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肖忍穿上鞋子朝门外走去,中途给陈肖忍打了好几个电话,关机状态。
他按着记忆左右转进了那条小巷子里,铺子门是关着的,陈肖忍不信邪,停在铺子前在卷帘门上敲了敲。
“李烊言!”陈肖忍喊了几声,又抬手敲了敲,但没动静,他低骂一声,摸出手机点亮,刚准备再寻个什么其他法子就被一阵嘈杂声拉回了神。
陈肖忍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卷帘门被拉开了来,而卷帘门后的人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脸上几丝懵意。
“我c你他妈...”陈肖忍嘴巴抖动几下,后半句没能吐出,就愣门前了。
李烊言和陈肖忍对视着,疑问,不解。
陈肖忍噎了下口水,缓过神,气不打一处来,但被他憋了下去,“你在这干嘛呢?”
“睡觉。”李烊言淡答,声音也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懵气。
陈肖忍有些莫名其妙地拧了拧眉,“睡觉你不回去睡?”
李烊言抿直唇没说话。
陈肖忍也不想再纠结这么多了,朝黑乎乎的店里扫了眼,“你手机呢?”
李烊言摸了摸兜,将手机掏了出来,“这。”
陈肖忍看一眼又去盯李烊言,大清早的火气更加旺盛了一分,“那你他妈的怎么不接电话?”
“电话?”李烊言疑问一句的同时拿着手机按了按,不亮,“哦,忘充电了,关机了。”
陈肖忍看他这副淡然模样又一阵心烦,“那瘦猴儿把你兄弟扣了。”
李烊言挑了下眉梢,“瘦猴?”
陈肖忍啧了声,“就上次烧烤店打架那个。”
李烊言愣了两秒,立马跑回店里抓起外套朝门外跳去,他动作利索,三两下将卷帘门拉下来锁好。
陈肖忍在一旁满脸淡漠地观看着,他属实搞不懂急这么一番有毛用。
李烊言向前走了两步,见陈肖忍还杵在原地又退了回去,“位置?”
陈肖忍无奈地耸耸肩,“我不知道。”
李烊言皱了下眉,“你不知道你...”
话还没说完,陈肖忍的手机被打响了,他摸出来看看,是那星期一即将被他扒皮的孙子。
陈肖忍直接将手机递给了李烊言,“你问问吧。”
李烊言立马接过,接下的同时带着陈肖忍朝巷子外走去,“在哪?”
那头张术愣了愣,哥卡在嗓子里,刹住脚,多加了个字儿,“烊哥?”
不确定。
李烊言嗯了声,又重复一遍,“位置?”
“长北路这,谭勇店上这边。”张术有些焦急地说,“他找茬呢,你快点儿吧,等会打起来了。”
李烊言行了声,利落地将电话挂掉了。
绕出那条巷子,李烊言转头将电话还给了陈肖忍,“谢谢。”
陈肖忍紧跟在后边,看他一眼,好奇,“打起来了?”
李烊言走出巷子径直穿过了一条马路,又进了一条和刚才相差无几的巷子,“估计正寻思着呢。”
陈肖忍就跟在后面,他这一大早也醒了,正好无所事事,想着凑个热闹。
绕出逼仄的巷子又是一条大街,路口牌子赫然几个大字:长北路。
陈肖忍扫了一眼,跟着李烊言继续朝前走,他停在了一家面店门口,门口立个小牌子:早点,豆浆油条。
里边传来一股香味,陈肖忍嗅了嗅,肚子还真有点儿饿了。
他拢了拢心思,去看店里,瘦猴儿就站里边,只身一人,可能今天拖把没带齐,不敢太猖狂。
而他面前还站着一人,和他对瞪着,脸皱成一团,围着个白色围裙,上边写着几字儿,潭家米粉。
这人有点眼熟,陈肖忍多看了几眼,那标志性的黄色头发,应该是李烊言其中一个拖把兄弟。
李烊言走了进去,陈肖忍紧跟着,凑个热闹。
他随意瞟了眼店里的摆设,很普通一面店,六张长桌,前后两长木椅,最前边是点餐台和一个简易版的厨房,而在点餐台前,陈肖忍看见了探头探脑的张术,对上眼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跟一傻逼似的,也不过来,仿佛前面有炸弹似的,过来就得炸。
黄色拖把看见李烊言,脸上的不满立马就收敛了几丝,散开来,那样儿真的挺像看到个救星和一个能明事理的人般。
激动,开心。
“大羊。”那人朝李烊言喊了一声。
李烊言看他一眼,而后去看一脸蛮横着的瘦猴儿。
陈肖忍跟上,瘦猴刚背对着他,此刻走近才看清,他正拿牙签剔着牙,一脸不屑,而那份不屑,在看到李烊言过后变得更不屑了。
陈肖忍将这变化都收入了眼帘,他严重怀疑,这厮过来不是劝架的,是开架的开关。
“呦?”熟悉的语气词,瘦猴眼瞪溜圆地斜了李烊言一眼,“这人都叫来了啊?”
