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肖忍洗了个澡回屋睡了半下午，说轻松吧，心里那块石头确实是落了，现在躺床上踏实，但他又烦躁，只想让他那老子的审判来得快点儿，那样儿他才能更踏实。
再睁眼，天彻底暗下，整个屋子里没一丝光亮，陈肖忍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下床，他寻思着肚子饿，穿上外套准备出去买点儿吃的，但是一开门硬是将自己肚子里的那点饥饿感憋了进去。
“我c...”陈肖忍的手还停门把手，在暗中直盯着李烊言，“你他妈杵我房门口干嘛呢？”
“没。”李烊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回房间。”
陈肖忍莫名其妙地抬了下眉，“嗯？”
李烊言和他互瞪着几秒，没忍住乐了一声，“陈哥，晚安。”
陈肖忍听这句话愣了，门口屎差点儿吓进去就为说句晚安？
“下去吃点东西不？”他问。
牛头不对马嘴。
李烊言疑惑了，抬手看了眼表，“陈哥，这都晚上九点过了。”
陈肖忍听着不爽，“谁他妈规定九点不能吃东西了？”
“没。”李烊言去看陈肖忍，“你要吃什么？”
“就我现在这条件，还能挑什么？”他走出卧室朝门口去，“你要睡觉了就回去吧，我下去随便吃点儿，要不然这饥肠辘辘的晚上睡不着。”
李烊言紧跟上，“突然有点儿饿了。”
陈肖忍蹬进鞋子看他一眼，乐了，“看来这晚安是安不了了。”
李烊言跑去客厅将外套穿上，“主要今晚没吃多少。”
“那就多吃点儿。”陈肖忍打开门，一股瑟瑟冷风，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朝外走去。
李烊言跟出去，将门带上，刚走出老楼房，他将兜中的钥匙丢给了陈肖忍，“拿着，你这住个房子也是随性，钥匙都不问房东拿的。”
陈肖忍接过展了展眉梢，将钥匙揣进了兜里，“谢了。”
“客气。”
鬼天儿怪冷的，陈肖忍走出小区就在路边买了碗炒粉，他没心思再向前走了，停在铺子前，侧头去看身旁的李烊言，“你吃这吗？”
“我都行。”李烊言手放裤兜边，即使天寒背也依旧挺笔直。
陈肖忍将眼收回，去看大娘，手揣进兜里，身体直打哆嗦，“再一份。”
李烊言瞅了眼陈肖忍，“你这回来一趟得得罪多少人啊。”
“这不叫得罪。”陈肖忍直盯着小吃摊，香味扑鼻，连起一股食欲，不带眨眼的就吐了出来，“换个方向想想，你陈哥要是这一走，得伤了多少女孩的心啊。”
李烊言咧开嘴一下就崩了，“要点儿脸吧，说这句话也不嫌害臊。”
陈肖忍瞥他一眼，耸了耸肩，“如果人不要脸真的天下无敌的话，我宁愿当这无敌的人。”
李烊言从鼻间笑嗤一声，寒冷的夜晚，一张嘴就是冒白气儿的程度，“你这话说的。”
陈肖忍撞他一下，“你看不惯啊？”
李烊言计较地撞了回去，“我还就看不惯了。”
“你看不惯也得看，我这每天都在你面前晃悠着。”陈肖忍盯着大妈利落的动作小声喃喃，“晃啊晃～”
“陈哥。”李烊言敛了敛笑意去看陈肖忍，眸中的几丝温柔，被小摊的灯光耀得亮眼，“站大体的角度来看，你回来真不是件儿好事，不理智。”
陈肖忍笑着呵了声，没去看李烊言，心里其实一股不是滋味，听这么一句话，他突然也有点儿后悔了，“你欠呢？”
李烊言话还没说完，盯着陈肖忍笑了声，“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吧...”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还挺开心的。”
陈肖忍愣了下，连幅度极小摇摆取热的身子也不摇了，去看李烊言，“你说什么？”
就这么两字，他听得激动，高兴，突然觉着什么都值了，所以还他妈的想再听一遍。
李烊言移开眼傻乐几声，“我说我还挺开心。”
