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彩的演讲和应接不暇的演出中，申大的校庆正式开始，上午学校安排了话剧表演和物理院的学术研讨会，这两场活动的门槛较高，尤其是物理学院的研讨会，只有受邀的各大物理院在职人员和少数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的优秀学生才能参与，前来凑热闹的学生们羡慕地看着物理学院大楼漂亮的玻璃外墙，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站在会议厅里演讲的样子。而历史系和医学院的活动在下午，更面向大众和社会，只要感兴趣都能听优秀毕业生讲述自己工作学习中的趣事并互动。
故而此时，还没有正式活动的医学院大冤种组合——岳声和江姜，西装小礼服外头披着卫衣，奔走在学校各大教学楼与人流之间，寻找沉尧的学生江与君的身影。
“老大老大，我是温苗，刚问过物理院的老师，江与君并不在志愿者的名单里，今天也没有看到他校园卡的打卡记录。”
陆逍转动耳机频道：“收到，你和棠真再向其他系老师确认一下，同时持续拨打他的电话。老岳老江，怎么样，你们那里有发现吗？”
江姜的声音传回来：“医学院和文学院都没有看着这么个小孩，他们物理研讨会里找过了吗？说不定提早进去帮忙了没人发现——沉尧，喂？能听到吗？”
沉尧扶了扶耳扣，联络通路里有轻微电流声，研讨会已经开始，与热闹的校庆截然不同，物理院的研讨会总是多一些科研人独有的严肃和清高，祝文成坐在沉尧前面，留给沉尧一个灰白头发的影子，他突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这些申城物理院的泰斗和新秀们，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样危险的环境。
至于梁映白……或许现在应该称呼他“第二号”。沉尧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并未看出他有任何异常。但他去操作第二号递来的U盘时，却发现里面的内容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想对U盘内容进行彻底检查，势必会打草惊蛇，他再次确认U盘没有被动过手脚后离开了后台，饶是如此，第二号仍然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后台的情况。
“没什么，我看到后台有一个存放仪器的柜子被打开了，不知道是哪个实习生忘记锁了，那一起很贵，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他调了调耳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走进会议厅起，方明哲给他们的耳机就开始接触不畅，断断续续地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始终听不清那头的声音，这让沉尧的不安感持续攀升——物理院边上就是申大的信号塔，他在校时学校论坛还有“想要WIFI跑得快就要当学霸才能享受”这一戏言，不论如何耳机都不至于接收不到信号，除非……
沉尧眯眼，把视线投向正在演讲台一边，准备上台发言的梁映白——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陆逍，”沉尧假装咳嗽，用手挡着嘴巴，试图和外界联系，“梁映白被冒充了，来物理学院会议厅，我怀疑江与君失联跟他有关！”
这个在舞台一侧精致的，把玩着手里教案的人，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梁映白”，而是犯下四场惊悚凶杀案的杀人凶手“第二号”！他怎么会在这里？真正的梁映白现在在哪里？沉尧来不及多想，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舞台侧边的那个人，他脸上的表情是舒展的，那并不是一种期待向大家展示学术成就的表情，倒像是一种好整以暇，运筹帷幄的状态，在表面所展露的温柔之下，蕴藏着险恶的凶光。
正在物理院外巡逻的陆逍突然听到耳机里一阵滋滋的声音，好像夹杂了几个音节，是沉尧的声音，但无法接收到完整的话，一种特殊的下意识让陆SIR停下脚步：“沉尧？能听到吗，什么情况？”
“滋滋……滋……梁……根本不是……滋滋”
这他妈什么破耳机，陆逍恼了：“方明哲！你行不行啊！”
“我的设备没有问题。”方明哲的声音很冷静地传来，这不像他，搁平时被陆逍小看他能呛回八十句，陆逍听到他那头传来电脑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申大全域范围内的信号都很正常，”方明哲的声音紧张起来，“只有物理学院，信号很差……不只是差，可以说基本被割断了，陆逍！我怀疑有人设置了屏蔽系统，注意物理学院方向，有问题！”
“操！”一股血直冲陆逍大脑，他试图冷静分析从沉尧不完整的信息中能获得的内容，梁映白？根本不是？这是什么意思，他脑内画面如同电影，将今天造成他看到梁映白至告别的画面快速重映，他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的、好相处的，但那头微长的头发和精致的套装始终在陆逍脑子里出现，这种怪异的假面感……在某一瞬间，陆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温苗棠真！立刻前往物理院！马上！岳声江姜，你们继续找江与君，不要靠近物理院！”一种巨大的不安瞬间包裹了陆逍，如果他没有会错沉尧的意思，那么现在正在物理研讨会上的近百位物理学教授和老师们，简直就是坐在一颗定时炸弹里！陆逍想起了录音笔里“第二号”说过的话，他的目标是沉尧？还是……他要整个申大物理界都为他陪葬？
江姜意识到陆逍语气的不对劲：“老陆，怎么了？”
“注意安全，我再重申一次，注意安全，”陆逍深呼吸了一下，“今天我们看到的梁映白，根本就不是梁映白本人！”
