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纪铭紧绷的面色终于松懈了下来，他朝蒋昀笑了笑，轻声询问道：“结界之事由我代师兄去可好？”
“自然是好。”话说到这份上了，蒋昀哪里还有说不的理由。他稍稍叹了口气，看着现在气势稳压自己一头的纪铭，惆怅地嘀咕了一句：“当真是长大了不少。”
纪铭闻言，斟茶的动作一顿：“是吗？”
蒋昀没想到自己随意嘀咕的话会被纪铭听得那么清楚，不由尴尬了一瞬，随后笑着解释道：“是长大了。以前事事都是听我的，现在却是会自己拿主意了。”
说着他又调侃道：“不仅自己拿主意，还帮师兄拿主意呢。”
“原是这般。”纪铭勾唇淡淡一笑，为蒋昀斟好茶，也似玩笑般说道：“早知师兄是如此想的，我便早些长大了。”
蒋昀被他逗得一乐，忍俊不禁道：“这怎是你能控制的。”
“为何不能。”纪铭抬首定定地盯着蒋昀，海深般的眼眸中莫名多出了几分极具侵略性的笑意，叫人不由地心惊。
“师兄总是将我看作小孩，但我早便长大了。”待纪铭继续开口，蒋昀才恍然发觉他的视线依旧温润柔和，方才令人不适的笑意好像只是错觉。
“以往事事都听师兄的，是因我觉得师兄厉害，什么都难不倒师兄。”纪铭的声音一顿，也叫蒋昀的心一紧，但他只是拿起了茶壶，认真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随着最后的水珠在茶面跳起落下，最终融于整杯茶水，纪铭的声音也慢悠悠地传入了蒋昀的耳中。
“可也不尽然，对吗？”
蒋昀：“……”
“正如我对师兄有所误解一般，师兄也对我有一定的误解。”纪铭端起茶杯朝着蒋昀虚敬了一下，却也没继续喝，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道：“或许我并不如师兄想的那般稚嫩无知。世事如此，情亦如此。”
蒋昀能感觉到纪铭此番话中还暗藏着别的意思，虽不能完全明了，但也有了几许不妙的猜想。本能地他就停下了深挖的心思，轻咳两声打算另起话题。
然纪铭却不打算就此罢了，他抢在蒋昀之前继续说道：“很多事情师兄懂的我未必不懂，师兄能做的我未必不能做。只是师兄总是将我当成孩子，故才固执己见地认为我不谙世事、懵懂无知，却也没想过，当初我为何愿意放师兄一人下山游历。”
“你……”纪铭这番话下来，蒋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登时觉得气血上涌，险些跳起来逃离此处，但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行为，仅是皱起眉头，恼怒地看向纪铭：“你骗我？！”
“抱歉。”纪铭道歉得既干脆又诚恳，“此事确不该隐瞒师兄如此之久，那日是我失礼冒犯了师兄。”
“……”蒋昀被眼前这人坦然无畏的态度唬得失了语，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恍惚察觉到，这四年里，纪铭似乎摆脱了什么枷锁，所以现在才显得这般肆无忌惮。
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蒋昀深吸一口气，又端起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放下时却见纪铭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嘴角微勾，眼底尽是笑意，仿若正因他的反应而愉悦着。
“你……”蒋昀微微摩挲了下指尖，艰难地开口道：“稍微收敛一点行吗？”
纪铭却是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问道：“师兄的耳根这般红，是恼的，还是羞的？”
“……”蒋昀干笑一声，差点将自己的牙齿咬碎：“恼、的。”
纪铭：“抱歉。”
蒋昀：“……”
正当二人陷入诡异的气氛之时，纪铭忽然转头看向门口，目光微寒，眉头紧皱，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让蒋昀也不自觉地警惕起来，同他看向了同一处。
“有人？”蒋昀轻声问道。
纪铭点了点头，起身朝门口走去，推开门后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左右张望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刚进靖灵苑大门的陆、卫二人身上。
来者显然也看到了纪铭，脸上不由挂起惊喜的表情，卫锡更是加快了些步伐，大声喊道：“纪小师弟！”
纪铭朝他和陆笕柔鞠了一礼：“卫师兄，陆师姐。”
“四年未见，小师弟你又长高了不少啊！”卫锡一边打量着纪铭，一边走至他的面前，摸着下巴啧啧叹道：“看着倒没多大的变化，却比之前更有仙道风范，这四年修为增长几许？可是……”
卫锡话说一半，忽然侧目看见了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的蒋昀。眼见着这人面色不佳，耳根通红，不由让他回想起方才纪铭推门出来时的表情似乎也不怎么好看。简单地联想了一番后，卫锡登时瞪大了双眼，连带着接下来出口的声音也多了些颤抖的感觉：“突破了元婴……啊……”
