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守岁

吃完饭,陈肖忍帮着收拾了餐桌,李烊言平时做事看着倒是慢条斯理老年化了些,但在厨房里,倒是利索多了。

两人没一会儿,就出了门。

外边早已热闹起来,烟花炮声连天,为这个不眠夜垒好了铺垫,陈肖忍跟着李烊言走出了老小区,就学校门口,朝西街方向走的那一条街,全是卖烟花爆竹的。

老人领着小孩上街,小孩手中的仙女棒在这黑夜中燃烧得绚丽。

陈肖忍左观右望,这座破城正当时候可看不见这么热闹的景,周边红灯笼高挂,路边小摊也各有各家的吊灯,再朝前看去,一片亮眼绚烂,现在人多,左一个脑袋右一个脑袋,像是走不尽般,但也能在这人海茫茫的捱三顶四中一直向着光前进。

“摔炮要么?”李烊言停在一处卖烟花爆竹的摊子前去看陈肖忍,手已经摸上了摊子上摆着的摔炮了。

陈肖忍乐了一声,手插兜里看着他,“拿呗。”他说,“再买点儿那...”陈肖忍顿了顿,努力形容着,“长筒状的烟花,开心。”

李烊言转回头挑了些烟花爆竹,陈肖忍顺带丢了一盒仙女棒进去,反正什么杂七杂八的都买了点儿。

过年确实是个大出血的节日,不管这物价有多低,这么一买又是一两百,算起来的话,今天买菜还用了一百多。

陈肖忍想着,他突然觉得很神奇,自己也有一天会理数的一天。

“这些东西哪儿放?”结了账,陈肖忍跟着李烊言绕出了那片嘈杂地。

“桥边。”李烊言说,“热闹,好多都在那放烟花。”

“你还挺了解。”陈肖忍说。

“有些时候无聊出来转两圈。”李烊言目视前方说,眸中点点星光,被今晚的璀璨照亮。

陈肖忍笑了声,“结果这无聊感觉更加无聊了,孤独也油然而生对吧?”

“是。”李烊言说完也跟着笑了几声,他侧头去看陈肖忍,烟花映射在他的眸子里,绽开,“但今年就不一样了,今年是两个人。”

陈肖忍点点头,“今年是两个人。”

李烊言说的那一块地就是平常安静得一个人都看不见的桥边,此刻和往常不一样,已人满为患,小女孩趴在桥边,撑着下巴看天空中的绚烂,大人手持烟花棒,特豪爽地对着天空一通冲。

两人眼左右扫了一圈,终于在桥边找了一块位置,李烊言将买的那袋爆竹放去地上,他摸出一板烟花筒,撕开塑料膜,扭头递给陈肖忍一根。

他接过,朝他勾了勾手。

李烊言手上一顿,“干嘛?”

陈肖忍偏头看他一眼,“你就给我一棒子,我拿嘴嘬燃啊?”

李烊言对上眼愣了愣。

陈肖忍直盯着他,又勾了勾手,“你一抽烟的人没打火机?”

闻言,李烊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摸索兜里的打火机。

陈肖忍笑了声,一把抢过,“傻叉。”

李烊言跟着笑,“这太吵了,你那一句少字差俩的,我听不清,我以为你说你要拿嘴嘬我一口。”

陈肖忍盯着李烊言看几秒,想到李烊言上一秒懵逼的表情没忍住弓下腰冲地狂笑了一通。

“我是说...”陈肖忍扬着声一字一顿,抬头看李烊言一眼没忍住又低下头哎呦笑一声,“你就给我一棒子,我拿嘴嘬燃啊?”

他挺直腰,用大拇指蹭了蹭打火机洞口,“就正常人也不可能这么说话,我又不啄木鸟,没事嘬你一口干嘛?”

