山道的细沙,寸头被汗水浸得发亮,眼尾微微上挑,带着股子桀骜不驯的狠劲儿。

他眼神锐利如鹰,下颌线绷紧,手里随意夹着头盔,此刻眉头紧锁,正冷冷地看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卧槽?!”贺征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眼珠子瞪得贼圆,使劲揉了揉眼睛,指着焕然一新的客厅,“我眼花了吧?这……这还是咱狗窝吗?这么干净?!”

他定睛一看沙发上的许岁眠,一拍大腿:“我去!田螺姑娘下凡了嘿!”

许岁眠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放下杂志起身,语气职业而清晰:“不好意思打扰了,谢先生,我是先锋报的记者许岁眠,希望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做个专访。”

“记者?”“嚯!这么漂亮还贤惠的记者……”人群里顿时响起压低的议论和偷瞄的目光,都等着看老大的反应。

谢卓宁盯着她,喉结滚动了两下,指节捏着头盔带发出吱呀声。半晌,他重新抬起脚步,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带着一身汗水和机油混合的强烈男性气息,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走向楼梯。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贺征,送客。”

“……”

楼上传来“砰”的关门声,干脆利落。

贺征这才反应过来,嘿嘿干笑两声,搓着手凑到许岁眠跟前。

他可不是来送客的。

人家田螺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还帮他们收拾了狗窝,哪能让人就这么白跑一趟?

“您好您好!我叫贺征,”他热情地伸出手,又捅了捅旁边一个年轻点的大男孩,“这是肖河。”

肖河赶紧跟着点头:“肖河。”

贺征麻利儿地把许岁眠重新请回沙发坐下:“您甭往心里去!我们老大就这脾气,对记者过敏!要不……您采访采访我得了?副队长,绝对够分量!”他拍着胸脯保证。

肖河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拆台:“贺哥,你胆儿够肥啊?不怕老大下来削你?”

“削就削!”贺征脖子一梗,又冲着许岁眠挤挤眼,“那也不能让咱田螺姑娘白忙活一场,是吧?”

“你方便吗?”许岁眠看向贺征,没再坚持。

“方便!必须方便!”贺征喜出望外,低头看看自己骚粉色的赛车服,脸上还沾着道灰印子,“那啥……我要不要换身更帅气更MAN的行头?这样上镜不太好吧?”

“没关系,”许岁眠拿出录音笔,“我不拍照,文字采访就行。”

肖河在一旁直接笑喷了。

-

楼上。

谢卓宁站在淋浴喷头下,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贲张的肌肉线条,水珠顺着紧实的背脊滚落。

他闭着眼,眉宇间压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草草冲完澡,套了件深色丝绒睡袍,湿发也没擦干,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打开冰箱前,拎出一罐冰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之后走到二楼的玻璃栏杆边,往下瞥了一眼。

一楼客厅,贺征正眉飞色舞地跟许岁眠比划着什么,肖河在旁边插科打诨。

看着那女人安静倾听的侧影,他心里那股无名火更盛,乱糟糟地堵着。

摸出手机,指尖在“霍然”的名字上悬停了几秒——打个电话让霍然直接把人领走最省事。但顿了顿,终究没按下去。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在许岁眠身上停留了两秒,才烦躁地收起手机,转身回了房间,利落落了锁。

-

许岁眠结束采访后下山,拖着疲惫的步子给薛晓京打电话汇报战况。

“还行……采访到了一个副车手。”声音透着掉倦意。

“副的?也行吧……总比空手强。”薛晓京在那头问,“晚上聚聚?老地方?”

“不了,大姨妈驾到,而且累得散架了。”许岁眠揉了揉酸胀的小腿。

“那更得放松啊!Spa去不去?新装修的会所,环境绝了!地址发你,我请!”

许岁眠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正沿着山路往下走,一辆眼熟的银色轿车缓缓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还是那位面相和善的司机师傅:“姑娘,进城?捎你一段?”

