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审讯室出来，陆逍来不及吃完饭，他要赶紧做完刘燕孙得益相关案件人的笔录，尽早回家确定沉尧的安全，虽然他知道现在有小胡在家里做警卫，他也并没有不信任手下的意思，但这是一种特殊的……不安感，陆逍心想，他必须要亲眼确认沉尧没事儿才安心。
刘燕和孙得益是近几个月来唯一两个和科研界无关的死者，这是不寻常的，所以陆逍不放心把调查他们的事项安排给其他人，他与陈酉两人匆匆过了一眼尸检初步报告——孙得益的死因是头部撞击伤，全身没有其他伤处，四肢完好，看起来就是普通案件的受害人；而刘燕就很古怪，她身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舌头和双手被砍下，凶手为她做了止血处理，在遇害后48小时左右，刘燕才因失血过多和过度疼痛死亡。
陆逍和陈酉对视一眼，陈酉已经初步了解了案件相关人：“他们这对夫妻住在内环的老房子里，最高一层的租户，在楼下开了一家小卖部。孙得益是个赌徒，时常家暴刘燕，二人几乎每天都有争吵，目前猜测孙得益死亡时间为五天前，刘燕则是两天前。孙得益案发当天据楼下邻居说夫妻两人有过激烈争执，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看来刘燕身上的伤应该有一部分是孙得益干的，”陆逍一边翻阅图片一边拿走向笔录室，“今天来做笔录的是他们楼里的租客？”
“叫方可儿，27岁，美容院员工，”陈酉说，“案发当晚她在刘燕的小卖部里停留了十几分钟。”
陈酉推开门，一张慌里慌张的脸就印入了陆逍眼里，方可儿脸色煞白，有些局促地揉搓着面前放的一张白纸边沿，折起再放下，笔录用的白纸已经卷起了一个边。
陆逍冲她温和地笑了笑：“别紧张，找你了解一点情况，马上就能回去的。”
说完这句话，陆逍才发现这个叫方可儿的姑娘似乎并不是因为被警察传唤而紧张，她时不时抿嘴，似乎在为自己措辞，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问道：“警官，你们抓到他了吗？”
陆逍一怔，立刻顺着她的话：“什么意思，你知道谁是凶手？”
“我知道，肯定是他，”方可儿是读过大学受过一定教育的，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地将事情的经过叙述清楚：“住在503的一个男的，那天晚上燕姨和孙师傅吵架，吵了很久，我想上楼去劝架的时候他先上去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燕姨和孙师傅，怎么可能那么巧呢……后来我想去他家里送猫粮，他表现的很抗拒，肯定是把尸体藏在家里了！”
陆逍眉头一拧，看了一眼陈酉，后者会意地一边记录，一边发短信安排了两队人——一队调取房东信息确认503身份，一队正在现场勘查的注意查一查503。
“你认识503的住户吗？”陆逍问。
方可儿摇头：“不认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就知道他很高。因为长得好看我还跟踪……也不是，就是试过接近他，就是在燕姨的店里等他，哦！出事那天我也等他了！这个人好像是有工作的，他每天都是九点钟回家。”
陆逍敏锐地抓住关键词：“长得好看？你见过他长什么样？”
“见过……就一次，平时他都戴口罩，”方可儿望了望天，似乎在回忆，“头发有点长，很瘦，鼻子和眉骨的地方特别挺，嘴巴也很薄……他很白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光才会有的冷白皮……”
这些形容实际上都带着一点不确定性，但方可儿唯独很确定的是：“他有一双特别好看的桃花眼！”
桃花眼？陆逍记录下来，在这三个字上划了两个重重的下划线。
陈酉那头的小弟很快传回消息：房东的房子是整栋整租给二房东的，二房东做了隔断把房子租出去，租户再转租，有张身份证作登记就算装样子了，压根不管你是不是本人入住也不签合同，钱到位了就一切好说，久而久之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只有没交房租的时候房东会催房租，一张单子贴在门上，到点了就停水停电。没人知道这屋子里住的人究竟姓谁名甚。
而现场勘查也很快传回消息，503的住户早已经人去楼空，整个屋子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过，厨房、客厅几乎都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唯一有使用痕迹的是卧室，住在这里的人似乎是一个网瘾青年，只有电脑桌前堆放着满满的杂物。一队的小赵经过检测，果然在现场发现了血液和人体组织及皮屑。
真的是这个503？陆逍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眯眼，即便一时半会儿无法确认住户身份，只要通过监控的追查、房东手机上房租往来的记录筛查这些并不困难的方法就很很快锁定凶手身份，可真的这么简单吗？
这可是连环分尸案的凶手，是仅仅两周杀了四个人，把预告杀人，艺术杀人都玩了个遍，把整个市局都耍得团团转溜了一圈又一圈的变态，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让别人看到他的脸？
在自己住的地方作案，被这么轻易地发现吗？
