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活春宫。”
少年双手环胸，站在纪铭身边，瞧着他被自己的声音唤回神，从而猛地撤开目光，木着脸往回走。
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少年连忙跟上前去，存心给纪铭找不痛快。
“你没见过？”他问，“是没见过活春宫，还是没见过两个男子之间…？”
未说完的话，带着一股子蛊惑人心的调调，绕着余音转了个圈，勾人往那不该想的地方想去。
“啊，”少年似乎想起来什么，他又凑近了一些，笑道：“你们仙界向来清高做作，这些…啧，有辱斯文的东西，你怕是连听都没听过吧？”
“那你岂不还是童子身？”
也不知哪里戳中了少年的笑点，让他忽然就捂着肚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兀自笑了好一会儿，少年才停下来。他看向皱着眉一脸莫名其妙的纪铭，惊异道：“竟真是什么也不懂。”
纪铭斜觑他一眼，道：“为何要懂？”
“这···”少年憋着笑，不怀好意地道：“自然是因为其中有诸多的妙处，能让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来此世间一遭，却连情|事都没经历过，未免也太过于···可怜可惜了。”
“当然，”少年似是诚恳地道，“你现在想了解也不晚，随便找一处青楼，那儿的姑娘，定会仔仔细细地教你。”
听到这，纪铭面色微冷，道了句：“荒唐。”
“诶。”少年立即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会是荒唐呢？这明明是人之常情，乐之所至，不足为奇啊。”
“只是你们修仙界端的是一副清高雅正的做派，灭人欲，抑人性，将此常事避而不谈罢了。”
“要我说，你就该趁着此次来魔界的机会，好好地去长长见识，体会一把情|欲的滋味。”
“诶，别走啊。错过了这次机会，你还打算回了那劳什子苍云巅，让你师兄教你不成？”
“闭嘴。”
少年聒噪的声音着实闹得人心烦，纪铭终是忍无可忍地转过了身，利落地弹剑出鞘，抵上少年的喉间，威胁道：“再胡言乱语，割了你的舌头。”
“哈，错了错了。”
少年一反常态地认错，面上却挂着戏谑的笑容，让纪铭直觉他还会从那狗嘴里吐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果不其然，少年紧接着又道：“你那看上去很厉害的师兄，怕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男儿郎，教不得，教不得。”
“你！”纪铭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将长剑整个往后一收，又猛地一抖手腕，转着剑鞘狠狠地敲上了少年的喉咙。
聒噪的声音终于被剧烈的咳嗽代替，少年捂着脖子难受得直打颤，许久后，才断断续续地憋出来一句。
“你…大爷的…”
纪铭冷着脸没有搭理他的骂词，但拨动剑格的手指却显得愈发地燥闷，显而易见的不耐很难让人感受不出来。
少年此时也知不能再惹他了，识相地越过纪铭走在前边。
两人回到客栈内时，蒋昀几个已经找了张桌子点好了菜。
见他们一人捂着脖子，面露痛苦之色，一人紧握长剑，始终冷着张脸，想都不用想，就知那魔修少年定是又招了纪铭的烦。
蒋昀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起眉眼笑着看向少年：“你这是何必？”
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遭这么多罪，实在是没有必要。
但少年显然没这样的觉悟，他气鼓鼓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感觉喉咙舒服了一些后，才朝蒋昀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蒋昀不以为意地笑了两声，起身将纪铭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将仍睡着的狐狸放回他的怀中，而后又递给了他一杯茶。
杯中茶水因为挪动的缘故轻微地晃动着，一如纪铭不太平静的心。
他皱着眉，抬眼下意识地去寻蒋昀，却见对方撑着脑袋悠悠然地笑着，目光柔和，其中也带了些戏谑，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那个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的少年。
忽然，蒋昀侧头朝他看了过来，面上挂着几许无奈，眼中仍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必与他计较。”蒋昀如是安慰着他。
纪铭微微一愣，嘴角牵出一抹笑来，算是应了蒋昀的话。但随着蒋昀的目光撤开，他嘴角的笑也支撑不住地消散了去。
耳边又响起了蒋昀的轻笑声，似乎是在和卫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纪铭垂下眼眸，盯着归于平静的茶水，脑中杂乱的思绪渐渐从混沌变为清晰，胸腔中的烦闷之意也似乎凝聚成了一股力量，敲击着他的心脏，一声一声，震耳愦聋。
