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停好车,陈肖忍站一旁看着,这旅途中,疲倦和醉意也算是被吹散了几丝。
两人到家门口时李烊言掏钥匙的手一顿,突然转脸去看陈肖忍,“楼顶去过吗?”
他不解地啊了声,“楼顶?没那闲情逸致。”
“上去看看吗?”没等陈肖忍回答,李烊言已率先一步踏了上去。
陈肖忍无奈紧跟,爬了三层楼,两人成功蹿到了楼顶。
上边还挺丰富,周边尽是挂着的白净被单和衣服,在寂静的黑夜中,空气里是闷沉的风,而到了晚上,这股风就变得很大。
李烊言绕过遮人眼的被单,在前边领着陈肖忍停在了栏杆边。
俯瞰一望,一片明暗的交界很是惹眼,暗的是这一段错败的房屋,明的是远方的大城喧嚣。
“陈哥,我知道现在的自己看不远,但是你可以,你很优秀,所以我很急,我怕我拖着你了,这样我会很有压力。”李烊言注视着远方的尘嚣说道,眸子里闪着星光点点。
陈肖忍没能说话,视线停滞在那片五颜六色中,半晌,他摇摇头,轻轻地开了口,“羊儿,你知道吗,这十几年来,我发现我和你待着的这段时间最快乐。”
他静静地眨眨眼睛,长睫在风中翕动了几下,“在我老子那,只有无尽的学习,如果你说的优秀是这个,我宁愿不要。”
听着,李烊言转过了头去,陈肖忍正巧也看了过去,对上目光,他有些激动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轻,唇贴着唇,双眼紧闭,只是认真享受着对方的温度和存在,传达那深情的爱意。
拉开距离,陈肖忍眸色亮了亮,紧盯着李烊言的双眼,“我不知道什么是第一位,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好坏,我只知道,我在这破城里看上一个人,无关性别,我爱上了他..一个想要厮守一生的人。”
陈肖忍唇微顿,“所以你不能不理解我,就你不行。”
“我在这有归属感,我能和你相互依偎着,就我们两个。”
陈肖忍声音很轻,他吸了口气,神色认真,“累,我每天累得充实,回家有你,幸福,满足,心里是踏实着的。”
“这破地小,但我们不是一辈子就走不出去了。”陈肖忍说,“什么事咱俩一起扛着,我不觉得有什么,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我乐意,我跟着心走,我现在回去了反而不舒服,我就乐意待这,我乐意看着你,也乐意和你做一切事。”
对于这番话李烊言没什么感言,只是轻哂,点点头应了声好。
陈肖忍就等这个字,笑着拍了下李烊言背向老楼房里窜去,“回家了傻羊儿!”
...
暑假一个月,没有任何补课,陈肖忍乐得清闲,在一家奶茶店里找了个份兼职,这工作很是顺利,因为陈肖忍这张帅气的脸庞,老板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挑过去了。
每天光站那,就像一活招牌似的,被要联系方式更是络绎不绝。
对于这份工作,陈肖忍只管装袋,然后来一句“欢迎您下次光临”便算是完成差事了。
七月份烈日炎炎,陈肖忍往那一站是站五六个小时,每天累得满头大汗,还得口干舌燥的说着感谢词。
下午两三点是人最多的时候,五六点能看见的几乎是过往的大妈大爷。
送完最后一个客,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陈肖忍摸出来扫了眼,李烊言打来的,估摸着收摊了。
他接起,目光放在空荡的街道,怕极了下一秒再来个人。
“喂?”陈肖忍招牌了一嗓子。
“收摊了。”李烊言说。
陈肖忍现在有一毛病,一听见李烊言的声音就爱乐,“知道,知道你收摊了,没收摊能给我来电话吗?”
“能。”他立马说。
顿了顿,李烊言又问,“要我来接你吗?”
陈肖忍嗯了声,眼神在空荡荡的街道飘了几个来回,“来吧,我这也差不多了。”
“行。”
“...”
