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两人一大早就出了门，大清早赶个公交也是十分恼火的，陈肖忍在里边挤了一窝汗，到花园市场时内心已是七上八下。
过节吧，刚进大门，每个铺子边最难不看见的就是对联，陈肖忍随便挑了一副，和李烊言朝里边走去。
“晚上肯定吃点儿饺子吧？”陈肖忍提议。
李烊言点点头，朝前边扬扬下巴，“里边有菜市场。”
陈肖忍行了声，“猪肉白菜？”没过一会儿，他又问。
“你爱吃什么馅儿？”李烊言没停脚步，也没转脑袋，询问着。
“我都行。”陈肖忍说，“等会咱分工行动，你做菜我包饺子怎么样？”
李烊言笑了声，“你还会包这玩意儿啊？”
惊讶，蔑视。
陈肖忍嘿呦一声，“我还真就会。”他老子当时逼着他学的，就为在老一辈面前多表现表现，“今晚就让你瞧瞧你陈哥的这双手，能有多牛逼，多让你不可思议。”
李烊言应下，“行，我等着呢。”
“是，你就好好等着吧。”陈肖忍拍拍胸脯，“就我这双手，不止写作业写试卷能行，惹急了，还能给你包朵花出来。”
李烊言笑容更甚，使劲点着头，“是是是！”
敷衍。
“诶，羊大厨。”陈肖忍用肩撞了撞李烊言的肩，“采访一下，除了饺子，你对今晚的盛宴还有什么看法吗？”
“听你这意思...”李烊言看陈肖忍一眼，“难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那不敢。”陈肖忍和李烊言走进了菜市场的大门，“但这过年过节的，没有年味儿那就没意思了。”他说，“年味年味，怎么也得大鱼大肉吧。”
“放心，大鱼大肉肯定有，毕竟这又不是我掏腰包。”李烊言说。
陈肖忍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羊大厨，放心，今晚是你的主场。”
...
兜兜转转大半天，两人中午在外边简单吃了一顿，回去时，刚打开门，陈肖忍就迫不及待地将买回来的对联给拿出来了。
他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去门口，撕下对联后边的胶，抬抬手在门的两侧各贴上了一张，洒脱又随意，贴完后，还得用力地拍拍双手，以示自己的能干。
陈肖忍朝里边换鞋的李烊言看了一眼，他退后几步，对自己贴的对联甚是满意，“你看啊...”他照着对联上的字念了出来，一字一顿，“张灯结彩迎新春，欢天喜地庆佳节，贴得多漂亮。”
“原来都不贴这些的。”李烊言换好鞋看陈肖忍一眼，“上边的胶不好清理。”
“你这人活得没点儿意思。”陈肖忍又按了两下对联，走进去开始蹬鞋子，“这对联贴了才有年味儿。”
“就像楼上大妈，走过来一瞟...”他顿了顿，低眼陡然提高了个音量，“诶！这一看，对联门口挂着，仔细一听，呦！欢声笑语，李家那小子今年过年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李烊言笑了声，拎着菜朝客厅走去，“你这一惊一乍我以为放鞭炮呢。”
“今晚，吃完饭...”陈肖忍穿上拖鞋，紧随其后，“能邀请你下去放个烟花什么的吗？”
李烊言脱下衣服搭去椅子上，“准。”他挽起半截袖子，将表取下放桌上，又拎着菜朝厨房奔，“那我这速度得快点儿。”
陈肖忍笑了声，“急什么？”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坐去椅子上，“这才下午三点过。”
李烊言没再应，安静着当他的羊大厨。
陈肖忍低头玩了会儿手机，四点过的时候李烊言端了一盆肉馅和饺子皮出来，他将东西放去餐桌上，“来，陈老师，等你包出花儿来。”
陈肖忍扫一眼，收起手机朝厨房走去，“那肯定的。”他挽起袖子扳开水龙头，“包你满意。”陈肖忍搓了搓手，“我敢说，你绝对没见过我这么专业的。”
李烊言点点头，靠去橱台边注视着陈肖忍，“是，我必须得看看这专业有多专业。”
陈肖忍甩甩手上的水看李烊言一眼，“那肯定的。”他朝外走去，抽了根椅子坐下开始包饺子，“等着吧。”
李烊言开朗地笑了几声，又从厨房里拿出一个盘子放去桌上，“少包点儿，两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
陈肖忍行了声，拿筷子钳了一坨肉馅放进饺子里，“我又不傻。”
“...”
