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烊言说的超市有一段路，两人走了半小时，这座破城第一次让陈肖忍觉得不再那么压抑，周边已挂上了灯笼，年味浓浓。
走到大街上，有老年人遛弯散步，在桥边，欢声笑语大片。
走一半，陈肖忍停在一家奶茶店门口朝李烊言扬扬下巴，“请你？”
李烊言笑一声，跟着停下了步子，他点点头，“行。”
“你上次给我买的那什么味？”陈肖忍走进去，“还挺好喝。”
“薄荷。”李烊言在菜单上看了一眼，指着一处地方，“这。”
陈肖忍扫了一眼，摸出手机去看店员，“两杯薄荷奶茶。”他顿了顿，又扭头去看李烊言，“你要热的冷的？”
“肯定热啊。”李烊言打趣，“你要冻死我啊？”
陈肖忍拿着手机转回头去，店员将两人打量了一眼，“十二。”
陈肖忍行了声，在微信上扫了码找了个位置和李烊言坐下，“等会吃什么？”
“火锅？”李烊言不确定地问。
他点点头，“在家自己弄啊？”没等李烊言回答，陈肖忍又说，“会不会太麻烦了点儿？”
李烊言摇摇头，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家里有锅，到时候买包火锅底料丢里边再泡点东西进去就是。”说着，他顿了顿，去看陈肖忍，“对了，你爱吃点儿什么？”
“我不怎么挑。”陈肖忍对上眼，说，“那你要实在想问问我意见，就...”他停了下，“肥牛，土豆片，金针菇，土豆粉，培根...最后，再来点儿小白菜吧。”他说，“我凑合凑合。”
李烊言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凑合。”
揶揄。
“应该的，现在省钱是硬道理。”陈肖忍特不要脸皮地接着了。
李烊言没再说话，他带着笑意低下脑袋去，打开便签悄悄记了下来。
“不过。”陈肖忍直盯着李烊言，“等会喝点儿？”
“可以。”李烊言手下继续着，“祝你解放，再祝个好成绩，庆新年。”
奶茶店没多少人，就两杯，几分钟的事情，两人拿着奶茶了就朝超市赶去，东绕西转一会不知不觉就快八点了。
超市就一层，有蔬菜区，里边抢菜看菜的大多是老年人，陈肖忍跟在李烊言身后晃悠，周边小零食促销价，庆新年，囤年货。
李烊言推着推车，拿一样东西在手机上删掉一项，陈肖忍一旁瞥见吹了声口哨，打趣，“今个儿羊大厨大方啊。”
“你辛苦。”李烊言没什么表情地在手机上又删掉一项，他挑了几颗土豆丢袋子里，推着推车去称重，“给考生。”
他说，“吃了这顿饭你就得记着，不管还有多远，生活学习上遇见任何挫折都不要放弃，因为你的羊大厨很难得大方一回。”
陈肖忍从鼻间笑一声，“记着了。”他斜李烊言一眼又去看前方，“所以你现在这花着钱印象深刻吗？”
“刻。”李烊言推着车将那袋土豆给大妈称重封口，“这必须得记着，我这十几年可没大方过几回。”大妈速度很敏捷，称重贴标签，要不了半分钟，转头又递还给了李烊言，他接过，推着推车继续下一样，“豪迈全栽你身上了。”
“听你这么一说...”陈肖忍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故作随意出一句，“我在你这还挺重要的？”
试探。
李烊言咧开嘴笑了一声，“是。”他扭头看陈肖忍一眼又低头去看手机，“那可太不一样了，我就没对人这么好过。”他将手机息屏揣进兜里，还剩最后一样，“你是第一个。”
陈肖忍听这话静了两三秒，他偏过头去看李烊言，静静注视着他，第一个，他倒想和他有很多个第一个，这其中最想的吧，就是成为让他第一个男朋友，但这有点儿不太现实，陈肖忍觉得得是登天那种程度。
李烊言找到冷冻区，将培根放进推车里便原路折返，两人利落地结了账，拎着东西朝超市外走去。