这缘分……许岁眠简直要感动哭了。每次她累得半死的时候,这位师傅都像及时雨一样出现。她赶紧拉开车门坐进去。

临下车,她硬是多塞给师傅五十块钱。

“哎哟,姑娘,用不着这么多!顺路的事儿!”师傅挺不好意思,推拒着。

“您拿着!每次都麻烦您!”许岁眠不由分说把钱塞进师傅手里,道了谢才下车。

按照薛晓京给的定位,她走进一家名为“云之涧”的高端养生会所。薛晓京早到了,已经在包厢里舒舒服服趴着享受精油开背。

许岁眠感觉自己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赶紧麻利地换了浴袍躺下。身下是柔软舒适的按摩床,耳边流淌着空灵的疗愈音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雅宁神的幽香,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她闭上眼,身后的技师手法娴熟地开始肩颈按摩。隔壁床的薛晓京正喋喋不休地吐槽着检察院里的糟心事儿,许岁眠听着听着,思绪却飘远了。

眼前晃过的,是今天在赛车场小楼里,与谢卓宁擦肩而过时,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带着审视和冷漠的眼睛。没一会儿,在暖意、香气和按摩的舒适中,她竟沉沉睡了过去。

她实在太累了,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感觉脸上有东西,睁开眼,正对上薛晓京一张贴着黑色面膜的脸,她蹲在床边,好奇地戳了戳许岁眠的脸颊:“宝儿,你睡得可够香的啊!呼噜都打上了,差点以为你厥过去了!”

许岁眠长长舒了口气坐起来,浑身骨头缝儿都透着舒坦,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了。她吸了吸鼻子,那股让她安眠的幽香还在。目光寻到源头,是旁边矮柜上一个造型古朴的铜制小香炉,正袅袅吐着青烟。

“这个香……是什么?”她指着香炉问旁边的服务员。

“这是我们特供的安神香,古法秘制的,助眠效果特别好。”服务员微笑着解释。

许岁眠又凑近深深嗅了一下,那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甘甜,沁人心脾。“我能买点带走吗?”

“真不好意思小姐,”服务员面露难色,“这香不是我们店里的常规产品,是专门请外面一位私人调香师定制的。如果您想要,我可以把她的微信推给您?”

“好呀,太感谢了。”许岁眠立刻拿出手机,扫了服务员递过来的二维码。

“什么香这么神?”薛晓京也凑过来闻了闻,不过她向来精力过剩,神经大条,对气味也不太敏感,只觉得挺好闻。作为这里的VVVIP,她顺手掂了掂服务员刚拿出来的一个同款精致小瓷罐,晃了晃里面的香粉,对服务员眨眨眼:“得了,这罐还没开封的,就送我姐妹儿拿回去试试呗?”

服务员会意一笑:“没问题,薛小姐。”薛晓京顺手就把那罐香抛给了许岁眠。

做完SPA,两人神清气爽地出来。许岁眠刚加上微信的那位调香师,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片空谷幽兰,微信名只有一个字:昭。

人类的好奇心驱使,加好友第一件事自然是点开对方朋友圈。背景图是一个女孩的侧影照,穿着素雅的棉麻裙子,站在一片古色古香的香材架子前,侧脸干净清秀,看着像个大学生。

“真漂亮。”许岁眠小声赞叹。

“这么年轻就是制香师了?好厉害。”薛晓京也凑过来看。

送她们出来的服务员听到议论,笑着透露了一点小八卦:“这位秦姑娘老家是江苏的,听说是祖传的制香手艺,祖上还给宫里供过香呢!现在在北大读书,勤工俭学,手艺好,接了不少我们这种会所的定制活儿。”

“嚯!这么牛!”薛晓京和许岁眠同时惊叹。

两人换好衣服走到富丽堂皇的大厅,薛晓京突然拽住许岁眠的胳膊,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宝儿,一会儿前台结账,你给我打个掩护!就说你要找我借钱买房,手头紧,我顺水推舟把卡续费的事儿先搪塞过去!”

她苦着脸抱怨:“最近手头也他妈紧!这卡又快续费了,死贵!现在日子不比以前了,上回我爸还特意点我,进了体制这行,花钱得悠着点,注意影响……唉,寻思着能省点是点吧!”

