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当孙子

这一晚,他是唯一一次慢条斯理走回去的一晚,刚进小区,陈肖忍就和这衣服主人正撞上了。

李烊言刚停好车子,看见陈肖忍一愣。

“你这...”李烊言站起身来,第一眼目光就被陈肖忍身上的衣服吸引了,黑色羽绒服,很简单的样式,但在陈肖忍这张自信帅脸的衬托下还是几分不错的,“这衣服挺眼熟。”

陈肖忍抬了下眉,低头看了眼套身上的衣服,又去看李烊言,“好看吗?我新买的。”

李烊言哑口半刻,盯着陈肖忍吐不出半句话来。

陈肖忍和他对视着,想乐,嘴角有上扬的趋势,在几秒后,绷不住了,弓着腰狂笑了起来,他拍了下李烊言的肩,“傻逼,你他妈还真信了啊?”

李烊言愣了几秒,后知后觉,“那你这他妈什么意思?”

陈肖忍乐了两秒,立直身来,他捻着身上的外套看了李烊言一眼,“你的。”他纠正,“哦不,阿姨给我的。”

“方燕江?”李烊言瞪了瞪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陈肖忍点点头,“对,阿姨太热情,不好不收着。”

李烊言也跟着乐了几声,“你穿上还不错。”

陈肖忍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确实还不错,暖和。”

李烊言看他一眼,甩着钥匙扣朝前走去,“送你?”

打趣。

陈肖忍跟上,“真假?”

李烊言转头盯他一眼,“你我看我长得真吗?”

陈肖忍笑,“我看你长挺帅。”

陈天雄寄的衣服在周五终于弹了过来,陈肖忍中午午饭不吃了,一拉铃就跑去附近给取了,他想着他终于不用再受着这寒风凛凛就心情美好。

东西有点儿重,拿一大箱子装着,陈肖忍这衣服还没穿上,搬个东西倒是累出一身汗来。

好不容易爬上三楼吧,陈肖忍刚把东西放门口,突然弹开的门又给他惊得一哆嗦。

得,方女士又来了。

陈肖忍刚想打招呼瞥见客厅里的李烊言,一如既往的脸黑。

他又去看方燕江,抿直唇,低头穿着鞋,脸上泪痕明显。

陈肖忍抱着箱子突然就不敢动了,就杵门口,张张嘴也没说出半句有用的话来。

这还能是什么情况啊?这不明晃晃吗,估计那不孝子又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方燕江换好鞋看了眼门口的陈肖忍,她笑了下,抬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随口甩出一句,“小陈回来了啊。”

陈肖忍又看了眼客厅里边的李烊言,他坐在沙发上,电视声音放得老大,装耳聋老人。

“嗯。”陈肖忍收回眼去看方燕江,“要走了啊?”

方燕江点点头,笑得一脸苦涩,声音低哑,“不来了。”

陈肖忍有些疑问地睁了睁眼。

方燕江嘴角扯起抹苦涩的笑意,低头摸了摸包,用了几秒的时间,从里边摸出一沓厚厚的纸袋子,她朝后看了眼,牵起陈肖忍的手,将东西放去了他的手心里。

方燕江抬眼去看陈肖忍,一脸憔悴,让人看着可怜,“小陈,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言言吗,他不收。”她说得轻松,陈肖忍却听得心酸,“我这么一走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方燕江擤了下鼻涕,又笑,“临时有事要回去,本来还想着给他做几顿饭的,这钱也没用掉,菜也丢掉了,一件事都没办成...”