陈肖忍一激动把上了李烊言的肩，“就爱听你这么说话。”
李烊言将手放进兜里，脸上笑意就未褪下过，朝摊子扬扬下巴，大娘正在辛勤地装盒，“哥，你炒粉好了。”
陈肖忍看去，接过，顺带摸出手机扫了两份的钱过去，他拎着口袋去瞅李烊言，特大气地将第一份递给了他，“羊儿，哥请你吃。”
李烊言乐着接过，“谢了。”
陈肖忍亲昵地拍拍李烊言的肩，“见外了。”
大娘动作快，这寒夜凛冬里，陈肖忍边吃边朝老楼房走去，暖和，旁边再站着个人陪着，踏实。
陈肖忍一路过来就解决完了，吃饱喝足早早睡下了，他觉得他还得躺床上再捋捋思绪，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他这人也太突然，情绪总是莫名其妙的。
捋吧，没捋多久，陈肖忍的眼皮就沉重了起来，而这么一觉，格外香甜，直接性的睡到了大天亮。
周一，没人打扰没有吵，陈肖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他这一觉睡到了快中午。
陈肖忍下了床，准备去洗漱一番，刚开门大门就一阵窸窣，他看去，李烊言拎着满口袋的菜出现在了门口，两人对上眼，莫名其妙地隔着小段距离互瞪着静了几秒。
“陈哥？”李烊言愣在门口，看见睡眼惺忪的陈肖忍有些惊讶出一句。
陈肖忍就愣愣盯着他，他不太明白这惊讶的语气是什么鬼，是他陈肖忍不该出现在这吗？
“怎么...”几秒，李烊言移开眼，他将菜放去地上，开始换鞋子，“没去学校？”
陈肖忍以为多大事儿呢，他继续脚下步伐，朝厕所走去，“不想。”
李烊言提鞋的动作一顿，“不想学了啊？”
“没。”陈肖忍拿起洗漱杯子，扒开水龙头，“等个电话。”他触了触沁凉的水，收回手低眼耐心等待着，“收到个准信儿再去。”
李烊言没再说话。
陈肖忍洗漱完去摸放床头的手机，差不多了，再过个几分钟可能就来电话了。
他坐床边愣着，没出意料，五分钟后，电话被打响了。
陈肖忍等了个五六秒才接下，那边立马传来嘈杂的声音。
陈天雄在人群里张望了一圈，扬声了起来，“小子！你人呢？出来了吗？！”
听这动静，陈肖忍蹙了下眉，下意识将电话拿开了一点儿。
“没。”这么一吼，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很奇怪，心情呢，是很平静的，“没赶上。”陈肖忍说。
“没赶上？！”那头陈天雄一听就炸了，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度，“老子昨天还提醒了你！叫你快点快点！你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没个时间观点！正当时候磨磨蹭蹭的！”
陈肖忍听着瞬间想把电话挂了，但他没有，还顶着对面的怒气继续听了下去。
陈天雄不算个理智的人，但他在气头上至少比陈肖忍理智点儿，所以他吼完静了个几秒才开口。
“这样...”陈天雄走出那片嘈杂，声音沉了下来，“只能这样了。”他说，“我给你再补张车票，你明天赶回来。”
陈肖忍没立即答，他站起身来拉开房间的窗帘，盯着外边交错破败的房屋看了几秒才平静地开了口，“我不想回去了。”
“不想回来？”陈天雄不可思议地将陈肖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不想回来？”不可思议到了大脑抽筋。
“嗯。”陈肖忍站在窗台边重重吸了口凉气，“不想回来了。”
“陈肖忍！”陈天雄听怒了，吼道，“开始一个劲说要回来的是你，现在说不想回来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嘛？！”
“不是挺好的吗。”陈肖忍听着对面的怒吼，心中平静地居然浮起丝莫名其妙的笑意，“你就和你那乔阿姨好好的，也省得多我这么一个事精儿坏你好事。”
