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铭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落下的尾声却如叹息一般，似是无奈，又像是释然。
片刻后，他抬手抚上蒋昀的脸，微微颔首，凝视着对方尽是惊愕的双眼，柔声道：“我与师兄说这些，并非是想要师兄为难。只希望师兄能知道我的心意，日后多可怜可怜我，莫要再如四年前那般，弃我而去了。”
说完，他往后退开几步，笑道：“还有一件喜事未和师兄说。”
纪铭话锋转得太快，蒋昀混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但却还是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目光朝脚边看去，发现赤钰狐正乖巧地端坐在纪铭身侧，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小红现在已生出第六尾，先前在牟齐国时听一老先生说，小红的先祖大概是与九尾天狐有过交集，体内藏有些许天狐血脉，虽血脉不浓，却有机会修得天狐之身。”
待纪铭话音落下，小狐狸似乎也终于认出了蒋昀是谁，它抖了抖耳朵，自喉间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随后朝着蒋昀扬起脑袋，十分得意地摇开了身后六条毛茸茸的尾巴。
它这一副宛若孔雀开屏的模样，放在以前蒋昀定是要好好给它泼上一盆凉水，但他现在却完全没有那个心思，就算小狐狸快要把尾巴翘上天了，他也只是讷讷地点着头，说了个‘好’字。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夹杂着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叫蒋昀不由抬头，正好撞上纪铭坦然而又温和的目光。而与之相对的，是对方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一副心慌意乱的模样，显得分外狼狈。
蒋昀微微怔愣了一瞬，忽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表现得比始作俑者还要慌张。他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在纪铭眼中是何意味，但在自己眼中，就像是在明了了地告诉纪铭，他也并非全然无意。
几乎是下意识地，蒋昀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后，便在面上挂起了笑颜，感慨道：“没想到它还和九尾天狐有关系，也不知现在可是会调动体内的修为了？若是还不会，当真是有些丢天狐的脸面。”
纪铭闻言笑了笑，道：“它如今和凤渊斗起来难分胜负，勉强算是不丢人。”
蒋昀讶然：“这般厉害？”
在他印象里，凤渊这时候应当已经成年，而整个天下，能和一只成年涅枭不分上下的妖兽屈指可数，若赤钰狐能做到这般程度，那岂不是……
“它的天狐血脉已经觉醒了？”蒋昀不由皱起眉头，询问起来。
见纪铭点头后，他心尖一颤，轻微却不容忽视的抽痛感叫人隐隐生出几许难过的情绪。
小狐狸虽和凤渊一样都有上古神兽的血脉，但却是个需要机缘才能展现出血脉的边角亲戚，血脉的觉醒也不是和凤渊一般生来就有的，而是需要在外部刺激下自主完成。
一般来说，就是在濒死时爆发出强烈求生**，就有可能觉醒其微乎其微的血脉。
那么……
“师兄。”纪铭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蒋昀的思绪，他低垂下眼帘，抬手虚虚撩过蒋昀的发梢，落在了对方肩上，为其拂去一片柳叶，“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莫要自己胡乱猜测。”
“你当时……”听了纪铭的话，蒋昀张开就要问小狐狸觉醒血脉之事，但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不仅仅想知道这一件事，于是叹了口气，领着纪铭往自己屋内走去。
“罢了，你这四年经历了什么，都与我讲讲。”
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着，身后传来纪铭轻缓的应答，不知是其中还带着些许笑意的缘故，还是蒋昀未能彻底冷静下来，竟听那单单一个‘好’字，就隐隐地烫起了耳根。
看来自己是真的没救了。
蒋昀如是想着，但很快，这些旖旎心思都消散了去。
倒也不为别的，就只是听故事入神罢了。