“我给。”陈肖忍打断了她,这整得还挺伤感,但这个感,陈肖忍确实伤到了,他安慰着,“阿姨你就别担心了。”

“我人不在这,就麻烦你多担待担待我家孩子了。”方燕江看着陈肖忍泪眼婆娑,说着又哽咽了起来,她垂下头去抹眼泪,“这孩子很好,从小就懂事,他人真的很好。”方燕江哽咽着停了几秒,又道,“我知道上次我们吵架你听到了,言言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他只是声音有点儿大,我们之间其实是有点儿误会的,你千万别拿奇怪的眼神看待他。”

陈肖忍点点头,可劲儿地附和,“我知道阿姨。”他摸了摸兜,掏出一张纸巾来递给方燕江,“您就别担心了。”

方燕江接过擦了擦泪水,“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没。”陈肖忍笑说,“人之常情,我爸也是,在家一个劲看不惯我,把我送走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方燕江也跟着笑笑,拿纸擤了下鼻涕,抬头看了陈肖忍一眼,突然弓下背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陈肖忍立马扶住,他可受不起这一鞠,那要按他老子的话来说,她这一鞠不知道要折他多少寿,陈肖忍惜命,“阿姨你这是干嘛啊。”

方燕江去看陈肖忍,哽咽出两字“谢谢”便朝楼下走去,背影落寞,来时一个人,走时依旧一个人。

陈肖忍收回眼朝客厅里看了眼,李烊言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朝这边看一眼,这事儿确实不是他的,但他心里却莫名一股气。

陈肖忍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母亲,第一面还只是在墓碑上的照片见过,听别人说,是车祸,难产,好不容易保住了他,所以导致他老子现在把他像尊佛一样供着。

陈肖忍就是气,自己一辈子都渴望不及的东西会被人这么不珍惜。

他唾弃这样的人。

但唾弃归唾弃,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况且他前脚刚答应了人家母亲,总不可能下一秒就指着人脑袋大骂一顿,你是不孝子!你个傻逼,你这么做事天打雷劈!

陈肖忍挪了挪僵硬的步子,拽紧手中的那一沓钞票,弯腰将箱子搬了进去。

听见关门声,李烊言才关掉了电视,陈肖忍听这动静心中又是一股气。

但他气归气,也只能佯装随意地问出一句,“你妈走了,不去送送啊?”

李烊言从沙发上起身,只是淡淡一句,“跟我没关系。”

“...”

没关系?

“你他妈再说一遍?”不知道为什么,陈肖忍听到这句话就是炸了,他停住手下动作,拧紧了眉去看李烊言,“你他妈有种了你再说一遍?!”

“我他妈还就说了。”李烊言将遥控板甩去茶几上,碰巧,他今个儿心情也不是很好,盯着暴雨前夕的陈肖忍一字一顿,“跟我没关系。”

陈肖忍草了声,冲了过去,李烊言没动,被陈肖忍揪住了领子。

“你他妈这么好个妈你不珍惜还说跟你没关系,没关系每天蹲外边两三个小时就为给你做顿饭吃?!没关系走了还让我照顾你!没关系让我别他妈对你有看法!没关系...”陈肖忍停了下,将手中捏着的纸袋子放他眼前去,额头青筋暴起,“没关系他妈的走了也在担心你,给你塞大堆钱!尼玛的李烊言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他将钱袋扔去沙发上,指着李烊言的额头吼道,“你告诉我,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他妈怎么说出这些话来的!”

李烊言捏住那根手指,慢慢向下掰,“陈肖忍我和你说,你TMD管不着!这又不是你妈,我爱怎么说是我的事!”

陈肖忍抽出手,一拳捶去了李烊言的脸上,“你他妈就一混蛋!痞子!”

李烊言操了声,掐住陈肖忍的脖子按去了沙发上,嘴角只是一拳,出了血,在皙白的皮肤上格外鲜艳。

“我说了!你他妈管不着!”但他没还手,只是咬着牙一字一顿沉着声道,“这是我妈,不是你妈!”

“你管不了这事,我和你说,你就是莫名其妙。”李烊言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的音节咬得很紧,“你,这个人,就是莫名其妙的!”

“从来都是!”

