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燕江的眼隔着小段距离直放在李烊言脸上，嘴角依旧那副慈笑，但让人看得几分心酸，“没事儿，现在...”
李烊言走了进来，开始低头换鞋，“没必要，我吃了。”
陈肖忍关紧门，今天没什么声嘶力竭的咆哮，不知道是不是陈肖忍在的原因，外边意外和谐。
接近一小时，一股香味窜了进来，但陈肖忍闻着没感觉，他才吃了东西，饱。
闲得无聊，陈肖忍摸出练习册开始刷题，但这题没刷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他丢下笔，开了门。
门口赫然一张笑脸，方燕江局促地搓搓手，看着陈肖忍邀请着，“阿姨做了几个菜，一起吃点儿吧？”
陈肖忍朝外探了眼，这哪叫几个菜？简直太丰富了点儿，但他完全没胃口。
“行。”但陈肖忍还是带着那份礼貌点了点头。
方燕江笑容又咧开一寸，指了指一旁的房门，“那我问问言言。”
陈肖忍点了点头，看方燕江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然后抬手敲了敲门，但没人应，她喊了声，“言言？出来吃饭了。”
陈肖忍移开眼，关上卧室门朝客厅走去，那边还呼唤着，“妈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多少尝一下吧？”
陈肖忍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了下去，他朝李烊言的房门口看了眼，女人背影落寞，娇娇小小一个，迟迟未落在门上的手让人看着心疼。
陈肖忍抿直唇，移开了眼，大概半分钟，方燕江才坐过来，她看了眼满桌菜，眸中难掩失落，却还是朝陈肖忍示意了一下，“孩子，快吃吧，尝尝阿姨手艺怎么样。”
她云淡风轻地笑说，“这孩子，在外边吃了东西，我们就不等他了。”
陈肖忍拿起筷子盯了方燕江一眼。
他也在外边吃了，身上味儿不明显吗？
“...”陈肖忍抿直唇，夹了块排骨丢进碗里，“阿姨辛苦了。”
“没。”方燕江拿手背擦了下额间冒出的细汗，慈祥的目光定定放在陈肖忍的脸上，在他咬下的第一口后便问，“好吃吗？”
陈肖忍说不来什么别扭的话，竖了个大拇指，认可。
“行，好吃多吃点，以后阿姨还给你做。”方燕江说。
以后？还要来？
陈肖忍可没说过这话，他倍感压力，就这母子关系，搞得他进出也是一阵尴尬。
“还有这个。”方燕江看着陈肖忍，想到什么似的，动了筷子，但那筷子不是动给自己的，而是笑脸盈盈地给陈肖忍夹了一筷子肉丝，“这个也不错，言言小时候也喜欢吃，还有他那些同学，玩累了经常来我们家蹭饭呢，每次这个时候，这就是抢手货了。”
陈肖忍有点儿顶不住，这再塞下去，东西就往嗓子眼冒了。
“我们家言言小时候最乖了，听话。”方燕江又说，盯着菜盘子发呆。
陈肖忍点点头，现在‘也不错’。
方燕江低声笑笑，盯着菜盘子静了半分钟又去看陈肖忍，“孩子，怎么称呼你？”
陈肖忍听到这句话呛着了，他咳了几声，满脸通红，“叫我陈肖忍就行。”
方燕江贴心地给陈肖忍递去一张纸，“没事没事，慢点儿吃啊小陈，不急。”
陈肖忍听到小陈这二字又是一哽，顶着咳红的脸点了点头。
这一桌子菜，方燕江就没动过筷，尽是给陈肖忍夹去了。
他实在憋不下，但还是顶着最后一口气憋下了。
吃完，他差点儿站不起来，但还是顶着残腿大肚子强撑着帮忙收拾了餐桌和剩菜剩饭。
陈肖忍将垒好的菜盘子和碗端进厨房里。
见状，方燕江立马跑了过来，她抢过陈肖忍手中的碗盘，“没事没事，这个放着我来洗就是。”
陈肖忍看她一眼，“没，我站一会儿，顺带洗了，撑。”
方燕江摇摇头，还是那抹笑，将碗盘放进水池，去看陈肖忍，“没事孩子，你干自己的去吧，我这洗完就走了。”
这感觉实在太他妈让人不舒服了，这句话也让人心酸。
陈肖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杵原地，几次想上手都被那慈祥的笑容盯回去了，终于，在几次尝试下他放弃了，朝卧室里走去。