他让纪铭讲讲四年的经历，这孩子便真从下山那一天开始讲起，一点一点地，仔仔细细地，把所经历的趣事奇事都讲给了蒋昀听。甚至遭遇到的险境他也未曾隐瞒，坦然地将这些生死攸关的瞬间，当成了别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他这般局外人的姿态自然而然地影响到了蒋昀，使得他竟也有了种在听书的错觉，无端地少了些揪心的担忧。
待蒋昀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扣人心弦的惊险时刻，实际上并不似他寥寥几语般化险为夷时，纪铭已经开始讲起了另一件有意思的趣事，叫蒋昀不得不先抛去多余的想法，认真听他说话。
至此，蒋昀才意识到，纪铭大抵是有些说书天赋的。
总的来说，纪铭这四年倒是经历了不少凶险的事，相比于他这四年，蒋昀下山游历的那半年就平平无奇了许多。毫不夸张地讲，就是一个历，一个游的差别。也不知究竟是因为运气的原因，还是地域选择上的问题。
想到这，蒋昀意外地发现，纪铭这四年来所走过的路线和他起初规划的路线基本一致。不得不说纪铭很了解他，若他当年没有因骆黎改变计划，说不定真能被纪铭寻到。
只可惜……
蒋昀暗自叹了口气，看着纪铭笑道：“你的经历倒是要比我惊险得多。”
见纪铭露出些许不解的神情，蒋昀便同他讲了讲自己那半年的经历，而后又同他说起了自己被楚兰非和乔梦棠救起的事，以及楚兰非和於仸的关系。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纪铭听完不由感慨道。
蒋昀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没想到辛苦寻觅的人会自己找上门来，早知如此，便就直接守株待兔了。”
纪铭闻言笑了一笑，随即又问道：“芣湘苑周围师兄可设下了结界？”
蒋昀摇头：“只是同师尊讨要了这处院落，设成了禁地，倒是没设什么结界。”
纪铭道：“现下那楚兰非留在了芣湘苑，虽师兄已下令禁止弟子靠近，但也不防有些离经叛道的会闯进去。若是叫人发现了他们，难免会掀起一阵风波。师兄还是同於仸前辈商量一下，多设一个结界为好。”
纪铭所担忧的不无道理，照以往，於仸在芣湘苑内并不会现身，就算有人进去也很难发现其中有位神祗。但现在楚兰非一来，这二人又是一副打算在芣湘苑定居的架势，被发现的概率就大幅提升了。
虽说於仸身为神祗，被发现后有的是自保的能力。但神力之强大，神躯之稀缺，会有多少人垂涎，又会使多少人为其谋划，就不得而知了。
而苍云巅作为藏有神祗的宗门，必然是和於仸绑定在了一起，日后风波起时，定也是在风口浪尖上。
所以若是要保险起见，确实是如纪铭所说，应当和於仸商量一下再设下一层结界为好。
但是……
蒋昀抿了抿唇，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道：“其中利害於仸前辈应当也是清楚的，若有人进去，想必她能处理好。”
他这番话虽有点道理，但却不太符合自己做事的风格，自然而然地被敏锐的纪铭察觉出了不对。
“师兄是在担心什么吗？”
蒋昀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於仸想要借他木系天灵根的躯体重得自由身的事说给了纪铭听。
“虽然於仸前辈不会无故夺我性命，但自从得知她这个念头后，我见她就有点发怵。”
说完他耸了耸肩，自嘲地笑了一笑，却发现纪铭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并郑重其事地对自己道：“师兄日后还是莫要再去芣湘苑了。”
纪铭这般重视的态度一时让蒋昀有些难以自处：“也不至于……”
“至于。”纪铭道，“於仸前辈所谓的交易，全然取决于她自己的意愿。她愿意让师兄抉择，也只是愿意罢了，而非必须。”
说完，纪铭又皱起眉头看向蒋昀：“师兄是明白的，对吧。”
见蒋昀沉默，纪铭认真地注视着蒋昀的双眼，继续道：“师兄，不要再试图拿自己的性命，去信任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了。”
蒋昀闻言微微一愣。
纪铭话中的‘再’字，不需明说，他也知道是指的骆黎。
当真是一针见血。
就算他没有同纪铭详细地描述过自己是如何被骆黎困在晟星国西部的，他却还是能发现导致这件事最根本的原因——他对于骆黎的信任。
而这份信任，是来源于他对原著的了解和依赖。
若是没有这股信任，早在进入山林之时，他就应该察觉到不对，继而离去保全自身，也就不会出现后面被法阵迷晕，被困四年之久的事了。
想到这，蒋昀叹了口气，无奈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之前一直在忙毕业的事，无暇顾及写文，大家见谅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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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