陈肖忍听着,心里跟着瘦猴的语气酝酿出了下一句。
要打架是吧?
总之,这地的人嘴里都吐不出什么好词儿。
“要打架是吧?”瘦猴原封不动地将陈肖忍心里想的那句话照搬了下来。
“没。”李烊言赔笑一声,摸摸兜,殷勤地给瘦猴递了根烟过去,“你坐。”他朝一旁的木椅扬扬下巴,也抽出根椅子坐了下去,“不打架,咋们和气才能生财嘛,我就单纯来了解了解情况。”
瘦猴不满地嘁了声,又剔了两下牙,他朝地上呸了口唾沫,将牙签一起丢掉,不情不愿地坐了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指指面前的面,“不是我挑事,你自己看看,这都叫什么事儿?”
陈肖忍跟着看了眼,面条表面一只...蟑螂?还是四肢齐全的蟑螂?
太离谱了点儿,煮面里肯定早泡熟了,而且这拖把再傻也不可能丟碗表面作装饰。
这确实不叫挑事,这叫碰瓷,明晃晃的碰瓷。
陈肖忍有点儿想笑,但他憋住了,带着这股无奈的心情去看包青天李烊言,他脸色沉了一分,也没说话。
见李烊言没反应,瘦猴看他一眼,“放心,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他将那根香烟叼去唇上,“我就在这找个公道。”说着,他又从包里摸出一块儿表来放桌上,指着它道,“就这。”瘦猴停了下,抬头打量周围人一圈,“名牌货。”
李烊言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依旧保持沉默。
“但是。”瘦猴咬着香烟,虚着眼拿着表晃了几下,“不动了。”他将表丢去桌上,“我放这桌上好好的,就去外边接个电话的时间,回来手表就不动了。”他顿了顿,去看鞋拔子脸谭勇,“我左右寻思不通,刚才就这小子在这附近晃悠,我回来这表怎么就坏了?”
“赵道全你可别他妈血口喷人了!”黄色拖把谭勇听着这番话站不住了,挽起袖子就要来干架。
张术立马从安全区里跳了出来,一个健步,抱住了激动的潭勇,“哥!别激动别激动!”
“呦,我这都还没点全你呢,怎么就恼羞成怒对号入座了?”瘦猴来了劲,因为这番过激举动嘴上占了上风。
陈肖忍瞟了眼桌上那块表,要真是上千上万的东西,能经得起他这么扔,能舍得?
“哥们儿,你这表什么牌子啊?”李烊言还没开口,陈肖忍倒是没忍住先张了嘴。
闻言,瘦猴去看陈肖忍,将他认真打量了一番,而后一脸得意地挺了挺腰板,“劳力士。”他扬了扬下巴,盯着陈肖忍,“没见过吧?”他拿起手表在陈肖忍面前挥了挥,“金表壳金表带。”
是不是金表壳金表带陈肖忍看不出来,但劳力士,他还真看他爸戴过。
“买成多少啊?”陈肖忍又问。
瘦猴没说话,先卖了个关子,张了个手掌,在一圈人里边晃一圈,“这个数。”
陈肖忍眯了眯眸,五万?
但他这猜测还没出来,有人先替他一步,“五百啊?”张术猜测道,陈肖忍看他一眼,居然从这人眼里看出几丝不可思议和震惊。
瘦猴满脸不屑地咬了咬烟头,“土包子,没见识。”他将表放去桌上,盯着陈肖忍一字一顿,“五千。”
陈肖忍一下就愣住了,劳力士,五千?
“五千?!你去抢吧你!”这时,听着价的黄色拖把炸了。
“哪儿买的啊?”陈肖忍又问。
瘦猴不满地瞥他一眼,只是淡淡一句,“大城市。”
“大城市?”陈肖忍乐了,“大城市没人告诉你劳力士最低以万起头吗?”