这不出去还好，一出去陈肖忍起一身鸡皮疙瘩，超市里有空调，上一秒是被暖气围绕着，这一刻是被寒冷包围，他迟迟回不过神来。
陈肖忍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过几分，超市里边没停留到多久，“还走回去啊？”
李烊言看陈肖忍一眼，“走不动了？”
陈肖忍搓搓手揣进兜里，“不是走不动，这天儿太冷了，对我冻手冻脚的，步伐不能迈太开。”
“太精贵。”李烊言说。
陈肖忍不乐意听这话了，“别他妈给老子意见了，不乐意走回去就是。”
李烊言笑了一声，看陈肖忍一眼，带着他朝就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去，“逗你玩呢。”他说，“我也不乐意走了，这走回去又是半小时，等会吃上东西晚上九，十点了。”
“确实，我饿急了我。”陈肖忍从鼻间呼出一丝热气，“到时候不吃东西了，连你人一起抱着啃了。”
李烊言没接茬，带笑的眉眼去看陈肖忍，和他对看两秒，脸上笑容又咧开一寸，停在了公交车站前。
现在是赶末班车，车子来的时候车里空空荡荡没几个人，而且都坐得零零碎碎，形单影只，不是惆怅看窗外的就是低头玩手机的。
就陈肖忍和李烊言，两人结伴而行，提着大袋东西，投了硬币找了个位置坐，车里边很安静，陈肖忍坐里座，李烊言坐外座，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陈肖忍静静盯着窗外，大红的喜庆和白雪为这座小破城新添了一番别样，让他不再破，多了那么几丝凄凉又多了那么几丝温暖，很矛盾，又觉得本就该这么存在着。
晃过眼前的是残影，公交车一路行驶得通畅，这一片寒冬里，窗户渐渐被冷气包裹，浮起一片雾气，直至迷了人眼，彻底模糊。
陈肖忍无聊移开眼，随意地扭头探了眼身旁的李烊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就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小憩了起来。
说实话，这公交车摇摇晃晃，确实挺养人睡意的，但在陈肖忍这行不通，他还没吃饭，浑身又冷，培养不出来这睡意。
看了几秒，陈肖忍撇过头继续去看窗外，他盯着窗户上的雾气莫名其妙地举起了手，然后缓缓地用食指写下了两个大字：羊儿。
车子到站放提示的时候，李烊言就醒了，对于这一点，陈肖忍觉得很神奇。
两人下车在小区底下买了几听啤酒，提着大堆东西上了楼，换好鞋，李烊言就开始忙碌了，陈肖忍搓搓手去房间里吹了会儿空调，再出去时，李烊言已拿着碗准备上桌了。
“正准备叫你呢。”李烊言将擦好的筷子和碗放去对面，“你这就出来了。”
“闻着味儿了。”陈肖忍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去了李烊言的对面，他拿出两听啤酒，拿纸擦了擦啤酒罐边沿，拉开拉环递给李烊言一罐又给自己开了一个罐，“香死我了。”
李烊言坐下笑了声，“先别急，等东西在里边烫热一会儿，入味，好吃。”
陈肖忍行了声，拿起啤酒朝李烊言面前送了送，“羊大厨，走一个？”
李烊言拿起啤酒配合地碰了下，“在努力向前看。”
陈肖忍仰头小罐了一口，“会的。”
李烊言紧随其后，他将啤酒放去桌上，想起什么似的，进厨房一趟，没一分钟，端着一个小碗走了出来。
李烊言将碗放去陈肖忍面前。
他看一眼，里边黑乎乎的液体，但味儿就大了，一股浓浓的醋味儿，陈肖忍抬头去看李烊言，不太确定地问出一句，“醋啊？”
