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肖忍看完就回学校了,留校生有门禁,自由时间就那么几小时,晚上还得傻逼兮兮的上两节晚自习,他干脆直接坐教室里,下午三点左右给他老子去了个电话,准备商量一下住宿这个问题。
“喂?”电话刚通,陈肖忍先喂了一声。
“喂什么喂?老子没名字吗?”陈天雄在那头不满出一句,“小屁孩,没大没小的。”
陈肖忍无奈地点点头,“得,老子。”他翘着椅子,盯着窗外的景眯了眯眸,“商量个事儿。”
那头静了几秒,声音明显地沉了几个度,问,“你小子又惹什么事了?”
听到这句话,陈肖忍瞬间有种想把电话挂掉的冲动。
不是作,也不是玻璃心,他就是说不了,也不愿听人说,他敏感,特他妈敏感。
“我想出去住。”有事求人的时候,陈肖忍就会故意去忽略掉一些不好的话语。
“出去住?”那头陈天雄顿了顿,“这宿舍又哪不对你胃口了?你惹事了?”
你惹事了?惹事了?balbalbal...
陈肖忍烦躁地闭了闭眼,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他翘停椅子,椅脚回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你就当是吧。”
陈天雄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质问。
“我说。”陈肖忍身体前倾,将手肘去桌子上,一字一顿,“再他妈住下去你就当我惹事了吧。”
不耐烦。
“你什么意思?”
再一次质问,语气让人窒息。
陈肖忍看向窗外,一片老破楼房,瞥不见大都市,只有一片无际,压抑,世界好像被人围上了一层灰,困在了里边,他越是看着,心里就越是堵了,像有了块石头悬着,但不知道这块石头是哪儿来的,迷茫又无知。
陈肖忍操了声,“能有什么意思?没他妈什么意思,我就他妈想换个环境,这鬼地方你来待个试试!”
“惹事惹事,左他妈一个惹事右他妈一个惹事,我在你眼里就他妈一傻逼对吧?!”
“...”那边静了几秒。
“陈肖忍!你别跟我在这耍浑!”陈天雄出了声,厚沉的嗓音扬得比陈肖忍还要高,“这些事都是你自己干出来的!你怨天怨地都没法!破地方又怎样?!我告诉你,就只有这破地方愿意收你!”
“你这个年纪,不读书还想干嘛?!天天逃课打架,你翅膀还没硬,你飞不出去!”
“你要有能耐你自己出去挣钱!等我老了,你就把你老子掀翻!老子等着你!”
“你跟我在这吼什么吼?!啊?!老子养你穿养你吃物质上从没亏待过你!你哪回打架惹事不是老子给你擦屁股?!”那边说着顿了几秒,声儿扯得破了音,因为陈肖忍的几句话依旧一顿不停歇,“我告诉你陈肖忍,你这个脾气,出入社会是会吃亏的!你要有什么事求人就给我把态度放平!”
“...”
话毕,一阵静,陈肖忍没出声,只剩陈天雄吼得气喘吁吁的声儿。
陈肖忍紧盯着窗外的一处,此刻只剩窗户吹进的冷风拍打在耳侧,树梢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灰蒙蒙的天儿让他对未来一片迷惘。
陈肖忍眨了眨眼,凉风让他清醒了几丝,连带心中的怒火也跟着平静了下来,舒畅过后就是迷茫。
他这人有时候好像就是欠,被吼一通反而放不出一个响屁来了。
“你要出去住,找到房子了吗?”半分钟,沉默被打破,那边先出了声,声音却低沉了几个度,仿佛受尽了磨难,一瞬老了不止十岁。
“...”
陈天雄:“说话。”
陈肖忍皱了皱眉,看着窗外吸了口气,“找到了。”
“多少钱?”陈天雄问。
陈肖忍吞了下口水,“三百。”
“三百?”陈天雄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
陈肖忍:“水电费平摊。”
“环境怎么样?”陈天雄又问。
“还凑合。”陈肖忍道。
陈天雄静了几秒,“我给你钱,你再找个好点的去。”
“不用。”陈肖忍迷茫地眨了眨眼,“就这,挺好的。”他说,“离学校也近。”
“行,都说好了吗?”陈天雄问。
陈肖忍移开眼,从桌上立直身,直直盯着脏乱的黑板,此刻的教室里空无一人,他吸了口气,“说好了,就等你准。”
陈天雄清了清嗓子,咳出一口老痰才问,“打算什么时候搬?”
