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天渐渐热了起来,每天的景都是一片流金铄石太阳高照的活力样儿。
陈肖忍到了六月中旬就只能每天跑李烊言的房间里去凑合了。两人中午一放学就待空调屋里了,外边的蝉鸣正甚,被隔绝在玻璃窗外。
陈肖忍肚子饱饱地趴床上去,“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不仅冬天冷,夏天也热,均衡。”
李烊言坐课桌前埋头写作业,敷衍地附和了一声。
陈肖忍翻个身,平躺在床上,他将两手搁去脑后,垂垂睫睨向课桌前那道笔挺的背影,“不睡午觉啊?”
李烊言嗯了声,“陈哥你睡吧,我看看题。”
“可以,积极。”陈肖忍悠闲地闭上眼,“继续保持,你陈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
学校的夏天是最难熬的,尤为在下午阳光正盛时。
陈肖忍睡一觉起来是手脚无力,出一趟门更是昏昏欲沉,太阳就向着瞳孔里放,他口干舌燥的在校门口买了瓶水。
结了账,陈肖忍递给李烊言一瓶,和他向着热闹里走去。
扑打在脸上的只有热风,穿梭在鼻间的只有闷气,盘旋在耳畔的只有学校广播里舒缓的纯音乐。
陈肖忍拿着冰水的外壁凉了凉烫热的脸颊又拿着水去贴李烊言的脸。
“小羊儿,这天气困不困啊?”他抬手在李烊言的脑门上顺了一把,有热气,没出汗,比陈肖忍好多了,“不热啊你?”
李烊言斜他一眼,“心静自然凉。”
陈肖忍无奈地点点头,轻轻地喃喃一句,“行,心静自然凉。”
回到班级,一片闹哄哄,教室里没空调,三十多个人的空间,一进去像个蒸笼般,混杂一股臭味。
陈肖忍闻得难受,更加喘不过气来,汗水又从发鬓间冒出几分。
“开个窗。”陈肖忍拍拍一旁的李烊言,“可闷死我了。”
拉开窗户,是热气,但空气总算顺畅了点儿。陈肖忍抓了抓脖子,这儿不仅天热,蚊虫也尽朝他身上钻。
李烊言看一眼,替陈肖忍抓了几下,“陈哥,你别动。”他扒开陈肖忍的手,“我给你一招见效。”
他放下手,扭脸去瞅他,“什么法子?”
李烊言舔了下手指,又将手指上的口水以极快的速度抹到了陈肖忍的脖子上。
他我操一声,像个弹簧似的,立马弹了开来,暴躁道,“李烊言你TM什么毛病?”
他笑了声,“老法子了。”
陈肖忍摸摸脖子,“傻逼。”
李烊言嗓里的笑意延续着,低头摸了摸桌盒,神奇般地摸出一瓶花露水。
见状,陈肖忍一愣,眼睛都看直了。
他夺过来扭开瓶盖将身上所有红包都擦了一遍,“你这工具还挺齐全。”
“还有更齐全的。”话毕,李烊言从桌盒里又摸出来一个小电风扇递给陈肖忍。
他动作一顿,盯着电风扇几秒又去看李烊言,两人对视着,好几秒,最后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我靠!你牛逼!”陈肖忍乐呵着打开风扇,还带喷水系统,二合一,“我他娘真服了你了。”
两人跟着这片热闹闹哄了一会儿,孟大洪的课,提前了个五分钟进来,整个班级瞬间消停了下来。
大夏天,他依旧对手里的保温杯不离不弃,拿起讲尺用力地在桌上拍了几下。
“上课!”
一节课四十分钟,熬到晚自习这温度相对让人能接受。
两人刚回家扭开门,下意识摁几下灯发现这破环境一片黑暗,见状,李烊言又摁了几下。
陈肖忍蹬下鞋子摸着黑看他一眼,“嘛呢?”
“停电了。”李烊言淡然一句,摸出手机掀开电闸看了看,“没跳闸。”
陈肖忍我靠一声,浑身依旧燥热,有些郁闷地学着李烊言摁了摁按钮,“这月电费交没?”
“交过了。”李烊言向外边走去,“二号就教了。”
陈肖忍的脑袋随着他扭过去,“你干嘛去?”
