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内战一起，众生飘零，即便骆黎主动出击的时候已是有了大部分的支持者，但依然架不住魔尊屠嵘手底下那些仍旧忠心的猛将拼死抵抗。
因此从乌悯城一路过关斩将来到魔都，直至打入魔尊宫殿杀死屠嵘，骆黎废了不少时间和功夫。
这也给了一直在为修仙界忙碌的陆笕柔等人充足的调整时间。
他们先是研究了一番关押各掌门的法阵，在纪铭的提点下，确定了该如何摧毁法阵，以及预估好了摧毁法阵的时机。
其次便是调动所有人手，分别候命在各个宗门之外，一旦打败骆黎和官湘君，就立即营救出被关押的诸多仙门弟子。
最后则是靠几个善于隐匿的人，将制定的计划一一传达给了那些宗门，让他们做好准备见机行事，以便到时候里应外合。
相比于陆笕柔等人的忙碌，蒋昀和卫锡就显得悠闲了许多。
无论是时时刻刻跟随监视的婠婠，还是官湘君派来看管卫锡的亲卫，都让两人的所想所行极其受限。
不过也托得这般严厉看管的福，蒋昀和卫锡可走动的范围从城主府变成了大半个乌悯城。
能从枯燥无趣的城主府走出去，卫锡无疑是高兴的，即便身后总是跟着无论如何都甩不掉的魔兵和女鬼，他亦乐此不疲地天天拉着蒋昀往外跑，想来这被软禁的两个月，的确是将他憋坏了。
刚刚经历过战争的乌悯城虽已不复当初他们来时的模样，但官湘君的整顿效率却是高得可怕。不过十几日的时间，城中时不时出现的残垣破壁，就被人清扫打理干净，着手开始重建了。
随着城中秩序逐渐恢复，热闹的气氛慢慢回归，卫锡亦是更加愉快地享受着官湘君忙碌出来的成果。
尽管每每在震惊于官湘君能力之时，都会骂上那么一两句‘走狗’、‘叛徒’。
继乌悯城逐渐恢复到了往日的繁华，最能代表富贵和荣华的浮香楼，也就此重新开了张。
蒋昀第二次来到这家最负盛名的青楼，仍是被卫锡强拉硬拽过去的。
他没有道明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只是口口声声说要给蒋昀提前做一些准备。
但这种说辞蒋昀不太相信，甚至怀疑他别有居心，尤其在看到这厮一进浮香楼时就泛起金光的双眼，被哄骗的预感就愈发地强烈。
然而他没想到，他到底还是错怪了卫锡。
越过帷幔香帐，游过玉砖粉花，再顺着卫锡的视线看去时，那乌泱泱的人群中、娇滴滴美娇娘后，站着一位看上去极为面熟的人。
蒋昀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想起那人的名字——金广进。
曾经乌悯城中灵石矿山的主人，和卫锡有过一段交集。
蒋昀适时地拉住了就要招呼金广进的卫锡，在身后婠婠以及隐匿在四周各个角落的侍卫的注视下皱起眉，询问般地看向卫锡。
卫锡则一副混不吝的姿态，笑道：“故地遇故人，不得去叙叙旧？”
蒋昀眼角微跳，想说这算你哪门子的故人，但见卫锡又朝他眨了眨眼，便还是由着他去了。
待二人同金广进打了招呼后，金广进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卫锡身上，不确定地喊了一句：“卫老弟？”
“金老爷好记性。”卫锡恭维了一句，随手取了几颗金珠给附近的侍从，同他道：“多年未见，不知金老爷还愿不愿意赏脸共饮几杯？”
说着，卫锡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然而这个动作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金广进此刻已将混黄的眼珠子粘在了蒋昀身后的婠婠身上，笑哈哈地问：“卫老弟又来给我送美人来了？”
此话一出，还未等蒋昀和卫锡想好怎么接话，向来没什么情绪的婠婠却是忽然有了奇异的反应。她一双无神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金广进，眼中寒芒微露，杀欲渐起，一副随时能扑上去把金广进撕咬成碎肉的模样。
卫锡敏锐地察觉到这股杀意，他扭头同蒋昀对上视线，朝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带走婠婠，莫要让她坏事。
蒋昀意会，侧跨一步挡在了婠婠和金广进中间，笑着解释说婠婠是他的妹妹，来浮香楼是奉母亲之命捉他回去的。
说完，也不管金广进究竟信没信，便同二人告了辞，领着婠婠往外走去。
待出了浮香楼，婠婠身上浓烈的杀气也慢慢地消散了。
蒋昀挑了间茶馆，一边走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是和他有仇？”
婠婠眉头轻拧，好看的双目微微弯起一个似笑的幅度，声音娇柔，显得十分造作：“阿晏说笑了，婠婠从未见过那人。”
