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

今年申城的雨季格外漫长。陆逍柜子里存活的、还没在抓捕逃犯的过程中英勇就义的T恤集体在窗台上过了年,端得是一个誓死不干,陆大爷和老天爷干架不过,不想裸奔就只能套上那件板板正正的制服。

今天收工早,他又忘记自家车限号,在泼天大雨里被淋成一个鹌鹑,草草冲完澡,又对付着弄了两口吃的,一面收看新闻联播一面骚扰年假中的岳声和他打双排。

岳大夫本人正在南半球的海岛度假,气候宜人,阳光充足,心情尚可。一连麦却听见陆逍那边劈头降下的雨声和电视机里不断提醒居民注意天气防灾的新闻,眉头一皱,“不是说今年申城的台风没有形成规模吗,这雨还下个没完了?”

陆逍瞥一眼窗外的雨,和挤挤挨挨的车流,“可不,这雨太邪门儿了,一会儿泼一回,然后就没完没了的毛毛雨,下得都来气。”

岳声冷笑道:“不是因为下雨又限号,接不了你家沉教授下班?”

“得了吧,”陆逍来气,“之前他们那实验室不是让肖于楷给炸完了吗?本来以为那个神秘兮兮的鬼项目就得停了,谁知道火场里那小孩儿,哦,就是冒着大火冲进实验室薅东西那小孩儿,在什么理论基础上提出了一个什么假定,反正我也听不懂,那意思是这项目居然又有转机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岳声听罢,熟练地总结,“嗯,意思就是沉尧没空搭理你了。”

你大爷。陆逍一面竖中指一面熟练地把岳声熟练度最高的英雄送上BAN位。

“草,一楼会不会玩儿啊傻逼吧!”

岳声还没来得及往外跳,五楼的AD先开始打字骂人了,“妈的,本来这破天气轮值心情就不好,排位又遇上俩傻逼,脑残吧你!”

秉持着骂陆逍脑残可以,骂自己脑残不行的严重双标精神,本来打算默不吭声看戏的岳大爷捋起袖子开始和对方打字骂人,顺便把陆逍胜率第一的韩信摁在了ban位上。

“你大爷!俩傻逼!!!!”

内讧团刚开第一条龙,陆逍的裴擒虎刚蹲到对面花木兰,暗戳戳准备打一套吃了buff就跑,极不和谐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哎我操……”陆逍险些一个猛子扣了电话,但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看清了市局值班的号码,心说下次就该给你备注一个“狼来了”的来电提示,极不耐烦地接通电话,“喂哪位?”

“陆逍!你小子又惹什么事儿了?!”

陆大爷一个机灵从床上蹦起来,谁知道今天值班室坐着的不是棠真温苗这种碎催,居然是他妈的顾长风,这老头儿今天又发什么神经。

陆逍一头雾水,下意识开始摸衣服外套,“不是顾局,出啥事儿我还不清楚呢,怎么有屎盆子净往我头上扣啊!”

“现在!麻溜儿来市局,”顾长风懒得和他废话,“似乎又发生一起恶**件,对方最后留言还提到了你!”

陆逍挂上蓝牙耳机,手机连着没关掉的游戏一起塞进裤口袋里,听顾长风说的话,穿外套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找到受害人?”

“找到了就不让你来市局,直接让你去现场了!”顾长风顺了口气,觉得自己快退休的年纪血压直逼一百八,怕是熬不到退休,“赶紧来,我们需要排查你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陆逍一脑袋懵逼,这是什么狗屁发展?

晚上八点半,申城市公安局灯火如昼,人工支开一座屏障与窗外的雨幕隔绝。陆逍顶着一脑门官司冲进刑二队办公室,这才一边换衣服一边把事情经过了解个囫囵——雨夜报警电话,不明不白的求救,最后有一大傻逼跟自己打了个招呼。

陆大爷百思不得其解,电脑里播放了上百遍那人离开时的声音,那句“陆逍,好久不见”更是魔性洗脑,加上之前该人精准报出他的工作单位,想误会都难。

自“交换杀人”案的主犯肖于楷落网,申城市局难得太平了一阵子,如今临近中秋,一队陈老大爷早早张罗着“张灯结彩”热闹一番,也不晓得从哪儿拿来一叠奇形怪状的招贴画贴满了刑侦大队的门窗,办公室堆满了还没来得及发放到位的福利月饼,又被雨浇了一身的陆sir二五八万地挂着一件跨栏背心,半点不怕冷,坐在成堆的大红大绿月饼礼盒里冥思苦想,他到底得罪过多少人。

棠真打着哈欠给陆逍泡了杯咖啡,顺带参观了一下他桌上密密麻麻叠着人名的工作笔记,满脸怜悯,“老大,光荣啊,你办过的案子有你得罪的人多吗?”

陆逍愤怒地扔下笔,“顾长风那老头儿净抓我来做无效工作,凭什么对面神经病一句话就认定是针对我的恶**件?万一是混淆视线拖延时间呢?”

“可是现在没有突破口,我们……”

“找到了!”方明哲一摘耳机,抽出一叠打印机里的文件,横冲直撞到陆逍跟前,“跟移动公司那边确认核查了机主身份,确定这张卡主人的身份,姓名,齐昊阳,男,身份是理工大学物理系教授,已经联系了他的家人,确认其本人没有回家,现在处于失联状态!”

