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门，前边又蹲一人，陈肖忍拿门脚撞了撞李烊言的屁股，声音有气无力，“麻烦你下次换鞋蹲里边去点儿。”
李烊言换上鞋才转身看去，陈肖忍走了进来，将门一并带上，还是那个姿势，扶着墙开始蹬鞋子，李烊言看着吧，总害怕哪一天陈肖忍将这鞋后跟蹬烂。
“昨天那书我看了。”李烊言没动，杵门口看陈肖忍换鞋，“有几道看不懂的。”
陈肖忍没应，只觉着自己快要晕下去了，而李烊言那点儿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已经模糊了起来。
李烊言看陈肖忍一眼，站他面前继续着，“其他还行，多亏你...”
话还没说完，李烊言肩上一沉，陈肖忍的脑袋靠了上来，连带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也一起扑进了鼻腔，李烊言下意识扶住陈肖忍，抓上了他垂裤侧两边的手臂。
“我c...”李烊言有些紧张地噎了下口水，拍拍他的背，“陈哥？”
陈肖忍从鼻间呼出丝热气，声音沙哑着，低声道，有气无力，“你陈老师今晚可能得请个假了。”
说完这句话，陈肖忍就迷迷糊糊了起来，就像喝醉酒一样，身体轻飘飘的，被李烊言扛着下了楼，然后丢上了出租车。
陈肖忍躺去后车座里，随着一阵窸窣和动静，李烊言也跟着坐了进来，他朝师傅说了个位置，然后去看要死不活的陈肖忍。
他感觉到视线的打量皱了皱眉，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眼花地盯着窗外道，“不至于那么大惊小怪。”
李烊言没理，撕开跑去附近药店买来的退烧贴粘去了陈肖忍的额头上，随着这“啪”地一声，陈肖忍成功扭了个头，去看李烊言。
“你他妈神经。”他没好气骂一句。
李烊言吸了口气，从兜里掏出颗糖朝陈肖忍的面前送了送，他愣了下，抬手去拿，但脑袋迷迷糊糊，陈肖忍神经般地抓上了李烊言的手，连带那颗糖果一起，和李烊言的手攥在了一起。
他愣了下，莫名其妙地去看陈肖忍。
陈肖忍垂眼盯着那两只握一起的手，很认真，也很安静，他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解释。
陈肖忍此刻就只想，静静地，紧紧地握着自己喜欢人的手。
但不可能，现实总是骨感的，人还有一宝贝惦记着。
“陈哥...”李烊言也愣愣地盯着两人的手，没憋住唤了一声，至于要说什么，能说出来什么话，怎么说，他也突然哑了口。
但听这两字称呼时，陈肖忍立马弹开了手，不自在地撇开头，朝窗外看去，他静了两秒，似是觉得还不够，又打开了车窗，冷风扑腾在脸颊，风声肆意呼啸着，才终于清醒了半点儿。
李烊言看他一眼，“糖不要了啊？”
陈肖忍听到了，但他没理。
见没反应，李烊言无奈地将糖纸撕开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车子到医院门口大概十五分钟，还是那句话，这破城地小人多，晚上这个时间还是个打卡热景。
李烊言帮忙着跑前跑后挂了号，这输一液还得自己扶着站块空地输，放眼望去，椅子满的，床位也满的。
陈肖忍这辈子是没遇上过这么糟心的事了，他要在那头生个病，得是过的皇上生活，说的话就是圣旨，而像现在这种，站路边眯瞌睡，他还是第一次。
“诶，傻逼。”李烊言看了眼昏昏欲睡的陈肖忍，轻撞了下他的肩膀，“聊会儿天。”
陈肖忍蹙了下眉，眄他一眼，“聊什么？”
李烊言靠着墙静了几秒，两人并排站着，活像被老师罚了站。
“就聊...”李烊言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但他觉着该聊些刺激的，得是陈肖忍感兴趣的，要不然这人一会儿昏睡过去了这周围闹哄哄的还真是不方便，“聊你吧，这儿有喜欢的人吗？”
陈肖忍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脑袋烧迷糊了，特直接地吐出一字，“有。”
但话出一秒，他就懵了，这句话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中。
李烊言愣了下，这句话显然也不在他的意料中，他盯着嘈杂的人群吞吞口水，“谁...”