这时间外边吵吵闹闹，小孩尖叫，老年人的阔声交谈，这楼房不隔音，两人便在这莫名的宁和里开始各忙的各的。
觉得差不多了，陈肖忍抬起头来，他朝厨房里看了眼，李烊言正背身忙碌着，一阵噼里啪啦。
陈肖忍收回眼，他摸了摸兜，摸出一块硬币悄悄放了进去，放进去后，陈肖忍掐掉饺子皮的一小端，端着盘子走了进去。
他将盘子放去李烊言的手旁，看他一眼，“够了吧？”
李烊言咳了几声，厨房里油烟重，他淡淡扫了眼，将打好的蛋倒进锅里，“可以了，快出去吧，这里边呛人。”
陈肖忍在锅里看一眼，“需要我帮忙吗扬羊大厨？”
李烊言点点头，又去顾锅里，“帮个忙，你出去门给我带上。”
陈肖忍：“...”
一桌盛宴彻底出来时刚六点，天已经黑下，家家的欢声笑语该开始了，陈肖忍朝阳台边看了眼，今天比以往热闹多了，交错的小楼房尽是亮起的暖色灯光。
今天不到五点，家家就已冒起袅袅炊烟。
而门外，房门都是不隔音，至少有两家人的儿子女儿提着礼物回家过年。
陈肖忍收回眼，朝餐桌走去，李烊言买了一大瓶豆奶，此刻正抱着豆奶给陈肖忍的纸杯满上。
他拉开椅子坐下，“谢谢您嘞。”
灯光下，李烊言脸上挂着细汗，他哂笑一下，给自己也满上，“客气。”
陈肖忍抽出张纸递给李烊言，“羊儿，辛苦了。”
他接过坐下，拿着纸擦擦额头渗出的细汗又朝满桌盛宴扬扬下巴，“快吃吧。”
陈肖忍没动筷，他举起纸杯朝李烊言面前示意了一下，他领会，举起轻碰了一下。
“诶。”陈肖忍按住李烊言要收走的手，“羊儿，新年快乐。”他说，“新的一年，祝你顺风顺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日进斗金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陈肖忍语速极快，一口气说完后停了两秒，很认真地盯着李烊言，“最后，我许个愿，你会前程似锦，你该理所当然地保持当下的所有好习惯，新的一年丢掉所以苦愁烦恼，且，开学考努把力，今后咱们一起当个三好学生。”
李烊言笑了声，盯着陈肖忍两秒硬是没放出个响屁来，“你这...全都说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他顿了顿，手依旧没收回，拿着玻璃杯又碰了碰陈肖忍的纸杯，“那就...愿天上人间，占得欢愉，年年今夜。”
陈肖忍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年年今夜...”他喃喃一句，干了一口豆奶。
李烊言也喝了一口，第一筷放去了陈肖忍包的饺子上，他夹着饺子打量一番，“这朵花包的确实不错。”
夸奖。
陈肖忍也夹了一块，立马就回应了这份夸奖，“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李烊言拿饺子在蘸碟里蘸了下，配合，“这包饺子手艺我都自愧不如。”
陈肖忍也在蘸碟里蘸了下，“说过了，我专业的。”
李烊言咬了一口饺子，“陈哥。”有点烫，饺子在嘴里乱窜一会，没嚼几下被他噎了进去，“咳...”他吞吞口水，去看陈肖忍，“你刚刚说咱们一起当三好学生，是会一直在这把书念完吗？”
“我是这么想的。”陈肖忍小咬一口饺子皮，“现在才高二，我老子还能丢我在这自生自灭几个月，但高三的话，以我对他的了解，估计上下肢解体也得爬过来，然后拿根棒子把我一路敲回去。”
李烊言无言着点点头，眸中几丝失落一闪而过，“所以你会回去吗？”
陈肖忍腮帮子停一下，去看李烊言，很认真地问，“你想让我回去吗？”
李烊言对上那双漆黑眼眸，嘴唇翕动几下一时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这人其实是很别扭的...
