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肖忍吸了口气,眼在杂乱的菜市场里扫了一圈,他到处转着,努力寻觅着土豆的身影。
“羊儿。”陈肖忍在远处的小铺上看见了土豆,他朝那方向走去,嘴里继续,“教教我砍价呗。”
话毕,那边静了几秒,而后传来李烊言好听的低笑声。
陈肖忍也跟着笑了几声,“怎么?不愿意啊?”
“愿意。”李烊言立马说,“能多省几个钱怎么不愿意。”
陈肖忍压了压嘴角扬起的弧度,“那你笑个屁。”
“惊讶,诧异。”李烊言说,“没想过陈大少爷你会咨询我这个问题。”
“别特么乱取外号。”陈肖忍纠正他,“陈哥,我还是喜欢听陈哥。”
李烊言立马改正,“行,陈哥。”他说,“知道混□□的最忌讳什么吗?”
陈肖忍刚压下没几秒的嘴角又扬了起来,“你这...买菜喊个价还和□□连一起了?”他打趣,“怎么?要我拿把斧头架别人脖子上啊?”
李烊言没理,继续,“心燥,沉不住气。”
“那完了,我这一帮子也拿不了斧头了。”陈肖忍说。
“傻逼。”李烊言没忍住骂了一声,“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陈肖忍在电话这边狂点头,脸上喜悦藏都藏不住,“羊老师,您请讲。”
“喊价就一态度。”李烊言说,“我就这个价了,你要就卖,不卖我走了。”
“拉扯中说的每句话都得随意一点,得把那你爱卖不卖,不卖老子还有很多地方能买到的架势拿出来,”
陈肖忍乐了,“那你这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啊?”
“这叫战略。”李烊言说,“每砍一次价就是打一场心理战。”
陈肖忍点点头,听得认真,“嗯,然后呢?”
“一般这时候,想卖你的会陷入一种被动状态。”李烊言说。
陈肖忍挑了下眉,放缓了脚下步子,“被动?”
“沉默。”李烊言拿着修好的手机屏开了机,他检查一番,顿了顿又说,“只要他沉默了,你就等于赢一半了。”
“嗯,然后呢?”陈肖忍盯着前方好奇道。
“他沉默了,就代表他在思考了,一般不愿卖的或喊得太过分的,老板一般都是毫不犹豫且带有一点儿气愤地叫你走人。”李烊言帮忙分析解说着,“那往往这个时候呢,不愿卖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但要卖你的,他一般不说话,而这个时候呢,是需要用一句话来缓解这个尴尬的。”
陈肖忍宠溺地笑了一声,“您请。”
“众所周知,砍价都是从心里的最低价一口喊下去的,然后在买家与卖家的拉扯中慢慢朝上涨,因此,沉默的那一方顾忌面子就会陷入沉默。”
“他如果一口应下你的价,那就是明摆着说他这东西不值这钱,所以,你得给他营造出一种他亏了的感觉。”李烊言顿了顿,“说简单点,也就是给卖家一个合理的理由和台阶下。”
“这叫人情世故。”
陈肖忍停在了卖土豆的摊子前,“比如?”
李烊言在那头沉默了两三秒,突然换了个口气,“爽快点小老弟,你这次卖了就当拉个人情,下次我还来这照顾你生意,我知道,这一片地方看去,就你们最会做生意。”
陈肖忍眼在铺子上看了一圈,嘴角都快咧眼上去了,笑声一个没憋住,从鼻间哼哼出几丝笑意。
“行。”陈肖忍的眼睛放在了大堆土豆上,压着声音问出一句,“李老师,选土豆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你便秘了?”李烊言那边打趣一声。
陈肖忍乐一下,“这你就不懂了,我现在站卖土豆的铺子前,我不能把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小白,这叫策略。”
李烊言无奈笑两声,将修好的手机放去一旁,“这个其实没什么要讲究的。”他说,“土豆外皮已经长出芽的别买,因为长芽的土豆都已经含有毒素了,可能导致食物中毒。”他停了下,朝灰蒙蒙的巷子看了一眼,“差不多就这样,土豆表皮发绿的也没必要去看。”
陈肖忍行了声,已朝大妈要了个口袋,低眼利落地挑了几颗土豆,“我选六颗?”