大概是过了许久，纪铭抱着赤钰狐的手微微一颤，神情略显恍惚，他张了张嘴，无意识地唤出两个字来：
“师兄。”
正在和卫锡谈论该怎么去收购矿山的蒋昀忽然循着声音侧头看向纪铭，然而转过头后才发现，对方一直垂眸盯着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像是要和他说话的样子。
嗯？这小孩方才是唤了他一声的吧？虽然声音很小，但确实是有的吧？
可这，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莫非…他幻听了？
一头雾水的蒋昀又愣愣地看了纪铭一会儿，见他始终没什么反应，便草草地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幻听，转而继续和卫锡聊天去了。
而一旁百无聊赖的少年却恰好将纪铭的所有反应尽收眼中，他指尖别有深意地扣了两下木桌，眉头微挑，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这姓纪的，他不对劲啊。
然，仅管少年发现了一丝异样，却也没办法直接妄下定论。但是，这不妨碍他往自己喜欢的方面去猜想。
于是一整顿饭下来，少年的目光不是在欣赏陆笕柔的绝美容颜，就是在佯装无意地打量纪铭和蒋昀二人。
可那目光虽在少年的认知中是无意，但在其余人的眼中却直白得很，更不用说其中带着的诡异光芒还莫名地让人感到不适，所以即便心事重重如纪铭，也不可避免地发现了他那探寻的目光。
蒋昀自是忍了许久。
终于，他将筷子往桌上一扣，皱眉看向少年，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有眼疾？”
少年一愣，随即笑道：“眼疾倒是没有，有顽疾。”
蒋昀‘哦？’了一声，满是不信地问道：“你有什么顽疾？”
少年随意地往后一倒，倚在椅背之上，煞有其事地道：“我这顽疾啊，最是见不得那黑夜中的皎月照下地上的人影，而那人影又在角落中缠绵绯绯，缱绻羡爱。”
他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纪铭，继续道：“一瞧着这般景色，我就坐立难安，心绪不宁，实乃···顽疾。”
“你···”蒋昀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哪是顽疾，你这分明是脑子有病。”
卫锡赞同：“确实有病。”
少年：“···”你们懂个屁！
少年兀自翻了个白眼，举起茶杯呷了一口。
“我这顽疾啊，时常扰我心绪，阻我修行，让我心向恶生，欲图不轨。”
陆笕柔冷哼一声，讽刺道：“本性如此，赖什么顽疾。”
“呵···”少年忽地笑了起来，他单手撑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陆笕柔，缓缓道：“这顽疾啊，使得我不敢忠于心，不敢走卒兵，不敢深入梦，不敢乱衣襟。”
一句又一句的胡话从少年的口中蹦出，让蒋昀等人不由地怀疑他是真的有什么顽疾，如今犯了病。
而这些话到纪铭耳中却不再是什么胡话，摇身一变成了意味分明的嘲笑。
少年在笑他因马厩之事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亦在笑他，日后只能如他所言般处处受限，寸步难行。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纪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不知该如何逃避那字字灼心的魔咒，也不知该如何抚平那到现在也未曾平静的心。
最终，他只能以安顿小狐狸为借口，匆匆起身离去。
而他离去之时，少年的魔咒还紧紧地缠绕着他。
“所谓，思也徒劳，罢也徒劳，万般苦难，怎是煎熬二字可了？此疾啊，甚顽。”
“当真是疯了？”蒋昀皱眉看着忽然乐呵起来的少年，心中隐隐感觉他方才的话中另有深意，可奈何与这疯子的脑回路不在一处，压根听不懂。
一旁的陆笕柔则是被少年念叨得烦了，她不耐地放下了碗筷，留了句‘吃饱了’后，就如纪铭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下走了两个，饭菜也刚好吃的差不多了，卫锡索性便伸手搭上少年的肩，道：“走，回屋睡一觉去，看看明早起来能不能恢复正常。”
少年斜觑他一眼，冷笑道：“我不正常？你才不正常，你全家都不正常。”
卫锡哈哈一笑：“这会儿正常了。”
少年：“···”
少年显然懒得再在这话题上费口舌，他直接无视了卫锡，转而朝着蒋昀道：“姓蒋的，你不如也早点回去休息？”
蒋昀狐疑地看向他：“怎么？在我房里放了什么蛇蝎猛兽？”
少年：“···”那可不，还是你自个招的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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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