不能拖人后腿，不依靠他人，他的家教从小就是这样的，所以现在导致他的三观得让陈肖忍回去，但内心，举动，神经，大脑，却不是这么说的，他渴望，渴望和陈肖忍一直这样待在一起，即使道不出爱意。
就像当下，有空一起买买菜，坐一起吃吃喝喝，晚上再回房间吹吹空调听他认真地讲解题意，这样，李烊言已经很满足了。
见李烊言一直没有回答，陈肖忍自嘲地移开眼，他垂下睫，眸中难得几丝落寞，“还有半年呢。”他说，“这还有个高二没读完，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了我就投降。”
李烊言扯起嘴角笑了声，埋头去干饭。
隔壁家的欢声笑语透过白墙传来，两边相比起来，将这一块显得多少有些凄惨。
陈肖忍咳了声，吃了一半饭打破了沉默，他举起手中的豆奶朝李烊言示意了一下。
他抬眸看一眼，很快领会到意思，举起杯子配合。
“这杯...”陈肖忍和李烊言的杯子碰上，他笑了声，“那就敬，无望无知但会一直努力的未来。”
李烊言挑了下唇，点点头。
陈肖忍跟着弯起了眉眼，仰头将杯中的豆奶喝了尽，放下杯子，他将那块做了标记的饺子夹去了李烊言的碗里。
见状，李烊言在碗里看了一眼，又去看陈肖忍，“贴心。”
“那是。”陈肖忍说，“快吃吧，多吃点儿，新的一年得吃到撑的那种，后边才不愁吃喝。”
“那我暂且信一回。”李烊言说着已将饺子送进了嘴里。
陈肖忍看着，莫名捏了一把汗，他其实挺怕李烊言直接将饺子里的硬币吞进肚子里的，但还好，李烊言下去的第一口就吃出了不对。
陈肖忍瞅着欢呼了起来，他开朗地笑了起来，“那话怎么说来着，新的一年财运滚滚，万事顺意。”
李烊言拿出硬币去看陈肖忍，他咧开嘴笑一声，“故意包里边的？”
陈肖忍敛了敛嗓中的笑气，眉眼间的喜悦却平不下半分，“不然它还能自己掉进去啊？”
“不，陈哥。”他将硬币放去桌上，“我的意思是，你故意的？”
“故意的就没意思了。”陈肖忍说，“这顶多算你运气好，我闲着没事包进去一颗，我自己没吃着，让你吃着了，这是上天都上赶着给你送好运。”
李烊言将剩下的半个饺子送进嘴里，他没说话，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着陈肖忍从鼻间哼笑出一声来。
他移开眼，带着这份好心情去夹李烊言做的糖醋鱼，“年年有鱼。”陈肖忍将肉送进嘴里，入味，他朝李烊言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羊大厨，你这手艺都可以出摊了。”
李烊言嚼着嘴里的饺子又哼哼了两声，他端起放一旁的豆奶重新给陈肖忍满上，将饺子也噎了下去，“好吃多吃点儿，长倍儿高。”
陈肖忍笑，“够高了，这脸已经遭别人妒忌来了，我这再蹿高点儿，不知道又拉多少仇恨。”
“多高啊给你这么炫得。”李烊言打趣。
陈肖忍听着站起身来，他五指合拢，竖笔直，在脑门上比划了两下，“你自己看着办吧，就我这张脸，就我这身高。”他说，“前年量了，一米八六，今年不知道窜没窜。”
李烊言也跟着站起身来，“我没量，但我看着感觉咱俩差不多。”
陈肖忍看他一眼，他坐下，确实是不差，但他要有理点儿。
“还行吧，次我一等。”
李烊言坐下在桌底踢了下陈肖忍的脚，“要脸么陈肖忍？”
“说过了，挂脸上呢，嘴还吃着东西呢。”陈肖忍立马答。
李烊言无奈地笑一声，夹一块红烧肉放去了碗里，混在米饭里刨了一口。
在美食面前，陈肖忍的话不是属于多的那一类，两人很默契地品尝，时不时一两句，正吃得起劲，门又被敲响了。
陈肖忍还没反应过来，李烊言已利落地放下筷子走去了门口。
陈肖忍瞅去，门口站着一姑娘，手上拿着一个盒子，两人门**谈一番，前后不过三分钟，李烊言关掉门抱着那份心意走了回来。
这个陈肖忍不得不说，姑娘挺好看，但他也确实酸了。
目光随李烊言放回来，“哪家妹子啊？这么激动。”他很随意地笑着打趣。
李烊言没立即应，他低头揭开盒子，是一块儿小蛋糕。
陈肖忍看着吹了声口哨，“可以啊，还有新年礼物收。”
李烊言听着，终于掀起眼皮看了陈肖忍一眼。
他对上眼两秒，故作自在地移开眼去刨碗里的白米饭，“还长挺漂亮。”
李烊言将蛋糕放去陈肖忍面前，“你吃吧，我不太爱吃甜的。”
陈肖忍看得一股不是滋味，听得也一股不是滋味，他将蛋糕推回去，“可别，人小姑娘故意给你的，这满满的心意啊...”他打趣地啧啧两声，摇摇头，“我这可吃不起。”
李烊言也没去动那块蛋糕，拿上筷子夹了块鱼肉送进嘴里，“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干巴巴一句。
陈肖忍乐了，“我误会什么啊我，我这什么都还没说呢。”
李烊言抬头去看陈肖忍，他嚼了嚼嘴里的鱼肉，“我在这住了十几年，小区里的人都给我认熟了。”他说，“我爸走后，我干什么都是一个人。”
“每年都这样，送祝福，千篇一律，前年是楼下大妈自己灌的香肠，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李烊言说。
陈肖忍抿直唇，听着这番话陷入了沉默，他这确实是太过激动了。
“啊...嗯。”他尴尬一声。
李烊言盯着陈肖忍静了两秒，没再说话，低眼去扒拉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