“有个屁！”电光火石间，陈肖忍脑袋一灵光，吼出一句。
李烊言又是一顿，侧头去看陈肖忍，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就笑了出来，“不是，你这说话什么毛病。”
陈肖忍尴尬地撇开头，“我什么毛病了？”他说，“我感冒了，三十九度。”
李烊言眉眼弯了弯，“卖弄关子，一惊一乍。”
陈肖忍从鼻间哼出丝笑气，“羊儿。”他轻轻叫了一声，扭过头去看李烊言，“不说我，就说说你吧。”
“我？”李烊言对上眼，眉梢又扬了扬，“我有什么好说的？”
陈肖忍直盯着他，“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你这么如痴如醉。”
李烊言眼神回应着，“就没这人。”
陈肖忍咧开嘴乐了一声，他就爱听这话，“真假啊？”
“真的。”李烊言一字一顿地重复，“真的，陈哥，我说真的。”他吸了口气，表情突然认真起来，“真没有，有那人的话我就是条狗。”
陈肖忍移开眼开朗地笑了，那种开心，停不下来，“我就八卦一下，不用对自己这么狠。”
李烊言没跟着傻乐，他吐出口气，朝人满为患的医院扫了眼。
陈肖忍看他一眼，“羊儿，你这性格要是以后有个喜欢的人真挺吃亏的。”
李烊言没说话，沉默着抬手看了眼表，晚上十点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其实看不看表都无所谓，因为他已经打算陪陈肖忍在这站一晚了，但就是出来这么一个动作，因为别扭，因为不自在，所以想找些事情动作缓解这不自在。
陈肖忍注意到李烊言的动作，他敛了敛嗓里不停歇的笑意很贴心出一句，“你先回去吧，我站这输完就回去，你明个儿不是还要守店吗？”
李烊言没去看陈肖忍一眼，从兜里摸出手机，好像很随意地甩出一句，“没事，我明天休假。”
陈肖忍嘴角停机一秒又扬了起来，“你这休假还真牛逼，专挑这些时候休。”
李烊言因为自己都不信的原因，划拉着手机就笑了出来，“是，那肯定牛逼，不牛逼就不能陪你站这聊天了。”
“不过说真的，我陈肖忍从小到大真没受过现在这待遇。”陈肖忍很平淡地说，目光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乱飘。
“那你挺幸运。”李烊言抬头去瞅陈肖忍，“现在受着了。”
陈肖忍从墙上立直身，他不满地嘶了声，斜着眼去看李烊言，“你这是损我呢还是损我呢？”
李烊言不带犹豫地答，“夸你呢。”
陈肖忍笑着去看前方，“我要是现在人好点儿指定给你踹一屁股。”
李烊言垂下眼继续划拉手机，“你也得有那能耐才行。”
陈肖忍拿那根没打点滴的手朝李烊言竖了大拇指，“得，大力士。”
“我小时候...”李烊言单手划拉着屏幕，很自然地转了话题，“要是生个病，就躺家里睡一晚或几晚，差不多就好了。”
陈肖忍抬了下眉，去看李烊言，“这么神奇。”
“没钱啊，所以总能创造出点儿奇迹。”李烊言语气有些无奈地说。
陈肖忍扎的是左手，他用肩膀轻撞了下李烊言的肩膀，“现在是在这跟我俩比惨呢？”
“没。”李烊言笑了一声，抬头对上陈肖忍的眼，“陈哥，我是想说，在逆境，总会有奇迹和惊喜发生的。”
陈肖忍盯着那双眼突然就愣住了，他吞了下口水，莫名其妙地问出一句，“所以你是那个奇迹吗？”
李烊言也被问得一愣，“我？”他静了几秒，而后挑了挑唇，“算是吧。”
“惊喜呢？”陈肖忍撇开眼向前方扫了一眼，没过几秒又看了回去，“羊儿，因为你有了奇迹，所以是我这的惊喜。”
那语气很坚定，陈肖忍就是想这么说，不是不过脑子，是非常无比宇宙地想把这句话说出来。
李烊言被看得一阵鸡皮疙瘩，也不是看，是这么一句话，是那种脑袋一震，什么都不知道了，震得连片儿都不剩的那种，只剩“砰砰砰”地心跳声。
李烊言喉结动了两下，和陈肖忍对看着，“我...”