“齐昊阳?”陆逍直觉这个名字很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直到他听见理工大物理系教授的身份职位,这才恍然,“李望的研究生导师!”

方明哲一时不知道该问李望是谁,还是该惊讶陆逍果然认识这个疑似受害人,脖颈后忽然暴起一片鸡皮疙瘩。

“陆逍,是不是和你认识的周围人都得遭殃啊,救命啊我女朋友前两天刚和我吵完架,我现在觉得她很危险啊!”

陆逍没搭理方明哲的鬼哭狼嚎,指令言简意赅,“老方,继续定位这手机最后出现的地点,如果能模拟出齐昊阳的行动轨迹更好。棠真,让一组带人去齐昊阳家了解情况,二组带人去理工大调监控,我倒要看看这位物理老师到底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但原本应该非常顺利的寻人计划,却因这场成因扑朔迷离的雨而陷入僵局。棠真带着的一组传来消息——齐昊阳,XX年生人,今年53岁,任教于申城理工大学物理系,同时也是研究生带教导师之一,在量子物理领域有些建树,但蹊跷的是,他最出名的一篇论文竟然与量子物理相去甚远,而是钉在了材料物理学领域,似乎是延伸了他本人硕论的一个方向,潜心多年方有成果。

齐昊阳的家庭关系非常简单,父母已经离世,妻子刘芳蕾是申城三小的数学老师,有一儿一女,女儿目前在静松区实验中学念高三,明年高考,儿子刚上小学四年级,就在刘芳蕾任职的申城三小就读。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常年不联系的亲姐姐齐毓纬,似乎是因为当时父母遗产处理问题上产生了矛盾,撕破脸皮,而案发期间,齐毓纬正在外地出差,同事和酒店监控做出了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证实她与本案暂无直接关系。

另外,据前方温苗在理工大调查所知,齐昊阳性格比较古怪,颇有点旧时代老学究的清高傲气,本人在学术方面要求很严,对学生绩点卡得比较死,导致一些学生确实对他颇有微词,让他手下几个研究生也苦不堪言。

“可是,真的会有人因为教授卡你成绩对老师下手的吗?”从小学开始就对老师这个职业格外毕恭毕敬的“好学生”温苗百思不得其解,“这可是绑架,或者蓄意伤人,那不是比毕不了业严重多了?”

陆逍本来的确是想赞同,但是想了想之前肖于楷的前车之鉴,还是觉得他们搞物理的大多数都比较难懂,不能排除人类物种多样化的可能,万一又是个变态呢?

绑架,监禁?这当然是一种想法。但对方在控制了齐昊阳之后不仅没有通过他的手机向他的家人索要钱财,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那么只能说明这事儿不只是钱的事儿,钱未必解决得了……

那就很有可能进化成杀人。

“不必和罪犯共情,潜在罪犯也用不着,”陆逍当机立断说,“重点看监控,找到齐昊阳什么时候出的校门,如何离开的,还有他的那些学生当中有哪些值得怀疑的对象,我们还是要从仇人报复的角度入手!”

布置完任务,他沉吟片刻,又想起那句没头没尾的“陆逍,好久不见”,登时冒了一身鸡皮疙瘩,补充说,“那个,假如排查到他的学生当中有跟我有仇的,重点关注一下。”

温苗:“……哈?”

……

很快,齐昊阳的手机信号最终消失的地方被确定,大雨还没有停,甚至有愈下愈大的架势,陆逍跟随技侦冒着大雨追踪到了一片废弃的烂尾楼工地。

这场雨实属来的不是时候,现场大部分痕迹都被冲刷干净,只剩下一地泥泞,陆逍打着手电,凭借一点微弱的亮光披着雨衣在水泥里艰难跋涉,一边咒骂这该死的天气。

“老大,我们找到齐昊阳的手机了,就在东南方向出口处,但他那手机是台老苹果,不防水,在水里泡这么久根本开不了机,已经送回去让方哥琢磨去了。”

棠真跟在痕检的屁股后面来回跑了一圈,来跟陆逍汇报现场情况:“别的情况痕检的哥们儿还在查,只不过距离电话打到静松派出所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对方已经转移的可能性很大。”

陆逍皱眉,“我知道,而且这雨下得太大了,很多痕迹恐怕都会被破坏。”

“陆队!有发现!”

就在此时,痕检的小赵举起探灯冲陆逍喊,正在进行现场排查的几位干警纷纷跑上车去取工具,手电筒的灯光错乱地交杂起来。陆逍拔腿狂奔过去,只见被铁锹挖开三尺见方的水泥坑被雨水泡开,微弱的灯光下,搅得浑浊的泥水和血水混合,生出难以描述的腥锈味道,露出两条鲜血淋漓的人腿!

更令人悚然的是,痕检工作人员们把两条腿小心翼翼从水泥坑里扒拉出来,竟发现这并不是完整的尸体,而是两条被生生与身体截开的断腿。

陆逍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上肢呢?”

“没有找到,”小赵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这个出血量,我们不能想象对方会对受害人进行截肢后止血处理,陆队,很有可能已经出现死者了。”

陆逍一颗心顿时沉到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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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时
连载中悬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