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天色越发暗沉,空中越发凉瑟,晚上七点过,刚刚晚自习下课,过道边热闹了起来。
因为这个小破城迎来了冬天送来的礼物,一片皑皑白雪,陈肖忍盯着窗外,激动。
他是没怎么见过下雪,这种大场面让他心里倏地涌出一股兴奋。
过道吵闹,学校灯火通明,有人疯跑打闹,倚在窗台赏雪。
陈肖忍拉开窗户,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寒冷,趁着下课的吵闹一股脑地摸出手机,对准外面的皑皑白雪拍了一张照片。
陈肖忍不知道为什么,激动过后,是无尽的分享欲,而这个分享欲的展现,仅对李烊言开放。
他将手机放桌盒里,低头将照片给李烊言发了过去。
—羊儿,看见了吗?下雪了。
“哥哥哥!”刚发完,一道阔躁的声音打断了陈肖忍的下一步行动,抬眼看去,张术正朝这边跑来。
他抬起脑袋,坐直身。
张术伏去陈肖忍的桌边,“元旦我们出去聚聚呗?”他说,“叫着烊哥一起,正好放假。”
陈肖忍将手机息屏丢进桌盒里,“我都行。”
“那我们到时候去吃烤肉怎么样?”张术说,“上次路过,看西街那新开了家烤肉店。”
陈肖忍点点头,“可以。”
“那行,我来叫人。”张术有些激动,他朝敞开的窗外看了眼,很自然地关上了窗户,“哥,这大冬天的开窗你不冷啊?”
陈肖忍重新拉开,“我就爱这样。”
“今年这雪还没前年下得大。”张术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小声嘀咕一句朝陈肖忍挥挥手,“走了。”
那句小声嘀咕陈肖忍听着是哪哪不得劲了...
没前年大?也对,李烊言都在这生活十几年了,他早看腻了,刚刚那句话倒是显得陈肖忍特没见过世面。
他重新打开手机,想着撤回发去的消息,但好巧不巧,打了下课铃。
陈肖忍利落地关掉屏幕,朝讲台上看去。
得,就这样吧。
他想着,没见识就没见识吧。
毕竟今个儿晚上一过又是新的一年了,所有不好的琐事都会被统统清空。
下课八点过,陈肖忍出去时意外地瞥见一道人影。
李烊言正站校门口吸烟,他低头玩着手机,头戴了一顶鸭舌帽,遮了半张脸,在黑夜里呢,就更看不见那张俊脸,还得是那惹眼的身高和标准的体态,陈肖忍才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他手插着兜小跑过去,一把搂上了李烊言的肩,“跑门口来抽烟?你这胆儿挺肥啊,不怕被抓住啊?”
李烊言被这突然的力压弯了背,手中的香烟也跟着抖掉小半截烟灰,他抬眼去看陈肖忍,将手机息屏揣进兜里。
“来看看这雪。”李烊言又嘬了一口烟,笑着被陈肖忍带着向前走,香烟钳在指间没再吸一口,“有多大。”
陈肖忍将围巾朝嘴下挑了挑,“皖城没怎么下过雪,下起来也是一点儿,坚持不到几小时。”
李烊言点点头,“那你今年冬天好玩了。”路过垃圾桶旁,他顺手将香烟碾灭丢进了垃圾桶里,“这地儿雪下得大。”
陈肖忍笑了声,又搂着李烊言肩朝怀里紧了紧,“诶。”他说,“今天我给你发那条消息时是不是觉得我特二?就像一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然后心底嗤笑一声,切,就这?傻逼儿子。”
李烊言跟着咧开嘴笑了几声,在冷气中冒出一团团白雾,“不带你这么损自己的。”他斜陈肖忍一眼,“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他移开眼去看前方,被陈肖忍把着过了马路,“那条消息,就顶多了吧,替你高兴一会儿。”
陈肖忍瞅他一眼,“真假啊你?”
“真的假不了,假的蒸不了。”李烊言说。
陈肖忍开朗地笑了声,“傻逼。”
“我要不是看你这么高兴,也不会在门口侯着。”李烊言又说。
陈肖忍心情美好,听这句话心情更美好了,他点点头,“得,我谢谢你。”
下雪的天很美,但终究寒冷,两人利落地回了家,没有像路边小孩一样,提着公主裙在雪花中打转儿。
陈肖忍扭开门,房子里比外边暖和一个度,他站门口蹬鞋,去看前边慢条斯理换鞋的李烊言,“我们这元旦放假。”
李烊言点点头,“几天?”
“三天。”陈肖忍蹬掉鞋子换上拖鞋,“张术说去烤肉店聚聚,你去不?”
“你去吗?”李烊言站起身来去看陈肖忍。
他对上眼,又挪开,朝客厅里走去,“我去,答应他了。”陈肖忍坐去沙发上,“你要是店上走不开的话我和他说一声。”
“多大点儿事啊,”李烊言跟过去,脱掉厚重的外套搭去沙发沿上,“放假了就聚聚呗。”他朝卧室去,扭开门又转头去看陈肖忍,“我开空调了?”
