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蒋昀一直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虽然神剑和世间仅存的神族很容易联想到一起，但因神剑是随一孩童入的凡间，所以蒋昀从来都不觉得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若非此次刚好接触过於仸，就听剑灵提到了其‘主上’的气息，蒋昀仍会去忽略这个最容易想到，也是最无稽的猜想。
不过，如果神剑真是於仸的，那又为何会随一孩童降世？
蒋昀心中留有疑惑，却不是很愿意去找於仸问个清楚。
且不说到时候要不要物归原主，就单凭於仸想要他的命，蒋昀便不可能去於仸面前刷存在感。
万一她改了主意，自己必死无疑。
可无奈剑灵敏锐异常，虽然蒋昀没有将自己的猜想告知于他，却也叫他察觉出了一二。
“你是不是见过主上了？”
蒋昀沉默片刻，诚实地点了点头：“……有可能。”
“真的？”剑灵的语气立刻雀跃了起来，“快！快带老夫去见主上！”
说完又似是悲感万分地呜呜哭道：“几千年了，老夫自出世以后，就孤苦伶仃、无人疼爱了几千年，没想到如今，竟还能见到主上，真是老天有眼。”
这些话让本就心虚的蒋昀更是惭愧了几分，此时忽然又想起剑灵曾救过他性命，于是便不由地开始考虑——
要么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再去一回芣湘苑？
打定了主意，蒋昀就带着剑灵去芣湘苑求证去了。
於仸似乎没想到蒋昀今日还会再来，细眉微微一挑，笑问：“你可是有了心愿？”
“……”蒋昀被她期待的视线一扫，登时汗毛竖立，面上的笑意也差点没维持住。
他缓了许久，才将腰间神剑拔出剑鞘，双手奉于身前：“前辈可认得这把剑？”
“认得。”於仸弯起眉眼笑了一笑，缓缓道：“之前瞧见你腰间所配之剑就觉得有些熟悉，没想到还真是它。”
“这是……前辈的剑？”
於仸闻言点了点头，遂深情地望向了穆昭：“以前是我的佩剑，后来我送给了阿昭。”
此言下之意，便就是还错人了。
蒋昀心领神会，转而将剑朝穆昭递去，看着那张前不久还互称兄弟的脸，恭敬地唤了声：“前辈。”
可对方却没有要接的意思，面上神色也是淡然。
“此剑随我转世，后因我金咒契文损坏而落入他人之手，如今与你结契，是你与它的缘分，不必还我。”
“这……”
虽然穆昭慷慨赠剑，蒋昀却是不敢直接收下，他犹豫地看了於仸一眼，发现那位神女仍痴痴地瞧着穆昭，俨然一副不管神剑去留的架势。
相比于於仸的缱绻情深，穆昭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蒋昀身上，见他面露犹豫之色，便开口道：“你无需多有顾虑，它现在是你的剑。”
蒋昀心中莫名生出几许怪异的滋味，待压下后，方才朝着穆昭鞠了一礼，坦然地接受了他的馈赠：“……多谢前辈。”
说完，又同於仸拜别，而对方并未在意他的举止，只用着轻柔温婉的声音，在蒋昀离去时，笑吟吟地同穆昭说着话。
“阿昭，可还记得我送你剑时同你说了什么？不记得也罢，听我细细道来……”
出了芣湘苑，再与剑灵通灵识便没了任何动静。大约沉默了三天，剑灵才又恢复以往的状态，依旧是老成持重，自视甚高，一口一个‘老夫’欲逼人尊他敬他。
然而蒋昀却发现，自己似乎再也没从他口中听到过‘主上’二字，或许是於仸由着穆昭将他随意送人伤了他的心吧。
蒋昀如是想着，心思却没往‘该如何安慰剑灵’那儿靠，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纪铭，但具体想了什么，蒋昀也说不清楚，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脑子里反反复复游思妄想，最后能记住的，也就只有‘纪铭’二字。
好在，一切繁杂的思绪都在见到纪铭时消散如烟，蒋昀略微忐忑的心情，也因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而平静了下来。
只是这种平静，很快就被飞扑上来的人影打破。
几乎在一瞬间，原本还在院门旁站着的人，就已踏步至他身前，长臂一揽，将他拥入了怀中。
蒋昀平生以来头一次被人这般抱着，惊愕之余还有些心慌意乱，无措的双手悬在纪铭腰侧，也不知该将他推开还是该给予他应有的回应。
推开似乎有些无情，然回应虽看上去合情合理，可终归无法掩盖自己心怀不轨的事实。
到现在，蒋昀才明白自己这几日为何会心神不宁。
他是在怕，怕再见到纪铭，心念不正的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是在亵渎对方纯粹无邪的情感。
无声地叹了口气，蒋昀将手虚握成拳，摩挲着微微发痒的指尖，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好久不见。”
“嗯。”纪铭闷闷地应了一声，便没了声响，只沉默着将环绕在蒋昀身上的手收紧了几分，像是怕一不注意，人就如幻影般散去了。
蒋昀自然也是察觉到了纪铭细微的动作，他按捺住躁动不已的心跳，稍稍动了动肩，意图结束这个令他略微心虚的拥抱。
但纪铭却止住了他的动作，耳畔温热的脑袋似乎还往他头顶靠了一靠。
“师兄，就一会儿。”