李烊言看着陈肖忍笑,“所以,我就寻思着你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陈肖忍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狂笑一通后的心率,他举起烟花筒微扬对准天空,拿打火机去燃线头,“羊大爷,你这耳朵可太好使啊,年后去医院看看吧,便宜,这事儿可拖不得。”

李烊言笑几声,也抽出一筒烟花棒举向天空。

这桥边风大,陈肖忍燃好几下打火机才出火,他侧头扫李烊言一眼,将打火机递给了他。

李烊言接过,燃了线头。

陈肖忍这边先出烟花,他逮紧烟花把,炮出去的那一刻,后坐力带着他的手臂小幅度抖了下。

陈肖忍看着,好巧不巧,炮射出去在空中炸出花的那一刻天空中也下起了皑皑白雪,这可把他激动得意坏了,连忙侧头去看身旁的李烊言。

李烊言看见了,他笑一声,手中的烟花也蹿了出去,“你这一炮打得响,雪花都打出来,必须得是前途似锦的程度才行。”

陈肖忍就乐意听这话,他扭回头,“这雪下得我始料不及,意料之外。”

“但你这炮打出去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碰巧撞上了这么个意料之外。”李烊言看着璀璨的天空,烟花的色彩在眸中绽开,“这寓意好,我觉得陈哥你还会碰巧收获很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陈肖忍笑了声,“旁边就有一意料之外的惊喜,我这不走好运都说不过去。”

李烊言听着愣了下,去看陈肖忍,一人手中的炮就几弹,陈肖忍放完了这一筒,他垂下手,感受到视线,侧头对上了李烊言的目光。

“陈哥。”对上眼,李烊言挑起嘴角笑了下,小小的酒窝凹了进去,“我想说,能遇见你很幸运。”

陈肖忍听这句话吧,是他妈十分无比惨烈状的心动,他控制情绪两三秒,将放完的烟花棒倚去桥旁,待李烊言手中的炮放完把上了他的肩,“那肯定啊。”他摸了摸兜,拿出手机来,“你陈哥我谁啊,你能遇见我那简直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陈肖忍说着,低眼将手机打开划拉进了相机,他去看李烊言,“照一张?”

陈肖忍不知道自己在这能留多久,他觉得,第一个让自己疯狂的人怎么也得留个纪念吧。

李烊言很利落地行了声,这周围黑不拉几的,陈肖忍把着李烊言背了个身,将相机面对上河面璀璨的烟花,按下了相机按钮。

陈肖忍就拍了一张,他觉得人帅吧,怎么拍都好看,所以导致这张照片拍得很随意,回家一看,就是俩眼睛会发光的怪物。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和李烊言站在河边将烟花棒放完就提着口袋朝老小区走去。

连绵不绝的吵声,陈肖忍走进小区耳朵里还是炮声,他按了按耳心去看身旁的李烊言,在他提着的口袋里拿了一盒摔炮出来。

他揭开纸盒子,不客气地朝李烊言的脚底摔了一颗。

他操一声,后知后觉地跳去一旁,反射弧极长。

陈肖忍乐了一声,“羊儿,你傻了。”

李烊言看去,脸上的惊讶还没完全平复,“我看你脑瘫吧。”

陈肖忍点点头,又在李烊言脚底扔了一颗,“是,今晚的话你就当我是吧。”

李烊言咧开嘴笑了几声,朝老楼房里走去,“这地儿你可别嘣,整个楼房都能听见。”

陈肖忍跟着朝上走去,将摔炮纸盒阖上丢进了口袋里,“傻不到那程度。”他朝袋子里看了眼,“买多了。”

李烊言看他一眼,“嗯?”

陈肖忍移开眼去看前方,很随意一句,“不节约,太浪费。”

李烊言听这句话差点儿被口水呛着,心里一瞬有太多好听的话,但就因为太多,所以他朝陈肖忍竖了个大拇指。

陈肖忍看见笑了声,将手揣进兜里朝楼上大跨了几步,两人回家打开电视机赶了个春晚。

陈肖忍拿起遥控板将电视机音量调到了最大才放回桌上,李烊言见这动静侧头看他一眼,“干嘛呢你?耳朵听不见啊?”