话还没听完，陈肖忍移开眼，“听了你的遭遇呢，我觉得你能活这么大也是个奇迹。”他低眼笑了声，“所以摸个好运，希望我也能像羊大厨看齐，惊喜且带有光地活下去。”
李烊言抿直唇，话生生哽进了口喉里。
“这是第一种吧，病痛。”他尴尬咳两声，低头去看手机，“慢慢来，以后破事儿还大堆呢。”
“你可以。”陈肖忍拍拍李烊言的肩，“我等着呢，逆境中的惊喜。”
李烊言拿着手机笑一声，“二货。”
“咱俩现在杵这确实挺二的。”陈肖忍立马接下，顺带带着目光又在闹哄哄中扫了一圈。
几秒后，他的目光停在一处，二话不说拉起来李烊言的手腕朝一处走去。
李烊言下意识看去，攥着手机被带着朝前钻，他睨了眼抓手腕上的手，说句实话，就这个动作，放其他人身上，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动作，但前面的这不是其他人，是他陈肖忍，李烊言的陈哥，就是不能行，别扭，在意，心狂跳，一个普通到放平常最容易忽视的一个动作。
“坐。”陈肖忍松开李烊言的手腕，攥着输液杆朝这闹闹哄哄中的唯一一个空位扬扬下巴，“这地儿，让你了。”
李烊言扫了眼，将手机揣兜里，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陈肖忍低眼睨着他，这完全不在他计划之内，他寻思着吧，这李烊言要是个人的话都不好意思让他一个病人站着。
李烊言抬头对上眼，没憋住，扯起嘴角笑了声，“看什么看？”
陈肖忍舔了舔干涸的唇，“就想着你这脸皮得是城墙砌出来的。”
“你上次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李烊言眼球上翻回忆几秒又去看陈肖忍，“人不脸天下无敌。”他眼尾挑了挑，“真能这样的话我愿当那天下无敌的人。”
陈肖忍是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还能给他自己挖个坑，也没想到能让李烊言印象这么深刻，他笑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行，你牛逼行了吧。”
李烊言悠闲地瘫去了椅子上，还过分地敲起了二郎腿，抱着个臂直盯着陈肖忍，眸中几分戏谑，“看来你没看出来，我这是牛逼坏了。”
倒是意外，陈肖忍不仅没恼，还垂眼踹了踹李烊言的脚，特配合地说，“对，太他妈牛逼了，第一次见这么牛逼且拽的人。”
也得是他陈肖忍喜欢的人，要换别人，可能这骨头灰都找不着了。
陈肖忍移开眼，他背过身，摸出兜里手机准备打发打发时间，但这时间没打发到几分钟，陈肖忍突然感觉腿一软，整个人都差点儿向地板扑去。
李烊言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从身后按住了陈肖忍的腰。
陈肖忍操了声，恼火地转头看去，“李烊言你他妈吃错药了？”
李烊言乐得不停，他垂着脑袋，连带按在陈肖忍腰上的手也跟着一起颤抖了起来，“不，我...”
陈肖忍扯开李烊言圈腰上的手，他转过身去，恼火，气愤，“笑你妹傻逼玩意儿，这一下我手机都差点摔出去。”
李烊言垂着脑袋，笑声依旧不停，他盯着噌亮的地板看着，被抽开的那只手默默握成了拳头，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句话：你暗地儿了的撩拨他。
想着，李烊言带着满脸傻笑看去，“陈哥，以后锤人就这样，搞个偷袭，背后一站，朝他后膝盖窝一屈，这一招屡试不爽。”
“所以你他妈来偷袭老子了？”陈肖忍感到不可思议，踹了踹李烊言的腿，“起来，我坐，我还他妈一病人呢被你这么折磨。”
李烊言笑着站起来，特豪爽地让出了位，“行，您请。”
陈肖忍大爷似地坐下去，又是热屁股，但他突然觉着，这大冬天凳子是热的也还不错。
李烊言看陈肖忍一眼，“你这今晚又没吃东西啊？”
陈肖忍斜他一眼，“你这话说的，我都坐这了还吃什么东西？”
“要吃点儿热的吗？粥那些，暖暖身子和胃，要的话我下去帮你买点儿。”李烊言问。
陈肖忍低下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算了吧羊儿，没必要，这都马上十一点了，也没卖的。”
李烊言抬手看了眼表，“你别说，还真有，就这一块儿地，楼底下一片，晚上不打烊。”
陈肖忍瞅他一眼，他还真的有点儿饿了，“早上那些，稀粥茶叶蛋？”不确定。
李烊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和意见，特爽快地比了个OK朝楼下走，陈肖忍盯着李烊言的背影发呆，他有时候在想，要是他也像李烊言这样，做什么事都洒洒脱脱直接一点，他这生活可能要好过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