他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这火锅底料挺辣的，当时放进去的时候没想到，刚刚突然想起来你不吃辣。”
“我吃啊。”陈肖忍看着眼前这碗醋莫名心暖，“只是吃得少，不是不吃辣，偶尔还是吃一点开开胃口。”
“得，了解了。”李烊言拿起筷子朝锅里示意了一眼，“可以吃了，快吃吧。”
陈肖忍行了声，拿起筷子目标明确地夹了一块肥牛送进嘴里，他习惯了，这进嘴的第一块必须得是肉，后面的吃着才香。
“怎么样？”李烊言夹了块土豆放碗里去看陈肖忍，“有没有家的味道？”
陈肖忍嚼着嘴里的肥牛挑了下眉，“家的味道？”
李烊言咬一口土豆，小心翼翼地，烫，“这火锅底料打通大江南北的市场，没感觉熟悉啊？”
陈肖忍低眼轻哂一下，“嗯...”这个嗯他嗯了两三秒才答，“这个有点儿难答，我和我家人没上桌吃过几顿饭。”
“火锅呢...”他说，“一般外边朋友喊着聚餐吃几回，而你这打通大江南北的火锅底料我可能还真没吃过多少回。”陈肖忍停一下，将肉噎进口喉里抬头去看李烊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非常无敌旋风他妈的不错。”
李烊言听陈肖忍说这一番其实还挺心酸的，他嚼着土豆片静了几秒，将一块儿吃完才开口。
“陈肖忍。”他举了举杯朝陈肖忍示意着，“你这非常无敌旋风他妈的不错以后还会有更多。”
陈肖忍听得想乐，拿起杯轻碰了一下，无言着抿下一口。
李烊言看着他勾了勾唇，学着样儿轻抿一口，“毕竟你还有羊大厨呢，肯定吃着的不止这么几回。”
“行啊，我等着。”陈肖忍夹了一筷子土豆粉上来，“不过我这人吧，你不熟还好，我矜持，但只要一熟悉，相处个一年半载，我就特能吃。”他低头吸一口粉，冒热气，被迫咬断一小截，烫得口齿不清地说，“到时候，你可别做一半跑路了。”
李烊言端着碗也捞了一筷土豆粉放碗里，“你放心，我觉得我和你相处久了也转性了，大方次数明显地向上增长了一个度。”
陈肖忍鼻间笑哼哼两声，夹着土豆粉吹了两下送进嘴里，“主要我这人吧。”他顿了顿，嚼了几下土豆粉，在口腔里滑溜溜的，跟溜冰似的，“这张脸，带动性特强。”
李烊言将粉放碗里凉着，掀起眼皮看陈肖忍一眼，“确实，真不要脸皮的人带动性确实特别强。”
陈肖忍嗤笑一声，怼回去，“你这损我呢还是损自己呢？”
“我夸咱俩呢。”李烊言张开嘴将土豆粉送进了嘴里，“在你这，这脸皮越厚，心情就能越愉悦。”
陈肖忍桌底踢了他一脚，“瞎扯。”
李烊言咬断粉笑了一声，拿起啤酒豪迈地大大灌了一口。
陈肖忍好心情地吸了口气，满鼻子香味。
他在锅里又捞了些菜放碗里，这火锅确实挺辣，前边没觉得有什么，但后边就不行了，辣度直冲天灵盖，能让人眼冒金星，完全是属于慢慢上头那种，陈肖忍手边就只有啤酒，灌了好几口才缓下来，后边吃点东西几乎是醋碗里边和着吃的。
两人磨磨蹭蹭解决一锅，陈肖忍肚子涨得难受，拿着啤酒瓶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最后靠去沙发边，盯着阳台外的黑夜发呆。
李烊言将最后一块土豆送进嘴里，他站起身来，坐去了陈肖忍的旁边，“喝疯了啊你？”他打趣，“好好的沙发不坐非得坐地上。”
陈肖忍看着黑夜半眯了眯眸，“我这不怕把酒洒你沙发上吗？”
“没事。”李烊言去看陈肖忍，“地下凉。”
“不想动了。”陈肖忍说着喝了口酒。
李烊言扭过头随着陈肖忍的视线看去，他盯着暗下的夜吐出口气，一股浓浓的酒味，周边很安静，客厅很暗，仔细听，能觅见隐约的欢笑声，不知道是哪家的窗户敞着，热闹，祥和，能让人不自觉地去遐想那幅场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