陈肖忍摸出手机和张术说了一声,他点点头,“行,我一会进来。”
他在外边待了两分钟,和张术聊好了时间地点才进去。
进去时,李烊言正坐课桌上刷题,陈肖忍看了一眼,他感到很欣慰,也拎了一根凳子进去,在一旁开始解决元旦作业。
十点半,陈肖忍很准时地下了课,他躺上床,并没有立即入睡,今晚注定了是一个很不平凡的夜晚,零点一过就是明年了,手机上指定大片祝福,但陈肖忍今年不想管这些祝福,他只想在乎一人,新的一年,他该成为和他说第一句话的人。
十一点五十九分陈肖忍已站在自己的房门口,零点到来的几秒前,他深呼吸一口气,扭开了门把手。
本来吧,他是计划着去敲李烊言的房门,但这个计划还没实行,他愣房门口了,李烊言就站房门口,陈肖忍愣了下,他以为这货早睡了。
两人互相对看着几秒,都没张嘴,最后却不约而同地笑了出去。
“你干嘛呢羊儿?”陈肖忍盯着李烊言,眸中温柔,还好被这月色遮挡,发现不了端倪。
李烊言敛了敛笑意,眉梢上挑了挑,语气很轻很柔,“陈哥,新的一年了。”
陈肖忍点点头,“嗯,新的一年了。”
话毕没了下文,两人对视着,这短暂的几秒里,陈肖忍敛了敛脸上的笑意,“站我门口就为说这个啊?”
李烊言不带犹豫地回答了,“嗯。”他顿了顿,说,“起来上厕所,顺带。”
陈肖忍挑了挑唇,“好巧,我也是。”
李烊言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他指了指自己的房门,有些不确定地问,“那我先回去了?”
陈肖忍乐了,“你回去就回去呗,跟我说什么。”
李烊言移开眼行了声,走到房门口又顿住了脚步,他撇头去看陈肖忍,“陈哥,明天见。”
陈肖忍点点头,朝厕所走去,做戏做全套,“明天见,小羊儿。”
隔天,陈肖忍早早起了床,联系到类似上次的兼职工作,他一大早就窜了出去。
张术约着晚上吃烤肉,陈肖忍下午结了工钱就准备赶回去,等公交时,李烊言来了个电话,他坐公交站旁的长椅上接下,这个时间周边尽是人,阔躁,拥挤,杂乱。
“喂?”陈肖忍因为嘈杂声音不自觉扬了个音量。
“你还在长马巷那一段吗?”李烊言问。
陈肖忍嗯了声,“等公交呢。”
李烊言行了声,“我在这附近,要搭个顺风车吗?”
陈肖忍不带犹豫地应下了,“搭啊,肯定搭,不搭白不搭。”
“那你等我几分钟。”李烊言说。
陈肖忍无声着点点头,“没问题。”他说,“我就坐公交车站前。”
那边行了声,将电话挂了。
大概五分钟的样儿,陈肖忍看到了徐徐而来的李烊言和他的小毛驴。
他将车停靠在路边朝陈肖忍甩了甩脑袋。
陈肖忍乐了一声,坐起身来小跑几步一脚跨了上去,“怎么突然跑这边来了?”
李烊言没立即答,启动着车子朝前驶去,“办点儿事?”
“什么事?”陈肖忍立马问。
李烊言哑口半秒,“关你屁事。”
“我说,”陈肖忍两手按在电摩两侧,懒懒道,“你不会故意来找我的吧?”
打趣,试探。
“有空去整个容吧。”李烊言说。
陈肖忍愣了下,“整容干嘛?”
李烊言:“脸皮太厚,打薄点儿。”
“...”陈肖忍掐了下李烊言的腰,“你他妈有病啊?”
李烊言笑了下,空出一只手扒开了陈肖忍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陈肖忍无奈地点点头,“是,你羊老板多大腕儿啊,我可碰不得。”
李烊言慢下速度,带着车子转了个弯,“别在这阴阳怪气的。”
“哦!”陈肖忍捂了下嘴,怪声怪气,“sorry~”
李烊言,“s,b。”
这地方条条巷巷都是通的,再加上李烊言对这座破城的熟悉程度,拐拐绕绕没一会儿就到了张术口中的那家烤肉店。
陈肖忍等着李烊言停好车一起进去,张术那坐了一大桌,看起来十分热闹,而他嘴里的这个聚聚,一桌上的人陈肖忍几乎认不着,不过都是一面之缘,李烊言的拖把兄弟。
进去时,张术远远就看见了陈肖忍和李烊言的身影,他隔着小段距离吆喝了起来,手指里边一处的空位,“陈哥,你和谭哥坐一块儿挤挤呗。”
陈肖忍脚下步子没停,他看去,上次那黄色拖把,但今个儿不是,头发颜色染回黑色了。
他点点头,刚准备朝里边踏去又被身旁的李烊言拉住了。
“里边不好挤。”李烊言看了眼陈肖忍,松开了手,他去看张术,“这走来走去的麻烦,还有凳子吗?再凑凑。”
张术愣了下,而后朝服务员招了招手,“行。”没人应,他站起身来,朝前台走去,“我多要两根椅子过来。”
谭勇朝张术的方向看了眼,站起身来,又去看李烊言,“大羊,要不你和那兄弟来坐里边,等会就放一个椅子,我坐外边,方便。”说着,他已走了出来,“尿多。”
李烊言看陈肖忍一眼。
他点点头,乐了,朝里边走去,“走啊,愣着干嘛?”
陈肖忍不客气地坐去了里边,李烊言紧跟着坐了下来。
张术搬了根凳子回来,一桌人可算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