“陈肖忍！我告诉你，你翅膀还没硬！你不可能想一出是一出！我和你乔阿姨是正常恋爱，你没必要处处针对她！”陈天雄吼。
“我哪敢啊，我这才几句啊，你就吼得震天动地，我这要真回来，你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了？”陈肖忍像唠嗑般，态度语气极其懒散不正经，他打开窗，“我可不敢针对她，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我针对她干嘛？”
“...”一阵诡异的安静，那边没了声，陈肖忍拿开手机看看，还通着。
“好，我暂且先不说这个。”陈天雄突然沉声了起来，语重心长，“你要是因为你乔阿姨的事跟我赌气我能理解，这种事情确实需要慢慢消化。”
陈肖忍眺着远处眯了眯眸，冷风吹在脸上凉嗖嗖的，他没看一会，将窗户关上了，静等着陈天雄的下一句。
“但我告诉你陈肖忍，你现在这种行为是在让自己的未来买单！”陈天雄沉着声说，“就那个地方，你是在放弃自己的前途我告诉你，马上高三了，这是个节骨眼，你必须得给我回来！”
陈肖忍乐了，“是，要是我不回来怎么着？”
“不回来？”陈天雄似是在压抑自己的愤怒，轻喘了几口气，静默几秒，又扬起了嗓，“不回来你就给我留那边了！老子不管你了！吃喝住行都你自己管，我不会再给一分钱！”
陈肖忍没说话，静着，他在想，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我告诉你臭小子，你在那边就是在放弃自己的未来！前途！”陈天雄说，“你看看吧！你会后悔的！你在那边继续读下去你这成绩就提不上去，最后可能连个二本都考不上！”
陈肖忍瘪着嘴点点头，“那确实，照你这么说，我那华大梦也破碎了。”
“就你？！”陈天雄嗤笑了一声，语气极其不可思议，“就你现在待的这地方，考华大？！你做梦吧你陈肖忍！”
陈肖忍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维持自己美好平静的心情，他是最讨厌陈天雄这副看不起人的口气了，“那我这梦还就做定了。”
“你在那地方要真考上，我陈天雄二话不说，马上跑过来给你磕个头！”陈天雄火气旺盛，此刻愈演愈烈。
“行啊。”陈肖忍不带一丝犹豫地应下了，不是干什么，就是单纯想要看看陈天雄这头是怎么磕的。
“陈肖忍！”陈天雄一字一顿，吼得都快背过气去了，陈肖忍听着难受，那程度估计肺都气裂了。
“我告诉你，你要不回来！咱们就不联系了！钱我也不会再给你！”
是个大事，陈肖忍想着。
“行吧，那就只能先这样了老子。”下一秒，他说。
“行，陈肖忍，你有种！”陈天雄吼了一声，陈肖忍刚想着开口吧，对面利落地挂了电话。
陈肖忍愣了下，听着耳边“嘟嘟嘟”地响声，不知为何，平静的心情却突然变得迷茫惆怅起来。
得，又不好受了。
陈肖忍向着这座破城的景色吐出口闷气，重新瘫回了床上。
说叛逆吧，确实是叛逆了，说是一时冲动吧，那可太他妈一时冲动了，但越是这样，陈肖忍就越不愿改。
不为其他的，或许是被人安排的日子过得太乏味了，他迫于跳出陈天雄给他安排的这个舒适圈，然后慢慢地，做回自己，他厌烦透了被人时时刻刻盯着的生活，无聊化的走过场，无聊化的生活，他觉得，如果是这样，最后就只能当一个无聊的人了，他不想被复刻，不想当傀儡，他有他自己的思想，是一个活脱脱的人。
陈肖忍心累地闭了闭眼，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瞌睡很多，心乏，一闭眼就是起不来的程度了，索性，那一通电话后，他今天什么都不用去应付了，彻底给自己把门关紧了，再睁开眼时，就该开始迷茫地探前路了。
让人期待又让人迷惘。
陈肖忍不会一直去想自己这件事做得对不对，毕竟这么一留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