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老病死的分离，陈肖忍虽然还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但那种无力感，李烊言身上的无力感，他能神奇般地从他身上感受。
是对爱人的心疼。
所以隔天，陈肖忍起了个他认为还算早的早，他虽然不会做饭，但他会买饭，七八点在楼底一截逛了一圈，买了包子稀饭，这里条条巷巷多，陈肖忍乱走一遭还开掘了一条他从没走过的街道，一大早周边店铺倒挺多。
陈肖忍左右观望着，脚步倏地停在一处，他拎着包子稀饭走过去，门口的孔明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说句实话，这种东西最近几年很难见着了，即使在大城里也很难买着。
陈肖忍看一眼孔明灯又去看坐在前台嗑瓜子看电视的老板，“这孔明灯怎么卖？”他扬着声问出一句。
一句话毕，两秒，老板才有个动静，朝陈肖忍的方向扫一眼又转回头去，“那个是阻燃材质的，八元一个，十二元两个，不讲价哈。”
陈肖忍摸出手机看看余额，他行了声，豪气地扫了三十六元过去，到账提示的声音在店里回旋了几秒，老板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去看陈肖忍，将他认真打量了一番。
陈肖忍看他一眼，在老板的注视下抽了六个走。
付完钱，陈肖忍走出小铺子，他左右观望半分钟才继续脚下步子，认真地凭着记忆原路返回。
弯弯绕绕回家后八点四十几分，陈肖忍将孔明灯丢去自己的卧室里，又将早点放去餐桌上，打开隔壁的门，李烊言还躺床上。
陈肖忍走过去，俯身盯着李烊言的睡颜看了几秒，人吧，对视线总是很敏感的，即使睡着了也不例外，陈肖忍没观察几秒，李烊言就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对于这一个突然，两边皆是一惊。
李烊言拉起被子蒙脸上我草了一声，陈肖忍则立马立直身，抬手轻抚自己的胸口，此刻正怦怦乱跳。
“我去，你这他妈一大清早就开始演鬼片了，差点儿没给我吓休克回去。”李烊言头埋在被子里闷闷抱怨出一句。
陈肖忍笑了几声，“你这也是，突然睁开眼，脑袋都吓昏了。”
李烊言跟着乐呵了几声，掀开被子去看陈肖忍，对于外边亮光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眸，和陈肖忍互看着几秒坐起身来。
“说句实话，你刚刚那样盯着我看，是不是想偷亲我？”李烊言突然一句。
陈肖忍乐了，勾起嘴角摇摇头。
李烊言盯着陈肖忍朝他勾勾手，“你过来。”
陈肖忍勾起的嘴角又扬深了几分弧度，走过去。
李烊言扯住陈肖忍的领子将他朝下拉了拉，抬头吻了上去。
陈肖忍从鼻间笑哼哼出几声，闭着眼按住李烊言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展开了一场口舌间的厮磨大战。
李烊言偏开头呼吸了几口气，“清醒了。”
陈肖忍轻哂了一声，扳过李烊言的头又在他的唇上重重吮了几下才立直身，“我外面买了早餐，多少吃点儿吧，昨天什么都没吃。”
李烊言抬头去看陈肖忍，“几点起来的？”
陈肖忍手指比了个数，“七点。”
李烊言惊奇地呦了声，让人觉得他今天心情挺不错的，“稀奇。”
陈肖忍无奈地抬了下眉，转身朝外走去，“快出来吧，东西都放凉了。”
“...”
睡一觉的话，陈肖忍感觉李烊言这心情确实是好上些了，但人，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是有意识的人，这个情绪总是会有那么些莫名其妙说不通的时候。
就放这件事后，李烊言睡觉的频率是肉眼可见地增多了，在学习上也很明显地提不上干劲了，除了每天的基本交流就是沉默寡言，总而言之，每天就死气沉沉一人。
说句实话，看着这种状态的李烊言，陈肖忍挺担心的，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尽管心里很多不满了但也不敢对他有什么抱怨，毕竟这种事，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但这个消化的时间，对于陈肖忍来说，最好的结果，那就是不要太久，因为李烊言的成绩和前途没有这个时间来耗。
星期四的晚自习难得准时放学，两人刚出校门张术就像幽灵一样攀上了李烊言的肩。
陈肖忍见状眉心一跳，立马扒开了张术的手，将李烊言扯了过来，“行了你，又回家啊？”
“回啊。”张术看李烊言一眼，“哥，明天体育课打球。”
李烊言看他一眼，“不打。”
“诶？”对于这个回答，张术是很惊讶的。
见绿灯亮起，陈肖忍立马把上李烊言的肩朝马路对面带去，“你烊哥最近心情不太好，过个一两月再来约吧。”
李烊言跟着陈肖忍快速地步伐朝前走，他侧头眄他一眼，“怎么？醋了啊你？”
陈肖忍没看回去，他直视前方，“醋nm。”
李烊言懒懒地笑了一下，在陈肖忍的腰上掐了一把，“刚刚那么紧张。”
这一下，陈肖忍终于看他一眼，“那还不是阿姨那事，看你最近心情不好。”
这句话，李烊言没再说话，他移开眼，重重地吸了口气。
感觉到动静，陈肖忍愣了下，有些后知后觉，安慰似地拍拍李烊言的肩头，“没事，我在呢。”
“...”