陈肖忍笑了声,他低眼用鞋尖踹了踹李烊言的脚,“这隔壁欢声笑语的,咱们虽然两个人,但也得排面点儿啊。”他抬头去看屏幕,很随意地唠两句,“你得知道,从前你是一个人,但现在,至少今年,你不是。”

李烊言听着笑了声,“见谅,就是突然有点儿不适应过来。”他盯着屏幕说,“这房子里原来这时候都挺安静的。”他说,“我在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陈肖忍听着,心思完全不在屏幕上了,对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这句话,陈肖忍已经在脑海里联想到了画面,一个退休后的孤寡老人,很单一的生活,无儿无女,只有无尽孤独。

“羊大爷,这万家灯火,炮声连天的,你还能睡着啊。”陈肖忍打趣。

“还成,至少不是在我脑门里蹦。”李烊言很淡然地说。

“在你耳边嘣。”陈肖忍将后脑勺搁去沙发上,侧目眄李烊言一眼,“今晚除夕,要守岁,你要闭眼睛了我给你扇醒。”

李烊言听着,眉眼一下就弯一起了,他笑着吸了口气,叹出,“磨人。”

陈肖忍点点头,“对,专磨你这种提前迈入老年生活的年轻人。”

李烊言没说话,脸上挂着微笑,盯着屏幕扬着唇角。

“从前零点那钟一打,就算下大雨我和我爸也得爬寺庙去烧柱香。”陈肖忍眼上翻回忆着,“里边热闹啊,那看着简直是一大锅热汤圆,密密麻麻,稍微不小心摔一跤就被踩脚下了。”

“没必要。”李烊言说。

“求个祝福嘛,老年人,迷信,人老了,给自己心里兜个底,开心,踏实,就等这每年的烧香拜佛显个灵,然后望子成龙。”陈肖忍说。

李烊言重重地吸了口气,侧头看陈肖忍一眼,学着他的姿势懒懒地靠去了沙发上,“那今年就咱俩了。”他说,“要上柱香去吗?”

陈肖忍顿了下,偏头对上眼,“这儿有寺庙啊?”

“有啊。”李烊言说,“不过不在这附近,你要去的话得提前一小时,有点儿远,在城边郊。”

陈肖忍收回眼笑了声,“算了。”

李烊言看着陈肖忍没动,“陈哥。”

陈肖忍抬了下眉,盯着电视屏幕应了声,“有屁就放。”

“这种节日,我一个人确实不好受。”李烊言突然说。

听着,陈肖忍一愣,噎噎口水没敢动,也没敢说话,他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安慰的话好像太多余,因为他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

“坐在这空荡荡的客厅里,外边尽是热闹,我不敢看,因为光听着就能让我想起很多事情。”李烊言很平淡地说,依旧那个速度,盯着陈肖忍唠闲嗑般,“我说这句话不是让你可怜我,也不需要,毕竟都过去了。”

李烊言移开眼去看电视,“每次这个时候,我就想着,即使是母亲或者父亲的一条消息我也会觉得满足,我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但关心,是人最基本的需求,我再没心也不希望无人问津。”

陈肖忍抿直唇,没敢说话。

“陈哥,我是想说,既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在这了,老人家在那头,你和他发句问候过去也能算个安慰。”李烊言说,“新的一年,就算与过去和个解吧。”

陈肖忍重重地吸了口气,看李烊言一眼又转回头,“羊儿,你还是当个和尚吧,继续敲你的木鱼,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吧,我不想被人多管着,也不想听人意见。”

李烊言垂下眼,没再说话,他确实不是个多爱管闲事的人,但这个闲事他管了,因为他是陈肖忍,李烊言会情不自禁地去关注,他这辈子有很多遗憾,父亲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遗憾,他去得很突然,所以在李烊言这,他就觉着,有些东西可能一不小心就没了,拥有的时候就该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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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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