陈肖忍上一秒刚甩下身上的围裙,李烊言的车在下一秒就停在了路口。
他揪着衣领散散汗,一脚豪迈地跨了上去。
李烊言启动车子,栽着陈肖忍驶入了车水马龙中,他双手撑座旁,闭眼享受着热风和这一刻的宁静。
“陈哥,辛苦。”车子行驶到一段稍微安静的路段时李烊言突然说道。
“哪儿来的话?”陈肖忍睁开眼乐一声,抬手在李烊言的脑袋上顺了一把,“你要实在心疼我回去好好伺候我一下。”
李烊言跟着他笑,嗓里的笑意被丢在风中,吹了一路,“伺候?”他捏着车把转了个弯,“怎么个伺候法啊?”
“你有脑子,自己想想呗。”陈肖忍悠闲道。
李烊言吸了口气,“比如?”
陈肖忍舔舔干涸的唇,扬着音量道,“比如替我捏捏肩捶捶腿?”他说,“站一天了。”
李烊言没说话了,静了一阵后再次开了口,“张术他妈送的那番茄放了有一阵子了。”
陈肖忍不明所以地嗯了声,“怎么?”
李烊言骑着车子缓缓地停在了楼底,“晚上什么胃口?”
到车子稳停下来,陈肖忍长脚一跨踩去了地面上,“没胃口。”他站旁边盯着李烊言停车,“这破天热得我什么都不想吃了。”
李烊言停好车瞧他一眼,甩着车钥匙朝楼房里走去,“你这怕不是中暑了吧?”
“不能。”陈肖忍紧跟上,老楼房里和外边简直两个温度,里边总是阴凉上那么几分,带着干燥的霉气,“我身体硬朗着呢,站一下午没什么手软脚软恶心无力的不适。”
李烊言笑了声,大步跨上去停在了房门口。
“那奶茶店里有风扇。”陈肖忍抹抹额头,一股热气,汗水都被拍打在脸上的风给吹干了,“老板这个抠法还不算做得太绝。”
前边的人没再说话,蹲身换起了鞋,然后一如既往地向着冰箱前进。
陈肖忍瞅他一眼,蹬掉鞋子跟了过去,“我不吃,没什么胃口,你今晚就顾自己吧。”
“没。”李烊言拉开柜门将放冰箱里的番茄拿了出来,“厨房里油烟大,我也没什么胃口,你要不吃的话我就懒得受这苦了。”
陈肖忍将目光放去他手中的番茄上,“那你这是干嘛?”
“给你做一东西。”李烊言提着一袋番茄走近了厨房,“解渴。”
陈肖忍笑着跟上,他倒想看看李烊言拿这一袋番茄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他挑了三个出来,开始去皮,整个动作下来慢条斯理,垂着眼睫很是认真。
陈肖忍难得有这闲情逸致看李烊言慢吞吞,靠橱台边很无聊地放了一首嗨歌。
几分钟后,李烊言得到了三个脱掉了衣服的番茄,他抬头去看陈肖忍,笑了几声,“能换首吗?好吵。”
陈肖忍啧了声,但还是摸着手机换了首节奏舒缓的歌曲,“咱们家羊儿就是麻烦。”
李烊言无言,抄起菜刀,干脆下手,很利索地将番茄切成了片,三个番茄一个个切,陈肖忍就站旁边看着也恼火,这做菜确实是个耐心活。
一一切了片,李烊言将番茄放进了一个盆中,卖相不是很美观。
李烊言扭脸看向陈肖忍,“陈哥,你吃这点儿够了吗?”
陈肖忍看着满大盆的番茄有些怀疑人生,“羊儿,你管这个叫这点儿?”
李烊言看过去,很认真地说,“这确实不多,一会就吃完了。”
陈肖忍点点头,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李烊言收回脑袋开始朝里边使劲放糖,陈肖忍就这么看着也感觉能齁死在这番茄里。
“陈哥,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李烊言边说边拿着那不要钱的白糖挥洒着。
陈肖忍无奈地耸耸肩,“我还真就不知道你要干嘛。”
李烊言手一顿,几秒,又舀了几勺白糖洒里边才作罢,“这叫蜜番茄,口味不比抱着半个西瓜啃差,解腻消暑。”
“没听说过。”陈肖忍说,“夏天我就抱着西瓜干。”
李烊言从柜子里摸出一卷保鲜膜来,扯开给那盆番茄封了口,一番操作后端着盆子向冰箱走去。
“那你好好尝尝。”李烊言拉开柜门,将那盆番茄放了进去,“挺不错的,省钱又好吃。”
做完一切,他又折返,重复起了刚才的做法,抽出个一模一样的盆子将大堆番茄装了进去。
陈肖忍站一旁算是看出来了,李烊言是真想快速地把这满口袋的番茄给解决了。
两盆都入了冰箱后陈肖忍像个游魂似的,飘李烊言身后,和他将洗衣机里的衣服给清空了。
衣服刚挂阳台上没一会李烊言又抱着床毯子向外边走去。
见状,陈肖忍看了过去,“干嘛去?”