“打探一下情报。”说完这句话,李烊言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里头很快探了个脑袋出来,一个老太太。
“婆婆,你们家有电吗?”李烊言很客气地问。
“没了没了。”老太太扫了眼李烊言身后的陈肖忍,几秒,他收回眼,“听说电线坏了,正修理着,估计得一会儿去了。”
闻言,李烊言点点头,向她微微颔首,“好,麻烦您了。”
老太太立马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她笑道,“都是邻里邻居的。”
李烊言扯了扯唇角,目送着老太太缩回脑袋才转身。
“怎么?”陈肖忍疑问一嘴。
李烊言抬手抹了抹陈肖忍额头上的汗,“热啊?”
他揪着衣领散了散浑身热气,“肯定啊。”
“估计得停一会儿了。”李烊言朝屋子里走去,“这小区几十年了,什么东西都老化了,下边电线坏了,正修着呢。”
陈肖忍有些烦躁地操了声,跟着走了进去,“难受。”
“你要不去冲个澡吧?”李烊言向着厕所扬扬下巴,“家里有手电筒,我给你打个灯。”
关上门,陈肖忍抬手脱掉上衣,“打?怎么?站门口给我打?”
李烊言的视线在黑夜里摸了几下,适应了才道,“也不是不行。”
陈肖忍随意地将衣服丢去沙发上,“这破天儿磨人。”
“要实在不行。”李烊言摸出手机打开了电筒,“楼下有宾馆,咱俩去凑合一晚?”
这放以前,这种情况,这种郁闷,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就现在这经济状况,陈肖忍甚至闭上了嘴巴好好想了想。
住一晚又得多少钱?
“算了吧。”陈肖忍拿出水杯倒了口水喝,“浪费钱。”
“你能有这心。”李烊言笑一声,步子随着陈肖忍前进,拿过他剩一半的水仰头闷了,喉结滚动几下,李烊言将杯子放回餐桌,发出一声闷响,“不过你要真受不了,我说真的,出去住一晚,也要不了多少钱,别热出病来了。”
“别。”陈肖忍立马打住他,将李烊言的手机朝一旁推了推,亮光射进他眼睛有点儿不好受,“没那么娇气。”
到这,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门口一道有节奏的响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李烊言迈开步子走了过去,陈肖忍紧跟在他的身后。
扭开门,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孟大洪带着满脸的笑意出现在了门口。
他不舒服地眨了两下眼,推开了李烊言的手机,将那束光推到别处。
“来。”孟大洪手上拿着几根蜡烛,二话不说就塞进了李烊言的怀里,“这小区统一停电,家里蜡烛多,我就寻思上你俩孩子了,正好一幢楼,我下来送个温暖。”
话毕,孟大洪将目光放去了陈肖忍的脸上,又在他光着的上身打量了一眼,“这天儿确实挺热的,再忍忍,这六月一过又该放假。”
陈肖忍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窜回客厅将衣服套了回去,再走过去,孟大洪已上了楼,李烊言拿着几根蜡烛杵门口。
他关上门,将那几根蜡烛放去了桌上。
陈肖忍看他一眼,“点吗?”
李烊言嗯了声,将手机屏幕朝向桌上,亮光顿时让一块儿天花板清晰了起来,他摸出打火机去燃其中一根的线头,“你洗澡吧陈哥,等会我也洗个。”
陈肖忍行了声,看着李烊言点燃了这个蜡烛,“电筒呢?”
“卧室里呢。”他顿了顿,等着火将蜡烧下来,又倒了点儿蜡水去桌子上,蜡烛放上去,使它牢固在上边,“我卧室里边,课桌的桌盒里。”
闻言,陈肖忍摸着黑走了进去,李烊言紧跟着进来,拿着一根蜡烛在课桌上又燃起一根。
陈肖忍拉开柜子拿出手电筒,“你别到处放,一会儿一个不注意就烧起来了。”
李烊言放好蜡烛看他一眼,“这不是怕你一会儿出来看不着路吗?”