许岁眠了然,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顺便比了个“五百万够不够”的口型,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俩人默契的没边了。

-

薛晓京正跟老板娘在柜台前侃大山,贵宾包厢的门轻轻一响,一身名牌,派头十足的赵西西扭着腰肢走了出来。

俩人正打了个照面。

“哟,好巧啊。”赵西西顶着一头精心打理的光感大波浪,裹胸小短裙缀满水钻,衬得前凸后翘,皮肤嫩得能掐出水。她款款走近,眼波流转。

薛晓京眼皮一掀,没好气儿:“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吧?”赵西西轻笑,目光扫过薛晓京,又落到旁边的许岁眠身上,故意阴阳怪地说道:“现在这万八千的死工资,还够您二位‘造’吗?”

“说得跟你不是死工资似的?”薛晓京火“噌”就上来了。拽什么拽?不就一电视台破主播?离了她爹妈,屁都不是!

“那总比你强点儿,”赵西西红唇一勾,慢悠悠从镶钻的小手包里拈出一张烫金的顶级黑卡,纤纤玉指优雅地递给前台,“毕竟我还有副业,收入…很可观。不像某些人,除了啃老,没别的招儿了。”她下巴微抬,声音甜得发腻:“再续一年。”

“你——!”薛晓京气血上涌。

许岁眠心道不好,刚想拽她走,薛晓京已经一巴掌拍在前台光洁的大理石面上,声音脆响:“续三年!”丫的!

小五十万啊!跟泼水似的就出去了!

许岁眠心尖儿都在滴血:祖宗诶…不至于…真不至于!人家赵西西不仅是台里力捧的小花,自己抖音坐拥百万粉丝,一条广告报价顶你一年工资!你这大冤种跟人家置什么气?

出了门,冷风一吹,薛晓京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完了,接下来只能喝西北风了…”

许岁眠同情地拍拍她肩膀:“往好了想,起码未来三年,你每周都能来享受一次顶级SPA…”

“谢、谢、您、啊!”薛晓京抬脚虚踹了她一下,咬牙切齿,“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劲儿劲儿的样儿!打小就烦她!都一裤腿泥巴滚大的,搁这儿装什么名媛?谁不知道谁底细啊!”

“长得也就那样儿,”薛晓京越说越气,“老娘开个十级美颜滤镜,我也能当网红!”她扭头盯着许岁眠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义愤填膺:“跟你比?她提鞋都不配!”

还真不是薛晓京自带亲妈滤镜。许岁眠是实打实从小美到大的人间绝色,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唇,标准的鹅蛋脸,瓷娃娃般精致,连头骨都生得比别人小巧完美。刚上初一那会儿,隔壁学校的校草校霸就四处打听她。那时候,片儿区所有中学谁不知道京北一中的校花许岁眠?薛晓京走她旁边都觉得倍儿有面。

“可惜了,”薛晓京惋惜地叹气,“要不是你爸那事儿影响了政审,你早进总台了!你要进去了,还有她赵西西什么事儿?哪像现在,窝在小报里埋没了你这张脸。要不然,月入百万的美女主播就该是你!”

“行了行了,不至于。”许岁眠赶紧打断她的“畅想”,“真想当网红,注册个抖音也成。”

薛晓京揉着还在肉疼的心口:“不行!得找个冤大头狠狠宰一顿,回回血!”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何家瑞?”

“成!”

薛晓京掏出手机,一个电话就拨给了专业冤大头。

电话那头,何家瑞叼着烟,听着薛晓京噼里啪啦说完,含糊应了声:“行,来吧。”

“不过我这儿有局呢,一块儿?”

挂了电话,他扫了眼烟雾缭绕的麻将桌,脸色有点犹豫……

“谁啊?”霍然叼着烟,打出一张牌。

“薛晓京。”

“嘿!我一猜就是这丫头!”霍然乐了,“喊过来一块儿玩儿!臭丫头现在越来越矫情,跟哥哥们生分不少!”

他对面,谢卓宁懒洋洋地摸着牌,一声未吭。

来了来了,宝宝们早上好!岁岁要和卓哥见面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岁岁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宁得岁岁吵
连载中菜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