这个503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和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打招呼，挑衅讽刺自己？他显然也是认识沉尧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要一次次对理工大的学生动手，对完全没有恩怨的夫妻下手？他和祝文成又有什么关系吗？
陆逍觉得头痛欲裂，目前他们所掌握的证据根本无法自圆其说，甚至不能称之为“证据链”，而那句“你把我爱的人毁了，那你爱的人凭什么功成名就地活着”更是莫名其妙，毫无逻辑。
但他毫无办法，在证据分散的情况下，警察能做的就是把每一条证据都查清楚，陈酉很快安排人去调查房东的转账信息往来，同时派人跟踪式查找503的活动路径，力求“宁可抓错不放过”。
处理完这些，陆逍走出市局大厅时天色已晚，将近十二点，天上连颗星星也找不到，他翻了翻微信，半小时前沉尧问了一句“下班没”。
市局开车回沉尧家也就几分钟的路，陆逍怕沉教授这个点睡了，没有回消息，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停进沉尧小区，才发现小胡和梁映白还没走，显然沉尧做到了“听警察叔叔话”这一点。
一楼的灯已经关了，沉尧体贴地替陆逍留了门口的玄关灯，陆逍把钥匙轻手轻脚地挂在门上，本以为自己安静得像只猫，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沉尧从二楼走了下来：“回来了？”
“吵醒你了？”陆逍看了一眼楼上，正对楼梯的客房门紧闭，估计梁映白今天休息在了这里，他压低声音，“你让他俩住这儿了？”
沉尧笑了笑：“不是陆警官说我和梁博士会有危险么？不浪费警情，我就让小胡和梁博士今天先住在这里了，在一块儿比较安全，况且……我和梁映白也有点研究相关的问题要讨论，他来来回回不方便。”
陆逍脑袋里有无数问题和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但他此刻脸上只有一抹坏笑：“那他俩把我房间睡了，沉教授，我睡哪儿啊？”
沉尧脸不红心不跳：“陆警官没和我睡过一张床吗？”
“啧，我想想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陆逍起了点坏心思，阴阳怪气地说，“以前我和沉教授什么关系，现在什么关系啊？”
沉尧并没有被陆逍这句话调戏到，他半靠在楼梯上，似笑非笑地盯着陆逍：“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嗯？陆警官。”
陆逍：“……”
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陆逍心痛地想，以前沉尧可没那么会回嘴。
好在沉尧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慢条斯理地解释：“不开玩笑了，有件与祝教授和梁映白有关的事情，我原本主观上认为不应该把这么荒唐的‘猜想’分享给你，但现在，我还是决定把判断的权力交给你。”
……
时间来到凌晨，两人脸上都未出现倦容，沉尧为陆逍和自己准备了温咖啡，让秋风扫开一室闷热。他点一盏小夜灯，从电脑前取了几页资料递给陆逍。
陆逍一目十行地扫视完毕，猛地抬起头：“你认真的？”
沉尧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自己开玩笑，陆逍很清楚，但他所看到的文件实在太过……超前了，陆逍再次浏览屏幕，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祝文成曾经进行过……时、空、穿、梭实验？”
沉尧点点头：“我是他的学生，自己老师的实验项目有什么，我是很确定的。”
陆逍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可能是困傻了：“你现在这个天马行空的说辞很像我朋友圈那种卖保健品的微商，但……啧，因为是你，好像说什么又都不是没可能。”
“这个实验是真实存在，并且深川为此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沉尧知道陆逍一时半会儿接受无能，但还是得解释，“但同时能够确定的是，这个项目在当年就已经被上级有关部门叫停了，理由很多，但我认为最直接的原因是，谁都无法承担面对未知的风险。”
好在我们陆队大小精通好莱坞电影，觉得既然人类早晚要进步，那现在就这么高科技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在自我洗脑后很快接收了沉尧的信息：“未知？”
“比如时空穿越后收束的无数可能性，或许我们的初衷是好的，但造成的结果未必不是灾难性的。比如，我们希望通过时空穿越技术来阻止一些悲剧，但因为‘发生悲剧’而衍生出来的这条因果线就会被消除。举个最简单也较残忍的例子，一个无辜女性路遇强／／／ｊｉａｎ，重重压力加身下，她生下了和犯人的孩子，如果她选择时空穿越回到了并未遇害的那一天，孩子也就不存在了，但他已经落地，拥有法律意义的身份，我们这么做是在阻止犯罪，但同时也在犯罪。”
“陆逍，这把刀不论落在谁手里，谁能保证它永远善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Chapter 59（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