“蒋师兄，纪师弟。”陆笕柔恰好也在此时走到房门前，她朝蒋昀和纪铭打了声招呼，又瞧了眼呆愣愣的卫锡，不由狐疑地用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这是犯了什么病？”
卫锡回神后朝她翻了个白眼，暗自骂了句呆瓜，随之便越过纪铭，到蒋昀跟前伸手搭上了他的肩，一边不动声色地侧目观察着，一边神色怪异地问道：“你们方才是在……叙旧？”
蒋昀‘嗯’了一声，点头道：“随便聊了聊。”
“哦。”卫锡随口应着，待确认蒋昀衣衫整洁，皮肤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后，他浅浅松了口气，继而才回顾起蒋昀说的话，于心中啧啧两声，暗道：“聊啥能让两个人的脸色都这么差啊……”
卫锡的心理活动众人皆不知晓，蒋昀见他又沉默着发起了呆，便看向陆笕柔。
“你们是来……？”
“哦，我是得了一只峤鳅幼兽，想来给蒋师兄瞧瞧的。不过既然纪小师弟回来了，想必有很多话想要同师兄说，那我和卫文卿就先不打扰师兄了。”
陆笕柔说着，就要去拉卫锡，却没想到拉一下卫锡不动，拉两下他还是揽着蒋昀安如磐石。
“你不走？”陆笕柔狐疑地看向卫锡，明明这个人是陪她来的，怎么她要走了，这个人反倒是赖这了。
“不走。”卫锡坚定地摇着头，“我有事找蒋晏时。”
说完，他朝纪铭笑了笑：“不耽误你们叙旧吧？”
纪铭闻言微眯起双眼，道：“无碍。”
遂又对陆笕柔说道：“陆师姐也留下吧，我正好要出去一趟。”
“出去？”卫锡恍然道：“我说你怎么在门口，原是要出去啊。小师弟是要去哪？”
“芣湘苑。”纪铭单单说了个地方就没再说话了，只是慢悠悠地走到蒋昀身侧，俯身覆在蒋昀耳边低语道：“方才屋外另有其人，我再去查探一番，顺道去一趟芣湘苑同於仸前辈商议结界之事。”
语罢，他微微偏头侧向蒋昀的脸，不紧不慢地又靠近了几分，直到鼻尖快要触到蒋昀的碎发时，才不舍般缓缓撤开。
蒋昀对此毫无知觉，不远处的陆笕柔也没多注意，但在另一侧搭着蒋昀肩膀的卫锡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愕然地瞧着眼前这一幕，还来不及反应，就对上了纪铭撤开时投来的目光，晦暗、偏执、隐隐的兴奋，和不屑伪装的挑衅之意。
这是……故意给他看的。
卫锡顿时觉得喉间紧涩，平白多了种呼吸不畅的感觉。而在这时，他身旁的蒋昀点了下头，声音中带着些满意的情绪，说了句：“好。”
卫锡：“……”白菜啊！！！
卫锡内心翻涌，纪铭却已得了命令转身离开了，陆笕柔也乐呵呵地把峤鳅幼兽拿出来展示给蒋昀看。
峤鳅形似鳝，背伏小岳，鳍若蝶翅，体半透明，呈琉璃七彩之色。陆笕柔手上的虽是幼兽，却也能叫人看出来这类妖兽皆是极美之物。
然蒋昀看到这般美的妖兽第一反应却不是欣赏，而是思考陆笕柔是怎么得来的。
峤鳅是极为罕见的妖兽，稀有程度甚至可以媲美陆笕柔的涅枭，陆笕柔要是得到它书中必然会多有笔墨，然书中从未写过此事，甚至都没提过峤鳅这类妖兽。
不过剧情早已偏离到姥姥家了，蒋昀也没多纠结，只是问陆笕柔道：“这般稀有的妖兽你如何得来的？”
“我……”陆笕柔显然没想到蒋昀会问这个，她停顿了一瞬，嘿嘿笑了一声，道：“运气好，在世兽楼拍下来的。”
蒋昀点了点头：“能拿下峤鳅，运气当真是不错。”
“哪里。”被蒋昀夸上一句后，陆笕柔登时得意了起来：“峤鳅也不算什么，蒋师兄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四年，我还在世兽楼拍下了笛蝠、皇鲀、寿竜这三只妖兽呢！”
笛蝠、皇鲀、寿竜？
蒋昀忽然警觉地皱起了眉头，却见陆笕柔一副等着被夸的模样继续补充道：“品相都是个顶个的好！”
“哦？”蒋昀挑了挑眉，“那你都是从哪得来的？”
陆笕柔满是笑颜的脸微微一僵：“世、世兽楼啊……”
蒋昀闻言轻笑一声，道：“据我所知，世兽楼没出过这些妖兽。”
虽然原著不靠谱，但意外出现一个就够了，他可不信陆笕柔能从世兽楼平白比原著多拍出来这么多稀世妖兽。
果不其然，在蒋昀说完这句话后，陆笕柔显而易见地慌了神，她视线飘忽不定，指尖紧攥在一块儿，嘴上仍旧辩驳着：“当真是在世兽楼拍下的……我就是运气好了些……”
“那你同我去世兽楼辨个真假？”蒋昀拂去卫锡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作势要往外走去，可没走几步就被陆笕柔给拦住了。
她哭丧着一张脸，紧张地扯着蒋昀的衣袖，低声道：“师兄不必去了，其实这些妖兽是瞿阎替我寻来的，只是他不让我同你们说，所以我才骗了师兄。”
蒋昀：“……”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刚刚回神的卫锡：“……”小白菜啊！！！！！
这一天，卫锡的菜园子遭到了重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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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