瘦猴脸色瞬间不好了,横着陈肖忍,“你谁啊?哪来的毛头小子?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陈肖忍没理他,学来了这破城里的特色,选择性耳聋。
他竖起两根手指,“顶多了这个价。”
张术看了眼,“两千?”
疑问。
陈肖忍也不知道多少,但是假货,肯定上不了千,“顶多了两百。”
听着,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了心坎里,瘦猴在陈肖忍这炸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陈肖忍的脑门恼羞成怒道,“我告诉你,别多管闲事!”
李烊言连忙扣下那只伸出来的手,“哥,都是朋友,说好的不动手,时间还多,我们慢慢解决,今天肯定给你一个说法。”
陈肖忍最讨厌谁指他脑门了,但还好,这只手被人扣了下去,要再晚个几秒,这架肯定是打定了。
“行,说法。”陈肖忍摸出手机,“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他低眼划拉着屏幕,“咱手机上一扫,一搜,立马还你一个说法,是多少就多少。”
见状,瘦猴立马去看李烊言,脸白了一片,还是那句,“你们这架势,要找茬打架是吧?”
“我不打架也不找茬,我三好公民。”陈肖忍说,“你们这属于民事纠纷了,为了不让您误会我的意思,咱们直接找警察叔叔上门处理,按着流程走。”
说完,陈肖忍去看做事傻乎乎的黄毛,人长得也挺傻,高鼻梁,小眼睛,皮肤比较黑,被那一头黄色头发衬得更黑了,“店里有监控吗?找出来,到时候前后因果也方便解决。”
陈肖忍也没底儿,说这番话完全是想吓一吓对面气势,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人能实诚到这种地步,“没有。”
陈肖忍无语地张了下嘴,最后耸了耸肩,去看瘦猴儿,“这确实有点儿难办了。”他觉得戏还是要做全套的,“这表的话要不就赔你两百算了吧。”
可能是感觉到被侮辱,面子上挂不住,瘦猴听这话又炸了,那嘴里依旧缺了两颗牙,口水像洒水车一样对着陈肖忍的脸飙了出来,连带嘴上叼着的那根烟也跟着一起喷了出来,“你他娘的打发狗呢?!”
陈肖忍下意识朝后缩了缩脑袋,他被口水逼退两步,特无奈地说,“行,那我给你块儿骨头。”
说真的,他从未听过如此无理的要求。
瘦猴瞬间急眼了,抄起手,三两步就要上去干陈肖忍,但这第四步迈不出去了,再次被李烊言抬手拦了下来。
他看了陈肖忍一眼,自然地把上瘦猴的肩朝店外走去,转进一条巷子里,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哥,你这招牛啊。”见人没了影,张术立马攀上了陈肖忍的肩。
陈肖忍扒开那只手坐去了就近的一排空位,“可别,我这承受不起,说几句话差点儿被这流氓头子看上了。”
张术跟着坐去了陈肖忍的对面,“没事,咱不还有烊哥吗?”
陈肖忍看他一眼,“别带咱,你的。”他朝杵原地愣着的谭勇比了个手指,“一碗,牛肉面,清汤的。”
见状,拖把连忙应好,动作利落地钻进了厨房里。
陈肖忍无聊摸出手机划拉了起来,他和对面这人没什么好聊的,要聊吧,八句有三句都不离他那烊哥。
张术看陈肖忍这副架势也不自找无趣了,起身钻进厨房里去烦谭勇了。
陈肖忍抬头看了眼,这店里没人,冷清,估计都被那流氓头子吓走了,此刻就他一个人傻乎乎地坐这。
上餐速度还不错,两分钟,黄色拖把端着一碗牛肉面走了出来,他将东西放去陈肖忍的面前,此刻倒是客客气气,“哥,你吃。”他因为陈肖忍刚才那一番举动殷勤着,“随便吃,不用给钱,咱们都是兄弟。”
陈肖忍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从筷筒里挑出根卫生筷来,“你定位定错了,我不是你兄弟。”他撕开外膜,“顶多算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者。”
谭勇笑了几声,没再说话,眼一扫瞥见束缓缓而来地身影,他朝不远处的李烊言招了招手,热情道,“大羊!快来,我给你留着面呢。”
他说完,就朝厨房跑了去,动作那叫一个迅速啊,服务那叫一个周到啊,谭勇将手中的面放去了陈肖忍对面的空桌,刚好赶在李烊言踏进店门时。
李烊言看着那碗面,顺势坐去了陈肖忍的对面。
谭勇憨笑笑,举起手拿着袖套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朝厨房奔去。
陈肖忍看李烊言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鼻子太敏感,自从李烊言进这门时,在这油腻味儿中,就嗅到了他身上一股浓浓的烟味。
“抽烟了?”陈肖忍夹着面条问出一句。
李烊言没说话,头都没抬一下,挑出双筷子拌起了他那碗炸酱面。
陈肖忍自认无趣地抬了下眉,吹了吹滚烫的面条。
没个半分钟,拖把又跑了回来,他端了两个小盘子,小盘子里边两块煎蛋,他放一盘去李烊言面前,又放一盘去陈肖忍面前,“今天辛苦了,这餐我请了,想吃什么和我说,不够免费续上。”
陈肖忍抬眸盯他一眼,够豪迈。
所以怎么和李烊言这抠逼玩一块儿去的?
