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肖忍觉得他需要做一些作业来静心，但这个心没静一会儿，门又被敲响了，他背一僵，手下的笔顿在一处，接着是李烊言有些别扭地开了口，“陈哥...吃饭了。”
陈肖忍心里骂了声，张张嘴却没冒出一个音节来，仿佛什么堵嗓子眼了。
“陈肖忍？”见没动静，外边又敲了几下门。
几秒，他抿直唇，故作平静地应了声，“知道了。”
终于，门外再没声音。
房间里呆滞半分钟，陈肖忍烦躁地将书收好，他站起来，扭开门朝外走去。
李烊言看陈肖忍一眼，“饭...”
陈肖忍尴尬打断了他，径直朝厨房里走去，“知道了。”
李烊言愣了下，目光跟着陈肖忍看去。
他打个饭磨蹭了足足一分钟才朝外走来，陈肖忍坐去李烊言的对面，他觉得吧，这人，脸皮必须得是厚点儿才行，要不然这时候真的很让人尴尬。
陈肖忍夹了块回锅肉送嘴里，他用余光扫了眼对面的李烊言，“咳...这回锅肉不错。”
听这话，李烊言想笑，但他压下去了，并且特贴心地给陈肖忍夹了块儿回锅肉过去，“陈哥，好吃多吃点儿。”
看着，陈肖忍眉心一跳，尴尬着声应下，“谢...”
李烊言收回筷去看陈肖忍，“陈哥。”
陈肖忍含了口饭进嘴里，听他开口差点儿没呛出去，但他觉得大男人不应该这么娘们唧唧的，所以抬眼去盯他，“你他妈有屁就快放，别一口一个陈哥的喊。”
“你一周几次？”李烊言突然问。
陈肖忍愣了下，皱了皱眉，不解，“什么东西？”
“打飞机。”李烊言很平静地答上。
陈肖忍这次真呛着了，低头猛咳一顿。
李烊言扬了扬眉梢，“我想说吧，男人这点事情很正常。”他学着陈肖忍的话说，“我理解，你也理解，咱俩都能理解，有些东西不能控制。”
陈肖忍喉结动几下抬眼去看李烊言。
“不用这么在意，也没必要把气氛搞这么尴尬。”李烊言说。
“就他妈像临时约个炮对吧？”陈肖忍打断了他，这一咳让他脑子有些缺氧，“但约一半，我他妈炮友跑了。”
李烊言听着这比拟一下就乐了。
“羊儿，你刚刚说你不正常，你那方面不行啊？”李烊言这一番话确实有用，陈肖忍可算将心里那点儿尴尬打散了。
李烊言是被问住了，他盯着陈肖忍静了几秒，和他互瞪着，“我...行啊。”
“那你他妈的刚刚跑什么？”陈肖忍质问着，口气不是很好，他想着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心中很不是滋味。
李烊言没说话，但静几秒又换个思维来想想，他李烊言凭什么不跑，他们都是俩男的，再对于一个直男来说，那绝对是不能忍受的。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李烊言的拒绝回答，陈肖忍突然就尴尬了，他垂下脑袋没敢看李烊言，“以后不会再有了，毕竟两个男的...确实有点儿...”
过分？
“没。”李烊言说，“解决生理问题而已。”
陈肖忍点点头，但没说话，于是，这个尴尬和沉默就会无限的扩散，陈肖忍轻轻吸了口气，顶着这安静将碗洗了朝卧室去。
这段时间，每晚给李烊言补习也有半月了，陈肖忍去孟大洪那要来了一套高一期末的试卷，他晚上回去就开始了，数学语文一张一张的交给李烊言，闭卷，他就坐床尾监视着，但因为羊儿的作息时间，陈肖忍拿回来那些卷子在他手里足足做了三天。
周末，陈肖忍抽空将试卷改了，倒是出乎意料的收获，除了语文一课，其他效果显著。
陈肖忍看分数时其实有点儿激动，看学生这成绩涨幅，他这个教人的人，也满是成就感。
于是，陈肖忍拿着一沓试卷准备去分享自己的喜悦，他敲了敲隔壁的门，此刻晚上八点过，李烊言应该还没睡。
“进。”里边两秒，传来准信儿。
陈肖忍压住激动推开门，他径直朝课桌前走去，李烊言正低头写着陈肖忍给他布置的作业。
“羊儿。”陈肖忍拿着卷子的手背在身后，停在李烊言的身旁轻轻叫了一声。
李烊言停下笔去看陈肖忍，眸中几丝疑惑。
陈肖忍对上眼没憋住扬了扬嘴角，“你起来。”
“干嘛？”虽这么问着，李烊言已诚实地站起了身来。
陈肖忍带着喜悦一把抱住了他，那热情程度跟孟大洪见他时有的一比。
李烊言身体很明显一僵，几秒，才放松下去，他拍了拍陈肖忍的背，疑问，“陈哥？”
“我说句实话。”陈肖忍拍了回去，“你他妈牛呆了！”
听到这句话，李烊言疑惑地嗯了声。
陈肖忍乐了几声，半分钟，才放开李烊言，他将卷子塞进他的怀里，“你自己看看吧，高一期末卷，我在孟大洪那拿的，考得还不错，就是语文还需要再努力一点儿。”
李烊言没什么表情地拿着卷子翻了翻，他其实没什么感觉，一开始让陈肖忍帮着补习也不过是因为他这性子，好强，欠不得谁，所以出了这么个下策...