李烊言起身伸了个懒腰,“都行,我这边也准备收摊了。”
陈肖忍好了声,将电话挂了,他挑了几颗土豆,因为不清楚价钱,小心翼翼地砍了五角,准备来实施一下李烊言教的法子,结果大妈很实在,一口价就应了下去,陈肖忍瞬间感觉自己亏了。
出来时,他在菜市场旁边的超市买了包盐就朝小区走去。
李烊言可能也才回来没一会儿,陈肖忍进门时他还在脱外套,然后一如既往地烧一壶水,再挽袖子开始饭前的准备工作。
陈肖忍换上拖鞋将那口袋土豆和盐放去了桌子上,“买了,放桌上了。”
李烊言忙碌在厨房里,他没转脑袋,应了声,“多少钱?我等会还你。”
陈肖忍朝厕所走去,“可别,我占你这么多便宜了,咱俩就别计较这点儿小钱了。”
李烊言在厨房笑了声,持续了整整五六秒,让人觉得他心情特别开朗。
陈肖忍洗了手瘫去了沙发上,他摸来遥控板打开了电视,陈肖忍突然发现,这人工作了回来吧,确实只想瘫着,他也算是能理解李烊言这作息了,毕竟他现在瘫沙发上就已经很想闭上眼睛了,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睡觉。
李烊言在厨房里忙活了四十分钟,在这四十分钟里呢,陈肖忍已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李烊言朝沙发上眺了一眼,他走过去,看见这幅场面静了几秒,又从卧室里拿了床毯子出来给陈肖忍搭上。
他再睁开眼,天彻底暗下大片,陈肖忍动了动脖子,随意一瞥,身旁坐着一个人。
李烊言正低头玩着手机,周边黑乎乎一片,电视被关了,此刻就他脸上一束光,陈肖忍吓得一激灵,坐直身来,身上的毯子也跟着掉了下去。
李烊言听到动静看去,他和陈肖忍对上眼,两眼瞪着看了几秒,气氛诡异安静,他移开眼,将掉地上的毯子捡了起来。
“你他妈大晚上开个灯啊。”陈肖忍有些恼火。
听着,李烊言站起身来就去开陈肖忍嘴里的这个灯,一打开,陈肖忍草了声,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
“我这不是怕吵醒你我就开着了。”李烊言说,“连着你面前那电视也一起开着。”
陈肖忍拧了拧眉,瞅李烊言一眼,“几点了?”
他抬手看了眼表,“晚上七点。”
陈肖忍抬手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
李烊言朝餐桌示意了一眼,“该吃饭了吧?”
陈肖忍挑了下眉,朝李烊言的视线看去,“我睡多久了?”
李烊言将手机息屏揣进兜里,“半小时。”他朝餐桌走去,揭开盖餐盘上的碗,坐了下去,吆喝着,“快吃吧,都凉了。”
陈肖忍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抽开椅子坐下,“半小时?”他去看对面的李烊言,“你吃没?”
“等你一起不行吗?”李烊言问,很随意,没去看陈肖忍,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陈肖忍愣了下,而后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你陈哥我,”他顿了顿,拍拍自己的胸脯,“很感动。”
“基本操作。”李烊言低眼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送进嘴里,“人情世故。”
陈肖忍朝他竖了大拇指,“人情世故牛逼。”
李烊言又低头刨了口饭,没应。
陈肖忍睡这一觉感觉好多了,神清气爽,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碗里,“等会儿我给你把上次那卷子的错题揪一下吧。”
李烊言没应,他嚼着东西点点头去看陈肖忍,腮帮子动了几秒,喉结滚动几下,才开口,“你今天怎么样?”他又夹了块土豆丝放去碗里,“兼职。”
陈肖忍看他一眼,“还行。”他夹着排骨咬一口,“五个半小时,勉强赚了九十,就是这九十拿了后哪哪也提不起劲了。”
李烊言笑了声,“已经很可以了。”他垂下眼刨了一口饭,“五个多小时,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地步。”他说,“很励志了。”
陈肖忍倒是丝毫不谦虚,“那肯定的。”他说着又夹了块排骨,只是这次放去了李烊言的碗里,有些恼火地说,“别只顾着夹那土豆丝吃,你舍不得吃肉啊?”
“给大累人多吃点儿,忙活一天了。”李烊言咧开嘴瞅陈肖忍,这么一个举动这么一块肉让他心情很美好,“等会没力气给我讲课。”
陈肖忍没说话,低头啃着碗里那块排骨。
李烊言笑笑,夹起碗里那块排骨也没再说话。
“可算是体会到这做人赚钱的艰辛了。”半分钟的静默,陈肖忍打破了沉默,“现在坐这就给我一混乱的感觉,累,困,乏力,还浑身酸痛没劲儿。”
“干这东西确实是需要适应。”李烊言说,“我原来也发过一段时间,为了赚那么几个钱从天亮站到天黑。”
陈肖忍看他一眼。
李烊言对上眼,说,“但陈哥,都会过去的。”
陈肖忍和李烊言对看着静了几秒,几秒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我操,你他妈别这么认真的盯着我行不行?”陈肖忍垂下脑袋狂笑,“看着你想笑。”
李烊言也跟着笑了几声,但没陈肖忍那么用力,“那我和你说话我不盯你盯谁啊?”
“你他妈爱盯谁盯谁。”陈肖忍说。
“行了,快吃吧。”李烊言吸了口气,将笑意压了下去,“肺都快笑出来了。”
陈肖忍听这句话哎呦一声,又笑了起来。
Teacher Chen现在的心情呢,十分非常无敌宇宙好。
于是,他顶着这份无敌好心情吃完了饭,李烊言去卧室打开了空调,陈肖忍将碗洗了紧随其后。
就像孟大洪讲课一样,陈肖忍拿着卷子将重点和错题跟李烊言过了一遍,一科一科来,陈肖忍叭叭得口干舌燥勉强解决了三科批改错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