陈肖忍骂了声,使劲揪住李烊言的领子,两眼对视着,眸中猩红,此刻像两只互相厮杀的野兽。

“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说了,你没法,你他妈拿我没法!”李烊言一字一句吐得很清晰很重,心里藏着一股怒气,但他努力告诉自己要理智,“这是我家事。”李烊言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母亲,你他妈别缺爱似的在我面前发泄!”

“你有气你不爽你外边随便找个人砸去!这破地儿治安不好,你要是运气好指不定把人打死都没人管你。”李烊言戳着自己的胸口,他眉头紧皱着,下颌咬得很紧,脸吼得通红,眸中尽是戾气,脖间青筋暴起,“但我告诉你,别在我身上找茬,我不惯着你!”

陈肖忍操了声,倔强地板了板身子,却被压着不能动弹,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一刺猬,正当时候看着好接触,一生气,那刺儿就全冒出来了。

“你他妈撒!撒手!”陈肖忍骂了一声,他现在被压着板不出个什么词儿来,因为从前都是他骑别人身上的,那拳头占上风了,才气势磅礴。

如果现在让他翻上去,那嘴里的词儿肯定络绎不绝。

“陈肖忍我告诉你,你这破脾气就因为没人治你才这样!”李烊言说。

陈肖忍揪着李烊言领子的手又紧了一分,不满,发泄,“你他妈管老子什么样儿!”

“我不管你什么样,我也管不着!”李烊言扯开陈肖忍的手,“同样,你他妈也管不着我,你管不着我什么样,你也不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儿,你他妈什么都不了解你在这儿跟我狂,你凭他妈的什么?!你没能力跟我嚎!你也不行!你没有权利!”

陈肖忍拧紧眉头,只能拿他那双愤怒的眸子直盯着李烊言,他没有词,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力的好像就那么几句,你他妈,你他妈,至于他妈个什么,他他妈的就是说不出来了。

他理亏,他脑热,这确实是别人的家事。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陈肖忍心里蹿上来的那股气也在慢慢地落。

“撒开,我说最后一遍。”陈肖忍的语气缓了下去,沉着声道。

李烊言盯着他看了几秒才立起身来。

他扯起丢在沙发上的衣服朝门外走去,随着一声闷响,大门再次被砸响,屋子里死寂一片。

陈肖忍盯着天花板呆了半分钟,他抬起手臂搁去脑门上,明明没干什么事却心力交瘁,交瘁得不行,这破城,这里的破人,都让他太压抑,喘不上气。

这一架没打起来,陈肖忍是完全被影响到了心情,晚饭也不吃了,搁家里睡了大半天,再睁眼,他是被手机吵醒的。

陈肖忍烦躁地翻了个身,铃声在耳边就是不断,誓死要将他吵醒,比那闹钟的毅力还要顽强。

终于,半分钟后,陈肖忍摸过手机看了眼,外边已大天亮,窗帘半开着,他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眸,电话上,来电显示张术。

陈肖忍只是扫一眼就匆匆挂断了,这**放假也是要来闹他的。

但这安静没持续到多久,电话在挂断几秒后又重新响了起来。

陈肖忍草了声,这次直接睁开了那半眯的眼,没好气地接下,也没好气地先开了口,“你他妈一大早的到底要干嘛?!”

“哥,烊哥和你在一起吗?”那边选择性耳聋,没对陈肖忍的下文,自己说着,“你把电话给他一下行吗?”

李烊言李烊言,又他妈是李烊言!陈肖忍现在一听到李烊言这人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他语气不是很好,但还是用自己那带着沙哑气的嗓子沉着声吼道,“没有,我他妈没有!”

“你他妈要找他就给他打电话,给我打电话算什么意思?”

张术那边很明显地愣了一秒,吓的。

“不是啊哥...”他说话的音量小心翼翼,没了刚才的阔躁,唯唯诺诺,“我要能打通他电话就不来打扰你了。”

“你他妈打不通打我电话就能通了是吧?!”陈肖忍脑子现在有点儿迷糊,他坐起身来,睡意已经被气没了,拿开手机一看,早晨七点过,操蛋,“你他妈你们这儿人是不是脑子都有毛病啊?”