因为李烊言看陈肖忍一个人这么残兮兮地吃泡面实在太可怜了。
李烊言硬扯起抹笑容傻乐，还特入戏地问了一句，“陈老师，有什么奖励吗？”
别说，这奖励陈老师还真没想过，电光火石间，陈肖忍脑袋一转，拍拍李烊言的肩，“小羊儿，这人啊，他得谦虚，时刻保持谦虚，这样才能时刻前进。”
李烊言咧开嘴无奈地点点头，“是，陈老师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谦虚才使人进步对吧？”
陈肖忍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好样的，继续努力。”他朝桌上的书本瞟了眼，将李烊言手中的试卷又抽了回来，“你继续做吧，抽空我给你把错题揪一揪。”
“行。”
这破地方物价低是低，但手机里的钱总会用完，陈肖忍讨厌没底的事，看着口袋一天天的扁，他周末在手机上找了个满意的兼职。
顶着玩偶服发传单。
第一呢，是给他那张帅脸留点面儿点，第二呢，只有这个愿收陈肖忍这个年纪的人。
但有一不好，地方有点遥远，且，陈肖忍找不着。
打车是不可能的，来回车钱相当于白跑一上午，所以陈肖忍就只得求助一下李烊言了。
发传单按小时算，陈肖忍吃完午饭就被李烊言带着朝就近的公交车站走了去。
“过去就坐八路。”李烊言停在公交车站前，扭头去看身旁的陈肖忍，“回来就坐五路。”他朝一旁挂着的公交车牌扬了扬下巴，“每一路都有时间。”
陈肖忍行了声，和李烊言站在公交车台前等待，他盯着来往的车辆发了会儿呆，就只是两句话，气氛就静着了。
李烊言侧头看了陈肖忍一眼，没两秒，又收回。
感觉到视线，陈肖忍依旧盯着前方，头都没动一下，他笑了声，突然冒出一句，“是不是觉得我这突然去发传单越活越过去了？”
听着莫名让人心酸，但这心酸，是陈肖忍自己做出来的，所以他很利落地认了。
“陈哥。”李烊言去看陈肖忍，“靠自己的汗水和双手挣来的钱不丢人。”
陈肖忍微顿，偏头对上了那双眼。
他表情很认真，又很淡然地道出，“你不觉得...我们最近都有在往前看，往前走，而且这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吗。”
陈肖忍抿直唇沉默了几秒，确实，很踏实，晚上睡得踏实，生活也过得踏实，因为生活变得充实了，陈肖忍觉得满足了，所以他渐渐不再那么无聊，也不再那么混蛋，只能说，他确实是有在变好。
“嗯。”陈肖忍点点头。
“我相信，以后也会的，我们会变得更好，努力的人会一直伴随着光亮前行。”李烊言很认真地说。
陈肖忍发现李烊言真的很会说话，这不？他郁闷的心情一下就消散了，还开朗地笑了几声。
李烊言也跟着笑了几声，移开眼，朝车水马路看去，他抬起手看了眼表，又朝马路边探了探脑袋，“车来了。”李烊言去看陈肖忍，“有硬币吗？”
陈肖忍倒是一愣，他忘记了这茬，“忘了。”
闻言，李烊言果断地从裤兜里摸出几颗硬币递给陈肖忍，“拿着吧，等会上不了车。”
陈肖忍接过，“我手机还你。”
“没必要，这点儿小钱，零零碎碎的，到时候房租一起算就是了。”李烊言说。
陈肖忍行了声，车子已稳稳地停在了面前，放眼看去，里边又是一窝人，他瞬间脑晕，但还是抵着这股无奈上了车。
“陈哥，晚上见。”李烊言在底下朝陈肖忍挥了挥手。
他投了币，快速地挤去一个窗边的位置回了这个晚上见，动作略显匆忙，但挥了，很踏实。
这里物价低，自然，工作拿的钱也低，陈肖忍穿着厚重的玩偶服累得满头大汗，发这么一大沓传单一个小时才赚十五元，他顶着对生活的无奈和苦愁工作了五个半小时，最后资本主义看在他这份卖力诚恳的态度下勉强拿了九十元。
而这九十元，陈肖忍换来了满身疲惫，这玩偶服又沉又闷，他是累得浑身难受，好像这一下午被人打了几十棍，腿都是乏力的。
但可算，知道自己从前有多混蛋大款了，他老子经常说，赚钱不易赚钱不易，他从前不信，每天上百上千了玩，现在才算是体会到了这么个不易法儿。
回去还要挤一班公车，陈肖忍被前推后搡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么个惨法，他从前是想象不到的。
车子到站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家，路过菜市场时陈肖忍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步子，站停两秒，然后又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李烊言的电话。
那头没响多久，很快接起，陈肖忍也直入主题，“我在菜市场门口，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的？”
“可以。”李烊言说，“不用太麻烦，你就买几个土豆回来吧。”他顿了顿，“顺便带包盐，家里盐快没有了。”
陈肖忍行了声，已掌着电话踏进了菜市场里，“你还在店上吗？”
李烊言嗯了声，“在，修手机。”
陈肖忍好了声，他静了几秒，没再说话，但就是不愿挂电话，那边也默契地没有出声，更默契地没有传来“嘟嘟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