回去简单洗漱一番，陈肖忍将最近老师着重讲过的题型整理了一遍朝李烊言的房间走去，人不在课桌上坐着，躺床上爬着玩手机。
陈肖忍看一眼，将整理好的本子放去课桌上，开朗一声，“陈老师小课堂开课了！”
李烊言侧了身，坐去床头，“陈哥，能休息一会吗？”
闻言，陈肖忍手一顿，转头去看李烊言，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李烊言和陈肖忍对视着，“我累了，学不进读不进，再他妈努力也学不进。”
这句话，听着很平静，但就是莫名的，让陈肖忍喘不过气来，很闷，很害怕。
“这几天都是，脑袋里想着的是其他事情，这种感觉让我想要放弃。”李烊言移开眼，“心累。”
陈肖忍盯着李烊言的目光没移开，他静了几秒，胸口的起伏动作很大，那种窒息感，来得莫名其妙，一直持续了五六秒，“休息休息？我草了！你他妈都休息快一周了还要休息多久？！”然后爆发出来，终于能喘上一口气，“李烊言，你他妈给老子振作起来！这学习是拖不了的！你基础本来就比别人差，这马上高三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待在这，趁我现在还有时间，你努把力行不行？！”
陈肖忍向来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但他在李烊言这，已经很仁慈了，所以这几天的怒气和迷茫让他此刻很气愤，阔大的音量，震耳，狰狞的表情，眉头紧皱，口水狂飙。
“不就死了一个人吗？你何必浪费了一辈子？快点儿朝前看，没人希望看到你这破样儿！”陈肖忍停了下，他喘了几口气，可算懂得了他老子吼他时的用力，“再说了，从前你的生活里没她不也一样好好的吗？！”
这些天，李烊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和陈肖忍能打能闹，照样也能笑出来，但就是，心底有块石头压着，有个遗憾，每刻都在提醒他，他是个不孝子，他连他妈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他是个孤儿，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用不了力了，也提不起精神了。
“那陈哥，就栽这吧。”李烊言听得有些心烦，看着已经自动黑屏的手机很平静出一句。
听这么一句话，陈肖忍只感觉头顶一股热血朝上蹿，“栽锤子栽，就栽不了！没努力过的人栽他妈什么栽？！这他妈算栽吗？这他妈不算！”
陈肖忍吼得脖间青筋暴起，隔着一小段距离，手指着李烊言的脑门，那暴躁如雷的样儿此刻别人要是递给他一根激光棒，指定能给李烊言现场来一段即兴舞蹈，还是全场MVP的程度，“你坐着，你倒潇洒，你有想过你一屁股坐下就起不来了吗？！”
陈肖忍又算是懂得了他爸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你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看着李烊言一脸淡漠的样子，陈肖忍感觉自己的头脑也缺氧了几秒，他激奋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在呢，我在你前头！我等着你，你再努力一点，你再跑快一点！我不走，我就在原地站着。”他手舞足蹈着，“我他妈就站这，趁现在，我还能拉你一把！”
“...”
陈肖忍说完了一堆，他盯着李烊言喘了几口气，那傻逼二货还是那副样子，低头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发呆。
陈肖忍一口老血差点没气出来，放原来，这种人，他早和别人撕起来了，但现在不行，他舍不得，所以只能放狠话，“行啊，我话先撂这了，你他妈要是放弃了我也走不动了。”陈肖忍沉下了声，“我不求你，我也不是个爱求人的人，但我发现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是那种生活里没了这个人会空落落的喜欢，是随便做他妈一件事都能想起的喜欢，是想要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分享给他的喜欢。”
陈肖忍看着李烊言这副颓废模样，他越是一言不发他就越心痛，绞着脑门痛，说这么大堆话，对面那人没什么反应，他的鼻头倒是不知不觉地酸了起来，“羊儿，我真的...这辈子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想拉着你一起跑，你懂吗？我怕我们距离拉远了，我就看不着你了。”
“...”
依旧的沉默。
索性，陈肖忍这句话后也没打算再说什么了，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陈肖忍盯着李烊言静了半分钟，周边很静，气氛也很压抑。
半分钟后，陈肖忍收回眼，转身朝外走去。
—砰！
门被砸出一声闷响，陈肖忍将那股憋着的气全放在了关门的这一下上。
这一架，关系很微妙，气氛也很微妙，还是第一次，两人一天没说过一句话，从一大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