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安静的卧室终于被一道声响打破了。
陈肖忍盯着黑乎乎天花板眨了眨眼，他今天是睡了大半天，但现在是彻彻底底没觉睡了，早睁开了眼开始发呆。
因为安静，所以心里莫名一股压抑。
“陈哥？”门的那头传来慰问的声音，但陈肖忍就像没听到般，没应。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陈肖忍才张嘴，“有屁放。”
就一句，门被打开了，客厅里的光亮洒了进去，陈肖忍的这个发呆彻底被打破，他蹙了下眉，坐起身来看去，“干嘛？”
“要不要喝一点？”李烊言杵门口没进来，身上还套着白色羽绒服，应该才回来，他问，“或者出去走走？”顿了顿，又说，“散散心。”
陈肖忍盯着他看了几秒，眉头渐渐皱成了一团，“不喝。”他移开眼，“明天要上学。”话毕静了几秒，陈肖忍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他撩开被子下了床，穿上拖鞋，“但散心可以有。”
楼底那一块儿的篮球场，晚上是大爷大妈的happy地，可以说是热闹至极，最炫民族风能传遍整个老小区。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默契地就朝那块儿热闹走了过去。
李烊言看了眼身旁默着的陈肖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跟着音响里传来的音乐哼唱了起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陈肖忍听着乐了一声，瞥他一眼，“你没吃药啊今天？”说完，陈肖忍去看前方，朝篮球场边的那块体育设施走去，“疯羊儿。”不知道是不是这广场舞太魔性，陈肖忍说完也低声地跟着哼哼了起来，“绵绵的...哒哒哒哒哒花正开。”
李烊言在一旁开朗地笑了起来，纠正，“陈哥，是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我知道。”陈肖忍停在一转轮前，转头去看李烊言，“就突然忘词儿了，用你说？”他抽出手摸上转盘扭了几下，发现这力有点儿使不出，转回脑袋，认真一探，对面还站一小屁孩，此刻正用力地顺着陈肖忍的反方向扭着面前比他脑袋还要大的转盘。
李烊言看着在旁边又乐了一声，“欺负小孩啊你这。”
陈肖忍松开手，朝小孩看一眼，把上李烊言的肩，将他朝不远处的秋千带去，“我欺负你。”
停在秋千边，陈肖忍坐了上去，这看着还挺结实，绑了一大轮胎当底座。
陈肖忍坐下，去看李烊言，“我试试？”
“别。”李烊言将手揣进兜里，站陈肖忍一旁杵着不动，“你这么大个人，别坐断了。”
陈肖忍听这话不乐意了，抬着脑袋和李烊言大眼瞪小眼着，“我多大个人了？”
李烊言没说话，盯着陈肖忍慢慢咧开了嘴角，五秒后，他妥协了，绕去陈肖忍的身后开始用力。
第一下，身后的力有点儿猛，陈肖忍一惊，抓紧两边铁链，有些恼火，“你力气用轻点儿，别给我人甩出去了。”
李烊言无奈行了声，手上的力慢慢带着陈肖忍腾了空。
“羊儿。”这荡得越高，回来的风就越大，拍打在脸颊，陈肖忍感觉自己心中的那点儿郁闷也消散了点儿，他捏紧锁链欣赏着大妈们的舞姿，“你一个人走过来时得是什么滋味啊？”他顿了顿，随嘈杂的音乐扬着声问，“迷茫，迷茫会有吗？”
听着，李烊言手上的力轻了点儿，“会有，肯定会有。”他说，“陈哥，人都是这样的，总有在漫无目的中砥砺前行的时候。”
陈肖忍重重地吸了口凉气，力儿用太重，他咳了几声，笑，“那你得多难受啊，一个人。”
“屁，现在不是两个人了吗？”李烊言没一丝犹豫地答上来。
陈肖忍脸上的笑意愣了一秒，他呢，突然有股莫名其妙的，很激动的，想要出柜的冲动。
“两个人？”陈肖忍吞了下口水，将心中的激动暂且压了下去，试探性地问出一句，“咱俩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呢，小羊儿沉默了半分钟，而秋千也带着陈肖忍的脚慢慢地回到了地面。
陈肖忍转头看去，李烊言正低眼睨着他，那眼神，认真，深邃，好像装着很多说不出口的话，所以让人误会，期待，而呆住。
陈肖忍张了张嘴，刚想开口李烊言却出了声。
“兄弟？”不确定，他挑了下眉，而后确定，“好兄弟。”
黑夜里，陈肖忍盯着他吞了下口水，生生将自己嘴里的话语噎了进去，看着李烊言这副样儿，那眼神仿佛突然就变了样，明晃晃地在告诉他，直，我是直的陈哥，梆直的那种。
陈肖忍眼神不自在地飘忽几下，他一时无措，两三秒，故作轻松，笑着转回了头去，“是，好兄弟。”他笑，“那肯定的。”
陈肖忍舔舔唇，眼神死死定在一处，手心已被锁链硌得生疼，喃喃着，“好兄弟...”
“陈哥。”李烊言坐去了陈肖忍一旁的秋千上，“有些事情...”他顿了顿，眼盯着前方，“其实有很多事情。”
陈肖忍撇过头，没敢去看李烊言。
“有些时候，发生就是发生了，每一步已经做了选择了，而这个选择呢，或多或少，我们有满意的，也有不满意的。”李烊言偏过头去看陈肖忍，“我不是能说出来多大道理的人，我也不是能讲出那种水平的人，我只知道，在我的生活里，很多事情不是时间不能磨平的。”
陈肖忍静了几秒，硬扯起抹笑，调整好心态对上了李烊言的目光，“羊儿，你放心，我没什么，也什么事儿都没有。”
李烊言也跟着挑起了唇，“嗯，那没有的话肯定特好。”
“你突然这么严肃整得我挺害怕。”陈肖忍说。
“我严肃吗？”李烊言咧开嘴乐几声，“我这哪严肃了？”他说，“每天笑颜绽开的，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陈肖忍移开眼站起身来，“是的对的那确实是。”他将手揣进兜里，小跑着朝楼房去，“可冷死我了。”
李烊言迈大步跟上，“就回了？”
陈肖忍轻车熟路地朝老楼房小跑去，“羊儿，你忘了，我明天还要上学呢。”
李烊言笑了声，跟上陈肖忍的步伐，用肩撞了他一下朝前跑去，“冷你就跑快点，像只蜗牛一样哪能热和起来啊？”
陈肖忍看着李烊言嘚瑟的背影追了上去，两人一步并做两步地跨上了阶梯，笑声开朗，绕在逼仄楼房里，停在三楼，李烊言抢先开了门。
陈肖忍看他一眼，踏进门槛开始慢吞吞地蹬鞋子。
李烊言转头瞅他一眼，换上拖鞋，“陈哥，怎么样？”
“自我感觉良好。”陈肖忍低着头说，将左脚的鞋子蹬下来换上了拖鞋，“心情也美好，跑这么一下吧，更是倍儿好，冷风现在还停我脸上，皮绽开了，腿也迈开了，多亏了你这提议。”
“真假？”李烊言打趣一句，压根没想等陈肖忍的回答，转身朝卧室走去，“我给你开空调？”
“那没必要。”陈肖忍换上鞋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开门时他看一眼愣房门口的李烊言，那表情，确实是没料到陈肖忍这么一句，“早点儿睡吧。”
丢下一句，陈肖忍朝卧室里去，他就突然想着吧，就他对人这心怀不轨的程度，确实是该好好克制思考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