陈肖忍轻哂,甩着手上的手电筒向外边走去,“那可能有点儿困难,你陈哥我视力好着呢。”
打开厕所门,陈肖忍将手电筒放柜台边,光朝上,可算能瞥清个物品了。
因为没电,家里热水器也用不了,陈肖忍冲了个凉水澡,实在太酸爽,他里边简单冲洗一下汗水,待五分钟就带着湿发窜了出去。
这一冲,陈肖忍算是舒服了很多,他换上干净衣服,身上可算不再那么黏巴巴的。
出来时李烊言递给陈肖忍一根毛巾又紧接着窜了进去。
他擦擦头发,就这温度,要不了一会儿就自个儿干了。
躺回床上,陈肖忍拿着花露水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涂了个遍,所以这就导致李烊言一进自己屋子就被这味道给包围了。
“你给花露水倒床上了啊?”他疑惑一句,开了点儿窗户,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陈肖忍起身走过去立马关上了窗户,“蚊子得放进来了,你想让它们在这月黑风高里咬死我啊?”
“陈哥,死不了。”李烊言这么说着,已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蚊香,“你整个人都泡花露水了谁敢近你身啊?”
陈肖忍烦躁地瞥他一眼,扫到李烊言手中的东西时嘴角瞬间提了上去,“是,知道你舍不得我。”
李烊言没说话,垂睫拿出蚊香盘,火光下的他显得格外温柔,一侧脸拓于暗地,一侧脸被暖光包裹,眉眼轻展,浓眉挺鼻,一身香喷喷,发尖还向下滑着水滴,看着很可口。
陈肖忍走过去,拿着毛巾在他脑袋上裹了几下,“埋汰,头发也不吹干,身体真好啊?不怕感冒呐?”
李烊言的脑袋随着陈肖忍手上的力晃动着,“一会儿就干了。”
“是,吹脑子里了。”陈肖忍顿了顿,从鼻尖扯出丝气,继续揉搓着手里的脑袋,“羊儿,这要按我从前,你没这么好的待遇。”
“我这可是第一次伺候人,还给你擦脑袋。”
李烊言连忙笑着应,“是是是,记着呢。”
点燃蚊香,李烊言将东西就搁课桌上了。
陈肖忍抓抓他头发,差不多了,半湿,再擦也擦不干了。
他将毛巾丢去床上,掐着李烊言的下巴将脸扳了过去,没给一声提醒,很强势地吮住了李烊言的唇瓣。
在这黑夜里,两人只能相互依偎着对方,伴着蝉叫声,唇舌厮磨,做着最亲密也最有违世俗的事。
一会儿,陈肖忍松开嘴,意犹未尽地在李烊言的喉结上轻咬了一下。
见状,李烊言从嗓里哼哼出几声低笑,“我阳台抽根烟去。”
陈肖忍行了声,松开了李烊言,“少碰点这东西,对身体不好。”
他向门外走去,开朗应了句,“得令!”
待门关上,陈肖忍坐课桌前玩了会儿手机,没半分钟,他又无聊了,现在这世道没个WLAN什么都干不了。
陈肖忍果断收起手机向着外边走去,两人隔一扇玻璃门,李烊言的背影略显落寞,单薄衣服被风带起下摆,轻轻隆起飘动,仿佛在下一秒,连带指间的那一抹星火也会被一起吹灭。
陈肖忍拉开门走过去,顿时一股浓郁的烟草味侵袭了鼻腔,他不是太能闻得惯这味,默默憋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伏去了阳台栏杆上。
“总感觉今晚这天得掉一两滴雨下来。”陈肖忍张望着一片黑暗说。
李烊言点点头,“感觉趁夜深人静的得来场狂风暴雨。”
陈肖忍侧头看向他,李烊言吸了最后一口烟,敛敛睫将烟头杵灭在了烟灰缸里。
“早点睡吧今晚,这到处没电,没意思。”陈肖忍拍拍李烊言的肩示意着。
他将烟灰缸放回桌上,又去洗漱一番才进卧室,这时陈肖忍已经躺床上了,整个人悠闲,手臂搁后脑勺下,两只眼睛炯炯地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被子就搭一点在肚子上,一副惬意。
李烊言关上房门,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又紧接着打开纱窗。
他吹灭里外蜡烛,给手机调好闹钟躺去了陈肖忍的身旁,“陈哥,热吗?”