房门大概在十分钟后被砸响，陈肖忍打开卧室门朝外探了眼，客厅里空无一人，厨房依旧，他又朝隔壁紧闭的房门探了探，依旧紧闭着。
这滋味，就挺操蛋的。
十一月份淅沥小雨，周一又陡然降了温，浓墨滚滚在天上，打了铃，陈肖忍几步跑回了家，衣服还没寄过来，陈肖忍就靠叠穿，那每天架势和裹床被子差不多了。
加衣服比吃饭还勤，吃饭那列第二，是次要，回家加衣服才是主要。
刚到家门口，还是那幅场景，陈肖忍又见着了那个女人。
不，是李烊言的母亲，方燕江女士。
寻着动静，方燕江看了过来，依旧是那张笑容，手上依旧提着袋子。
陈肖忍很想和李烊言说，要不你就给你妈配一把钥匙吧，他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
“阿姨好。”陈肖忍朝她微微颔首，摸出钥匙开了门。
方燕江紧跟上，还是那句话，“我买了点儿菜。”
陈肖忍没应，但硬扯了抹笑容，“好。”他换着鞋子朝李烊言的房门看了眼，没等方燕江提问，先发制人，“他应该等会儿就回来了。”
方燕江熟练地将菜放去餐桌上，“没事，我做了饭就走了。”她转头去看门口的陈肖忍，“你们学生孩子没时间做饭，阿姨给你们做好，一会叫你，一起吃点。”
陈肖忍连忙摆摆手，“不用了阿姨，我这一会还要回去上晚自习，来不及。”
方燕江愣了下，又笑，“现在娃娃真辛苦，不像我们那时候。”她将袋子里的菜拿出来，“那阿姨做好，给你们温着，你们等会上完学回来吃。”
她指了指厨房，“我把饭温电饭煲里，等会言言回来麻烦你和他说一声。”
陈肖忍立马应下，“行。”
方燕江干笑了几声，拎着菜朝厨房走去，“真是麻烦你了小陈。”
陈肖忍跟着打哈哈，换了鞋子朝卧室走去，“不存在的阿姨。”
“...”
不知道物流是不是半路冻住了，陈肖忍衣服没一件厚的，唯一能凑合的是上次花园市场买的那件衣服，但脏了，陈肖忍想着衣服几天就寄过来了，周末就给他扔洗衣机了。
但天不遂人意，这破城儿总有陈肖忍料不到的奇迹。
他随便挑了件衣服套身上，里边两件衣服了，外面又套了件卫衣，等会还套一件校服，但陈肖忍觉着还不够。
换完，他去厨房打了一头，方燕江已忙活了起来，“阿姨，我先走了啊。”
方燕江停下手中动作看来，她擦了擦手，走过来捏了捏陈肖忍的衣服，很顺其自然，像是习惯了般。
“孩子穿这么薄啊？”方燕江去看陈肖忍，眉头皱成了一团，“不冷啊？”
陈肖忍冷，冷透了，他笑，“没，我家不是这边的，冬天衣服没带，没想到这天冷这么快。”
闻言，方燕江走出了厨房，朝李烊言的房间指了指，她走过去，扭开了门，“冬天衣服没带啊。”她边走边说，拉开了李烊言的衣柜，“这可不行啊，等会着凉了。”她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最后挑了一件外套出来。
陈肖忍就搁外边看着，看方燕江拎着衣服走了出来，“你先穿着言言的衣服吧。”
“这...”陈肖忍没接，有些局促，“不好吧。”
方燕江硬将衣服塞进了陈肖忍的怀里，“没事，没什么不好的，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她拍拍陈肖忍的肩，“穿这么少在学校里坐着肯定冷，还要冷那么久，又没吃饭，身上没有温度。”
陈肖忍看着手里的衣服，被迫接受。
“我家小孩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担待就行。”方燕江又说。
陈肖忍摇摇头，“没。”
“行了孩子，快去上学吧。”她又拍了拍陈肖忍的背，将陈肖忍怀中的衣服展开披去了他的背上，“衣服穿上，别冷着了。”
这都上手了，陈肖忍尴尬着展开手臂套上，真就有那味儿了，慈母，太他妈慈了。
李烊言这件衣服确实不错，陈肖忍一晚上手都是暖和着的，毕竟这是来自中年女人浓浓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