“周末,下周六。”陈肖忍道。
“行,我空了和你们老师说一声。”陈天雄说,“你给我在那好好上课,别瞎惹事。”
“...”
“听到没有?”
陈肖忍啧了声,语气有些不耐烦地答,“知道了。”
陈天雄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知道了就知道了,态度给我放端正。”
陈肖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他一字一顿,“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陈天雄说,像教小孩般和陈肖忍对着话,“知道了就要做到。”
陈肖忍郁闷了,盯着脏乱黑板迟迟吐不出一口气来。
陈天雄:“听到了没有?”
陈肖忍嘶了声,心烦,所以语速快了些,“听到了,我知道了,I see,l know,可以了吗?”
“你小子说话就说话,别突然飚些我听不懂的语言。”陈天雄说,“你这几天再看看房子,钱不够了微信和我说。”
“知道了,挂了。”
“...”
周五晚自习下课陈肖忍就开始收东西了,他敢说,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积极过。
寝室里边不止嘈杂,八个大男生,那味儿叫一个酸爽,脚臭遍布空气中,邋遢点儿的被窝里袜子能堆一床,厕所从来是满人的状态,就一个厕所,憋急了进去味儿真挺让人难受的。
陈肖忍说周六就周六,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当天下午,他带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满行李箱的衣服就逃离了宿舍,连床铺都未收走,原因是,太麻烦,扛在身上像一傻逼。
而且就那臭烘烘的屋子,陈肖忍觉着那被子被套也被污染了,还是拯救不回来的那种。
—你现在在家吧?
陈肖忍拖着行李箱朝校门口走去,掏着手机给李烊言发去一条消息,没过几秒,他又发去三百元,那样子叫一个洒脱,径直走出了校门。
走到马路口,那头也没答复,陈肖忍心燥去了个电话。
过了五六秒,才通。
“你在家吗?”陈肖忍开门见山,拖着根行李箱安静地杵在马路口。
“在店上。”李烊言那边有点儿吵。
陈肖忍蹙了下眉,不确定地问,“就上次那手机铺子?”
李烊言:“是。”
“你现在有空吗?”陈肖忍问。
“没空。”
言简意赅,没一丝弯弯绕绕。
陈肖忍啧了声,看着红绿灯变化的秒数,有些烦躁地说,“我马上到你家楼下了。”
“别去,我不在家。”李烊言道。
陈肖忍郁闷地叹了口气,“我他妈知道。”
李烊言:“要不你来铺子上找我吧,过来拿钥匙。”
陈肖忍:“我拖着箱子。”
李烊言那边静了几秒,“嗯?”
嗯你妹!
陈肖忍在心里低骂了句。
“重。”他不耐烦丢出一句。
“重我帮你提。”李烊言没有一丝犹豫地道,嘈杂的声音又袭来耳旁,噼里啪啦,不知道的以为那块儿地过年放鞭炮呢。
绿灯已经亮起,陈肖忍像个傻逼一样站在路口,他麻木了,“找不着路。”
李烊言还是那副口气:“我给你说。”
“我听不懂你说话。”陈肖忍想起那左左右右就心烦,语气冲了点儿。
李烊言叹了口气,“我这走不开。”
“打电话就能走开了?”陈肖忍掏了个字眼儿。
那边传来无奈的声音,“哥,打电话和修手机不冲突。”
陈肖忍拿着手机左右打量了一眼,“别他妈乱叫。”他转了步子,“位置,说。”
李烊言:“你现在在哪?”
“学校门口。”陈肖忍道。
“你右手边,朝奶茶店那方向走。”李烊言说,“一直走,然后右转。”
陈肖忍拖着行李箱又转了个步子,朝李烊言口中的那家奶茶店走去,两边很长一段时间没话,但电话那头依旧嘈杂。
两分钟后,陈肖忍转了方向开了口,“然后呢?右转又朝哪走?一直直走?”
那边半天没话,只剩嘈杂和陈肖忍左耳朵传来到车水马龙声儿,“你他妈手机修炸了吗?”他不耐烦道。
“——”
几秒,“在。”
在你妈在。
陈肖忍已经很不耐了,心里有股气,慢慢上窜。
“我右转了,朝哪走?”他憋着口气道。
李烊言:“有条小巷子,转进去。”
闻言,陈肖忍停住脚下步子张望了一眼,没一会,转进了李烊言说的那条小巷子里。
...
“直走,有个分叉口,右转就...”半分钟,李烊言又道,但还没等他说完,陈肖忍就挂了电话。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个看上去会敲竹杠的小铺子。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带着所剩无几的耐心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