旁边躺一人陈肖忍才安心地闭上眼,丢出了李烊言那番话,“心静自然凉。”
话毕,旁边窸窣了一阵,再消停下来是几秒后,李烊言丢给陈肖忍一把蒲扇。
他一愣,掀开眼拿着蒲扇看了看,又去瞅李烊言,“给我啊?”
他嗯了声,“这扇子风力大。”
陈肖忍握着扇子朝着李烊言身旁靠了靠,左手持扇冲着两人的方向用力了起来。
这风力确实不小,李烊言享受地上了眼,透过纱窗抚进来的风凉爽一刻,带着宁静的蝉鸣声叫。
“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夏天。”李烊言轻声喃喃道,和着习习微风和蝉鸣声叫,“当时在乡下屋子里,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我外婆就是躺我身边,拿着把蒲扇边拍着我的背边替我扇风。”
陈肖忍乐了,腿搭李烊言的肚子上,“是不是还得来首小曲?”
“没,都是些我听不懂的抱怨。”李烊言将双手搁去后脑勺下,“你爸早出晚归挣几个危险钱辛苦,你妈又不干事,烊烊,你就快快长大,懂事点儿,替他们分担点。”
“你外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老伴儿也走得早,再过几年就照顾不到你,得去陪他咯,这辈子没享个福,天上享去…”
陈肖忍喉结滚了几下,注视着黑夜眨眨眼,眸中闪着细碎亮光,一只手摸索上李烊言的手。
“老一辈确实苦很多。”陈肖忍紧紧地扣住那只手。
李烊言笑了声,“当时听不懂,但记得清。”
“你说这以后咱俩谁先上去?”陈肖忍突然问。
“管他呢。”没等回答,他又说,“总会相遇的,我这前半生好过多了,你这人生经历忐忑,我下半辈子怎么也得带你潇洒一回。”
“陈哥。”李烊言捏捏陈肖忍的手心,“很潇洒了,现在这样,就这样躺在床上,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在意的人,还有惦记我和我惦记的人就足够了。”
他顿了顿,慢吞吞地又说,“篝火旁有人陪着我取暖了,足够。”
“放心。”陈肖忍扣着李烊言的手在唇边吻了吻,“这辈子我光找着你就不容易了,你又这么独一无二,我可离不开这篝火,心里温暖着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陈肖忍顿了几秒,道,“初见乍惊欢,久处仍怦然。”
李烊言轻哂,“这都还没待多久呢。”
“还不够久啊?”陈肖忍扭过脸将目光放去了李烊言的侧脸上,“老子得是爱死你的程度当时才留这。”
闻言,李烊言愣了愣,看了回去,他眉头微蹙,“当时留这…?”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来,已经哑住了口舌。
陈肖忍有些不自在地转回了脸,他笑得轻松,“哎呦,你那脑袋迟钝我能有什么法子啊?”陈肖忍轻描淡写着,“这破地方哪点好啊?”
他顿了顿,又变了个话锋,自问自答,“哦,有羊儿,你在这儿,我放不下。”
李烊言张了张嘴,愧疚顿时蔓延在了心底,“陈哥…”
陈肖忍本来是一辈子也不打算说出来的,但他刚才就是说漏嘴了,于是他慌张了一秒打断了李烊言的感慨。
“大男人别这么多愁善感,我现在还挺庆幸能留在这儿。”陈肖忍说,“我就想着吧,要是阿姨出了这事我不在你你可身旁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办,那我肯定得愧疚死。”
“再说了,你他妈也弯的,我要是不留这,咱们这层窗户纸不捅开,我这一走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你了…”他轻语地喃喃着,“错开一生挚爱,那我肯定得后悔死。”
“什么死不死的。”李烊言听这番话带着哑倦的声音乐了几下,“陈哥,我没什么感慨的,也说不出来,就两个字…”他顿了顿,“感动。”
陈肖忍眉眼微弯着,安静了半晌,静谧的黑夜里混杂着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和扇子挥动的轻响。
“这床铺一直压着得睡烫了。”陈肖忍问,“你家里就没席子吗?”
“没。”李烊言是快睡着了,但还是带着那点儿倦意答了,“不是太爱睡那玩意儿。”
“周末花园市场走一趟?”陈肖忍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我买一个铺我那床上。”
“陈哥,我都行。”李烊言倦怠地闭上了眼,声音也渐渐虚弱了起来,“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