谭勇擦上陈肖忍的打量的目光露出一口大白牙笑了下,“哥,从前我们可能有点误会,那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他停了下,朝陈肖忍竖了个大拇指,“你还是这个。”
陈肖忍扬了扬眉梢,这话他听得舒服,他就乐意听好话,比什么都管用。
但陈肖忍这好话没听上几句,店里繁忙了起来。
谭勇朝门口看了眼,打了声招呼便去招呼客人了,走之前依旧是那句话,“你们随便吃,我买单。”
陈肖忍看了眼对面一言不发的李烊言,他将盘里的煎蛋埋进了面汤里,随口问出句,“给多少钱打发了?”
好奇。
李烊言没抬脑袋,嚼着嘴里的面条,“一元。”
陈肖忍有些疑问地抬了下眉,“嗯?”
李烊言夹起煎蛋咬了一口,“一根烟。”
“一根烟?”陈肖忍惊讶地重复了一声,不信任,难以置信。
李烊言淡淡地点点头。
“行啊,你有面儿,我两百元他不要去接你一根烟。”陈肖忍说。
李烊言掀起眼皮盯了陈肖忍一眼,“就你那说话方式,给他三千也不要。”
陈肖忍笑着摇摇脑袋,人情世故这块儿他确实缺点儿经验,朝李烊言竖了个大拇指,“你牛逼行了吧。”
吃完早饭快到九点,陈肖忍没什么事,跟着李烊言转出了那块地,两人在一个路口分道扬镳。
“诶。”但还没等李烊言踏出分道扬镳的那一步,陈肖忍先叫住了他,“你今晚睡不睡屋?”他说,“不睡我搬过去了,正好我怕冷,方便着那卧室里的空调。”
李烊言转过身看去,“天下便宜都你家的?”他说,“不可能,我晚上回来。”
陈肖忍乐了,“昨天屁股痒想起店上蹲一晚?”
李烊言也跟着乐,“毛病。”他转过身,绿灯刚亮起,背对着陈肖忍朝他挥挥手,开朗一句,“走了。”
昨天一肚子气,睡一下午,今早一屁股破事,着急奔了两条街,陈肖忍回家才将昨天抱回来的那些衣服拆开,他一件件理开丢去床上,过一个冬应该是够了,翻到箱底,居然摸出几本学习教材,高一的,他的,做满笔记的,可能是害怕陈肖忍玩心大,忘性大,不仅教材寄来了,还带几本练习册,崭新。
陈肖忍无奈地将书抱了出来,他这老子也是用心良苦,寄个衣服还可劲儿的提醒他学习。
用陈天雄的话来说,那就是高一打基础,高二过渡提升,高三冲刺拼命。
陈天雄教育方式从来这样,陈肖忍初中三年这么过来,小学六年依旧这么过来,他这人生,除了漫无止境地学习便是不分白昼黑夜地复习。
陈肖忍将书扔一边去,暂时将复习这茬抛之脑后,开始整理衣柜。
他在这里没朋友,也没地方找乐子,陈肖忍干脆赖家里玩了大半天的游戏。
李烊言中午回来了一趟,又匆匆跑了出去,陈肖忍突然还挺羡慕这种有方向有事儿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