“哥,我不找你找谁啊?”张术有些无奈地说,“你俩不是住一起吗?他电话打不通,我就想着可能是还在睡觉,你帮我叫叫他成吗?”

陈肖忍乐了,这人一般六点过就出了门,睡觉?扯淡呢么这不是?

“我不看。”陈肖忍说。

“哥,急事儿。”张术有些着急地说。

陈肖忍掀开被子,一阵凉气,他穿上拖鞋站起身来,“急事儿?多急的事?赶去投胎呢还是隔壁家母狗要生了?”

“不是,谭勇这边出事了。”张术说。

陈肖忍将半开的窗帘拉起来,房间瞬间一片昏暗,“谭勇又他妈谁,别跟我在这扯东扯西的,到底是隔壁家母狗下蛋了还是人投不了胎了。”

“那事就只能烊哥能解决。”张术继续道,两边都说着自己的。

陈肖忍这一大早的听着心烦,一气愤将电话给挂了。

只有烊哥能解决?

叭叭叭叭叭...

这他娘的都快成人口头禅了,这李烊言还是个包青天了?管东管西,到处替人申冤扛事儿。

陈肖忍这挂了电话就不知道该干嘛了,他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静了几秒,最后还是嘴里操蛋着,身体前进着,扭开了门把,绕去了隔壁房门前。

陈肖忍杵门口静了两秒,而后才抬起那只别扭的手,顺带敲了敲门。

一下,很好,没人应。

陈肖忍又敲了一下,反复几次,依旧没人应,这再能睡也不能这样吧?陈肖忍想着,就这程度,不是睡着了,得是睡死了,在梦里和阎王唠上嗑了,心情一好给带走了。

于是,陈肖忍又带着自己的耐心敲了几下,依旧无人应,他对着门骂了声,不是很确定地说了声“我进来了?”便走了进去。

里边空无一人,床铺整齐,整个屋里明亮,窗帘都大大拉开着,看着也不像家被偷了的样儿,更没有阎王来过的痕迹。

陈肖忍烦躁地薅了薅头发,关上了门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他刚上床,寻思着睡个回笼觉又被一道熟悉的铃声打断了。

这一下两下的,陈肖忍是真的想骂人了,但不知为何,他忍下了,还憋着这一股气接下了电话。

“哥...”

“我找了,没人。”陈肖忍直接打断了张术嘴里的后半句,不耐烦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这电话要是再响一下我星期一不把你嘴撕了我就不信陈。”

那头静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被唬住了,几秒后,一惊一乍着开了口,“wk!”张术猜测,“烊哥不会也出事了吧?”

陈肖忍乐了,他能出他妈什么事?昨天拽得跟一二五八万似的口水飙陈肖忍一脸,那急躁模样,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能出什么事?和尚找道士?

“你这前后句有矛盾啊,一会扯东家一会扯西家,他兄弟惹了事他也被绑了?”就他那暴躁模样,别给人嚼碎吃了,陈肖忍想着,“对方什么来头啊?你们这破地方地头蛇啊?”

张术有些着急地说,“不是地头蛇,顶多了算个痞子,就你上次烧烤摊干架的那群人。”

陈肖忍皱了皱眉,“又他们?那瘦猴儿?有完了没完了还?上次不解决了吗?”

“哥,这你就不懂了,痞子痞子,说直接点儿那就是不要脸,这群人从来就爱拉帮结伙,哪有什么解决可讲的?永远都解决不了。”张术说。

陈肖忍听得有些烦躁,丢下一句“关我屁事”挂了电话。

陈肖忍记得他上次就说过,他就当那一次孙子,但众所周知,孙子当过一次了就会有无数次。

所以,经过两分钟的深思熟虑和开导心里的那点儿别扭隔阂,他当了这个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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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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