耳机那头沉默了几秒，或许是这种直面变态杀人犯的恐惧在一瞬间击中了他们，毕竟不能要求人人都像一线警察那样有强大的应对能力，陆逍想再说什么，江姜却开口了，声音无比冷静：“我们知道了，现在起我们会负责保护学生的安全，和上次开会说的那样，立刻找到西苑区警安排校内搜查防止部署炸弹，疏散群众远离物理院，不用担心我们。另外，PLAN B要安排上吗？”
这是江姜的天分，条理清晰且不给人废话的机会，这给了陆逍很大一颗定心丸，他拿起手机继续部署：“小胡，马上回梁映白家里检查有没有可疑行迹，和陈队联系立刻出警，不排除炸弹或恐怖自杀袭击的可能，让他通知特警支队，同时组成寻找梁映白小组！”
“是！”
陆逍继续：“老方……”
“已经在攻克了，”方明哲那头的键盘噼里啪啦响，他咬牙切齿，“一个破穿越的敢我玩这种黑客游戏，你、死、定、了。”
陆逍点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物理院大门；“目前不知道里面的状况，不确定第二号是否会采取极端手段，暂时不要引发太大的骚动。必要的时候，启动PLAN B。”
你也会想办法的吧。陆逍站在物理院前心想，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此时的物理研讨会上，主持人发言开始，各大物理学院的教授们稀稀拉拉地鼓着掌，并无人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等险境。沉尧翻看着手上的演讲表，共8场演讲，每人约半小时，或许是出于对“特殊人员”的照顾，梁映白的演讲被安排在第一个。
沉尧紧皱眉头，“第二号”如此大费周章地偷梁换柱，甚至屏蔽了物理院的信号，必定是要在这场研讨会上做什么，凭他一己之力恐怕阻止不了，陆逍……他相信陆逍也一定发现信号问题了，方明哲一定会尽快解决，但需要一定时间。那么目前只要能够尽量拖延时间，解决信号被屏蔽的问题，就能和陆逍两个人里应外合……
可是怎么才能拖延时间呢。
沉尧沉默了，或者说，他真的很少有机会能跟犯罪分子如此正面对峙。眼看主持人的前言已近尾声，他进行了一个反复地攥拳又松开的动作，平复呼吸，盯着手里的受邀者名单和流程表试图找出办法——突然，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落在他眼里！
“齐且卿。”
沉尧很少对一个名字眼熟，他很肯定最近见过这个名字，即便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名字……是不是陆逍曾经提过……沉尧一愣，反应过来，这是不是齐昊阳的大女儿？！
实验中学高三的优等生，沉尧想起来了，陆逍曾经和他念叨过，这是一个性情像“小沉尧”的姑娘，成绩在全校都数一数二，会作为“优秀高中生”参加研讨会到也在情理之中。但当时陆逍也说了，她对物理并无兴趣，沉尧猜测，这次会来大概是因为她父亲齐昊阳生前的项目会在研讨会上做出报告，借此睹物思人吧。
不论如何，对于沉尧来说，这绝对是目前最好的突破口！
万幸，学生坐席距离沉尧不远，沉尧一边注意“第二号”的动向，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位置，很快挪到了学生席后一排。穿实验中学校服的女孩子只有一个，这就是齐且卿无疑了。哪怕是台上无趣的开场白，齐且卿也听得很认真，她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坚毅，马尾规规矩矩地输在脑袋后面，明明是很青春的装束，身上却透露出一股子与年龄并不相符的老成。
确实和年轻的我很像，沉尧有些无奈认同了陆逍当时的看法。
时间不容许沉尧再作多想，他假装视力不好，身子微微向前倾靠近前排的齐且卿：“齐且卿，你是前段时间‘美术馆杀人案’受害人齐昊阳的女儿，实验中学高三学生。”
齐且卿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她下意识想回头，但被沉尧及时制止：“别回头，听我说，我是市局第二刑警队的，你应该见过我的同事。今天这场研讨会上有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我要拖延时间等待我同事的接应，需要你的帮助。如果可以就咳嗽一声。”
齐且卿显然有些吓到了，她的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几秒后她还是假装嗓子不舒服，用手在嘴前假装咳嗽了一声。
“我需要你配合我们拖延第一场演讲，那是关于你父亲生前最后一场实验的分享，”沉尧说，“但凶手是很狡猾残暴的杀人犯，你要配合我保持冷静，我们一起想办法拖延，如果你害怕的话……”
“警察叔叔，”齐且卿微微侧头，打断沉尧，“你说的是真的吗？”
台上主持人的前言已经快讲完了，尽管他也险些沉不住气，但仍然对这个充满求证欲的女孩儿点了点头， “我不会用齐教授的死开玩笑。”
台下开始鼓掌，报幕主持人登台，微笑着说出“接下来！有请新桥研究所的梁映白博士带来演讲”，一切都快来不及了，但齐且卿显然还不太信他，犹豫迟疑着什么，沉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紧紧盯着“第二号”的方向，像在盯着一颗炸弹。
突然，就在台下的大家开始鼓掌前，齐且卿“腾”地一下站起来，她的手用力攥成拳头，又松开，而后在众人诧异的眼神里跑上了台——话筒发出一阵消音，齐且卿深深看了一眼沉尧的方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叫齐且卿，我的父亲叫齐昊阳，在今天各位老师们开始演讲前，想先向大家说一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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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Chapter 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