微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股苏醒万物的魔力，让蒋昀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因之功亏一篑。
指尖……好像更痒了……
蒋昀不自觉地掐了掐指尖的肉，但没什么效果，刺痛的感觉压不住任何躁动的欲|望，反倒成了摧残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无数本该被摒弃的念想，将蒋昀逼得越发蠢蠢欲动。
就一会儿好了。
他挣扎着舒展开了手指，带着不愿被人察觉的心思，缓缓往纪铭背上靠去，但却只触到了对方离去时擦过指尖的衣衫。
“……”
当真就是一会儿……
蒋昀默默地收回了悬停在空中的手，有些遗憾又有些惶然。
遗憾的是挣扎了许久到最后也没能如愿以偿，惶然的是，分明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举止，他却因心虚作祟，如此纠结难受。
本来，他现在应该能够以平常心来对待纪铭的。
下山游历两三年，再悸动不安的心也会在蒋昀刻意压制之下被消磨殆尽，但无奈天意难测，虽他实际上离去四年之久，可于自己来说，只有区区半年罢了。
这半年，压抑的情感不仅没能被消磨，反倒有几分上涨的趋势。
更何况……
蒋昀看着纪铭微红的眼尾，对上他满是担忧和惊惶的视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火热了几分。
归根结底，是天公不作美，是命运，让他落入现在这般难以自持的境地。
蒋昀思绪纷飞，纪铭却不知他心中是何想法，只看到了他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的模样，原本慌乱的心下意识地紧缩了起来。
方才自己举止，到底是唐突了些。
纪铭微微垂下眼睑，往后退开了半步，问道：“师兄这些年，可是安好？”
“说来话长。”蒋昀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虽刻意免去了骆黎或许有前世记忆，想要杀自己灭口的猜想，但光靠他夺剑之举，就足以让本就与他有嫌隙的纪铭更加怨恨他。
眼看着纪铭眼神越发冷冽，蒋昀怕他生出与骆黎不死不休的心思，连忙将话题转移开来。
“听师尊说，你执意要下山寻我，你可知这般情况，十之**是身死道消，寻不到的。”
纪铭没想到蒋昀会忽然问起这件事来，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知道，但总归还有十之一二的可能。就算……是那十之**，我也要寻到师兄，带师兄回来。”
“……”蒋昀被纪铭说得一愣，到底还是没明白纪铭执意找他的缘由，不由问道：“就算是一具白骨？”
“就算是一具白骨。”
听到这，蒋昀面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了，似乎有什么念头在他脑中萦绕，若隐若现虚虚实实，叫人神思恍惚。
大概过了许久，他才讷讷地问：“若是我被人挫骨扬灰，你又当如何？”
“不如何。”纪铭微微弯起眉眼，笑得坦然，“只要我寻遍天下寸土，总会有某时某刻，与师兄共处一方。”
“你……”蒋昀喉间发涩，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看着纪铭，终于从他眼中看见了那抹一直被藏得极深的缱绻情意。
事情，好像真的变得非常糟糕了……
蒋昀抿了抿唇，默默躲开了视线，低声道：“那没有任何意义。”
“有意义的。”纪铭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轻缓，又带着些许笑意，“只要能见到师兄，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
“……”
“我此行下山，虽一路匆忙，但也见识到了不少奇闻异事，亦从中得了些许感悟，其中有一个尤为深刻，师兄……想听听吗？”
气氛终究还是往奇怪的方向转去了，蒋昀觉得这大概率不是自己的问题。他强装镇定，重新与纪铭对视，却发现对方面上虽是笑着，但眼尾竟是如哭过一般深红。
片刻后，那人嘴角微勾，红唇轻启，做的是一副惹人心碎的姿态，说的是句句撩拨神魂的胡言。
“曾有人与我说过，若有心爱之人，就当尽早告知，否则越到后面，越没有机会。”
“所以师兄，你可知我有多怕你听不到我对你说，我心悦你啊……”
蒋昀：哎，犹豫就会败北。
纪铭：……我果断不能白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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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这章磕磕绊绊修修改改，再加之各种外界因素，总算是让我写出来了。（看来我是真的很不会写感情戏啊，大家将就将就吧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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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