“那你为何……？”
婠婠眨了眨眼，极为真诚地询问道：“阿晏不觉得，他看婠婠的眼神很讨厌吗？”
“……”蒋昀闻言，垂眸沉思了片刻，不再言语。
的确，金广进方才汲满**的视线可以说是极其冒犯的，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惹人生厌，尤其婠婠还是个嗜杀成性的女鬼，被惹恼了心生杀意也实属正常。
只是……蒋昀总觉得事情不应该如此简单，婠婠在顷刻间迸发出的杀意之间，分明还有怨恨的意味，或许正如她自己所言，她确实没有见过金广进，但如若她恨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种冒犯呢？
在蒋昀思绪之间，一人一鬼已经在茶馆二楼寻了个可以看见外面的位置坐下了。
婠婠一如既往地站在蒋昀身旁，毕恭毕敬地为他洗杯泡茶，最后将浓香四溢的茶水递到他的面前。
蒋昀顺手接过，轻抿了一口，随即苦与涩的滋味便顺着味蕾传遍整个口腔。
很难喝。
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评价素卿的手艺，蒋昀轻叹一声，将茶盏放下。
“你以魂魄之躯滞留在世间，是有什么执念未销吗？”
婠婠听完，稍稍俯下身去，而后抬手将一侧的青丝撩至耳后，媚音如丝地反问道：“阿晏是想消除我的执念，好赶我去投胎转世吗？”
“……”蒋昀无言地看着她，轻皱着眉没有说话，但那神情显然是在默认。
婠婠自是领会了他的意思，嘴角不免勾起一点笑意，遗憾道：“可惜我并不是什么怨气冲天的厉鬼，也没有什么非报不可的仇恨。”
“那你留在这，是为了那个叫俸羽的？”
“俸羽……”听到这个名字，婠婠的视线似乎飘远了一些，她沉吟半晌，悠悠然坐在蒋昀身侧，单手撑着脑袋，道：“也许一开始是为了他，但后面……她们好像和我的喜好并不相同。”
“她们？”
“是啊，她们，那些和我有着相同境遇的可怜女子。”婠婠眼底泛起温柔的色彩，像是说起了什么令人欣慰的事，“我吃了她们的魂魄，她们也吃掉了我，我们意念合一，多魂一体，皆是为了垂怜那些深陷沼泽的姑娘。”
婠婠说得动情，面上亦浮现出了几许慈悲之色，仿佛真如她所言般，是个愿救天下苦命女子的菩萨。
但见识过女鬼杀人场景的蒋昀却是清楚，眼前的女鬼绝非什么善类。
她或许的确是愿意救那些和她有相同境遇的女子，但也只会对这些人有同理心、慈悲心，而在这个范围外的其余任何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善恶好坏，在她眼中，都是可随手捏死的蝼蚁。
所以她也并不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是什么怨气冲天的厉鬼。相反，因为她融合了太多恶魂，所以携带的怨念和执念已经远超于本身原有的，是个实实在在的厉鬼。
至于她的执念，大抵不是憎恨着某个人，而是憎恨着某种场景，某种导致她死亡的场景。
因此，既然知道了绾绾是有个执念的厉鬼，那么想要消除她，除了杀死、强制性地超度之外，还有一个最为原始的方法。
如此想着，蒋昀的指尖不自觉地轻扣着桌面，心中逐渐有了些许新的打算。
在茶盏中的茶水从微烫变成冰凉之时，卫锡的身影出现在了浮香楼的门口。
蒋昀靠近木栏栅，微微探出身去，唤了一声卫锡的名字。
卫锡听到声音后朝蒋昀招了招手，随即往茶馆二楼走来。
很快，软底靴踏着木质地板的声响愈发清晰，卫锡目光扫了一圈二楼的光景，最后定位到蒋昀身上，挑了个蒋昀对面的位置坐下。
“叙旧叙得如何？”蒋昀问。
卫锡扬了扬没，神情轻松，看上去隐隐有些开心的痕迹，但介于绾绾和周遭无数双藏在暗地里的眼睛，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只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人事已尽。”
而另一边，怀中抱着浮香楼花魁的金广进，盯着桌上一个被卫锡特意交代要保管好的锦囊陷入了沉思。
究竟要做什么，才会花重金托关系，去找一个擅于偷盗的人呢……
金广进想来想去，都没能想明白卫锡的用意，索性最后也不想了，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只需要遵守承诺，将这个锦囊顺利地交出去，就行了。
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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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