“趁这天气,把被子放上边晒晒。”话毕,李烊言已抱着毯子消失在了门口,就像个闲不下来的大妈似的。
陈肖忍向着空阔的楼道看了几秒,一会,才继续着手下的事情,挂好衣服,陈肖忍回卧室打开了空调。
李烊言在三分钟后听到个声响,随着一道关门声响,他带着满头大汗窜了进来。
“陈哥,我有题不会。”李烊言径直坐去课桌前,拿着假期作业开始呐喊。
陈肖忍确实没他这么有活力,坐床头抱着手机差点儿睡着,这么一嗓子,他清醒了过来,息掉手机屏任劳任怨地坐了过去。
李烊言这假期作业做了不少了,一科卷子就好几张,他这程度得是写完三四科,有点儿杂,一会英语一会数学,特意将不会的题给陈肖忍圈了出来。
陈肖忍大致扫了眼,先拿着数学卷子和李烊言讲解了起来。
两人这一认真起来都是不记时间的,直到外边轰鸣一声,暴雨顷刻而下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陈肖忍因为这一声突然连讲题的声音都打了个岔。
“暴雨了?”他向黑乎乎的窗外瞧一眼,明知故问出一句。
“是。”李烊言点点头,也随着陈肖忍的视线摸了过去,“今年夏天第一场暴雨。”
“太他妈舒服了。”陈肖忍悠闲地转起了笔,乐得自在,目光放在一片黑夜里,倏然间,又是一道明亮,转瞬即逝,“这天是该掉几滴了,不然该干成沙漠了。”
“不至于。”
陈肖忍啧了声,“我这叫打比...”
方字还没吐出来,陈肖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愣住了。
李烊言也后知后觉,看了回去,两眼对上默契地我操了一声,然后像疯了似的,丢下悠闲向门外冲去。
“我阳台!”陈肖忍慌忙一句拉开了阳台门,李烊言则拉开大门带着拖鞋拍打在地面的急躁声跑去了楼顶。
陈肖忍将东西一一收下来,丢盆里没歇下一刻,听见这电闪雷鸣又不放心地向门外奔去,李烊言完好无损地抱着毯子走了下来。
见状,陈肖忍松了口气,“怎么?湿没?”
李烊言捏捏被子,还半湿着,“还好,及时,就是没晒干,明天再放上去晾晾。”
陈肖忍行了声,在逼仄的楼梯口和李烊言一前一后地向下走,“这狂风乱作的,突然就想着,你们楼顶有没有避雷针。”
李烊言开朗一声,“有,劈不死。”
“我想着也劈不死你。”楼道里回荡着两人的声音,陈肖忍下意识将音量放低了点儿,“你这命硬,又热心肠,那雷只劈坏人,和你一点儿沾不上边。”
李烊言只是傻乐,和陈肖忍踏回了屋子里。
“我冲个澡,急了一身汗。”陈肖忍拉开厕所门道。
李烊言推开卧室门扬着嗓嗯了声,“你快点,这道题解完我也准备着了。”
刚打开淋浴器陈肖忍愣了两三秒,冲微敞的厕所门喊了一嗓门,“羊儿,你有多余衣服吗?我的全洗了!还没干!”
这房子不隔音,李烊言很利落地喊了过去,“有,你洗吧陈哥,一会好了叫我!”
闻言,陈肖忍这才安心地钻进了热水里,夏天洗澡的流程是不能多的,他里边待十几分钟就闷得慌了,关掉花洒向着外边露了个脑袋。
客厅黑糊糊一片,只有电闪雷鸣的声音,看着莫名诡异了几分,陈肖忍看着这场景有些头皮发麻,当即扯着嗓大喊出三个字,“李烊言!”
话毕的半分钟,李烊言的卧室房门被打开,里边的光亮也洒进了客厅里,在这浓稠的夜里瞬间多了几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