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周末,陈肖忍隔天一早就接到了陈天雄的催促电话。
“喂?”熟悉的开场白,陈肖忍刚从床上爬起来。
“你今天赶快去把车票买了,麻利点儿,东西收了,到了我去车站接你。”陈天雄在那头嘱咐着。
陈肖忍听得莫名一股心烦,他下了床朝衣柜里扫了一眼,“知道了。”
“知道了就快动起来。”陈天雄以一副幼儿园老师的口吻命令道。
陈肖忍最讨厌他老子的一点,莫过于这种命令语气,所以他一言不合就摁断了电话,将手机揣回兜中朝门外走去。
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烊言居然还在家里,正在厨房里忙碌,弄得一阵噼里啪啦响,陈肖忍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过,这个时间应该才吃了早饭。
陈肖忍走进厕所简单洗漱了一番,然后顺着他老子的意开始收拾满柜子东西。
早知道这个冬天待不久,陈肖忍宁愿冻死也不会叫陈天雄寄一箱衣服过来。
陈肖忍烦躁地将衣柜里的衣服都搬了出来,全垒去了床上,于是,两边都开始噼里啪啦地响,一阵交响曲,莫名和谐。
大概三分钟,陈肖忍正心烦,听到一道打趣的口哨声。
他抬眼看去,李烊言就倚门框旁,直勾勾盯着他,还是那句话,他要是个女的,指定也特别迷人。
“傻逼。”陈肖忍骂了一句,继续低下头努力。
“走了啊要?”李烊言说,“都这么迫不及待了,开始收东西了。”
陈肖忍将翻出来的衣服叠好,没应,但这么几句话,他就是听得哪哪都不得劲。
李烊言又吹了声口哨,打趣,“少见啊,平时这时间都躺床上梦周公呢,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恨不得头上安一竹蜻蜓马上飞回去。”
陈肖忍有些恼火地拧了拧眉,心闷,他停下手中动作,将叠的那件衣服往床上一撂,开始摆烂。
“不至于吧,就说两句,还带恼羞成怒啊?”李烊言笑了几声,语气吊儿郎当,“舍不得我啊?”
陈肖忍看他一眼,“滚。”他扫了眼满床的狼藉就头疼,“谁他妈给你勇气这么自恋的?”嘟囔一句,朝外走去,“又不是世界美女。”
李烊言的目光跟着陈肖忍飘去,“这就走了?你这恒心不足啊,一半都还没收着呢。”
陈肖忍打开厕所门,有些烦躁地说,“你今天没事干吗?不守你那破店了?”
李烊言:“我玩假。”
陈肖忍掰开水龙头,通过大敞的门看了李烊言一眼,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你玩假?”
“我不能?”李烊言反问。
陈肖忍低眼搓搓手,“你这他妈一周七天一天都不愿休息的人玩假?”
“月假。”李烊言很悠闲地答。
陈肖忍顿了顿,关掉水龙头又去看李烊言,“所以你今天没事?”
李烊言摊摊手,“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
看着确实挺无聊一人,大清早嘴就不消停。
陈肖忍心里一句,甩甩手上的水走出去,“你们这火车站哪儿呢?”
李烊言意外地抬了下眉,“你就坐火车回去?”
陈肖忍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就你这少爷架势怎么也得八抬大轿地送回去才行啊。”李烊言的目光追随着陈肖忍,打趣着,今天格外的活泼。
陈肖忍走到餐桌旁,抽出一个纸杯子倒水喝,“我发现你这人...”他停了下,“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有要干架的气势。”
李烊言双手环胸,低头轻哂了几声。
“你没事兼职一下导游吧。”陈肖忍仰头喝了口水,才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去踩个点,正好把车票买了。”
李烊言很豪爽地行了声,目光放在陈肖忍的身上,“你要买车票的话身份证那些东西带齐,要不然过去白跑一趟。”
“行。”
吃了午饭陈肖忍才慢悠悠地晃过去,火车站在这小破城的边边角角,总结,是比陈肖忍看到的地方还要破点的地方,李烊言为了省那么几颗米,带着陈肖忍闯关似的,上了一辆公交车,然后弯弯绕绕将近一小时,这一路走来的场景就给陈肖忍一个印象,落后。
烂楼房比他住的那一截还要烂,附近的小吃摊是他不敢进去的程度,里边没一丝亮光,油一片的白墙,灰色水泥地面,给人感觉吃了会中毒,或者进去了头上挨一个棒棒,再睁眼,就少了个肾。
陈肖忍踩个点就是大致看看周围的事物,记心里,到时候显得自己老练一点儿,车站里边的人还不少,他走到窗口利落地买了车票,明天下午三点过的车。
和李烊言出去时下午两点过,今天一个假太阳,高挂天边,看着渐渐流逝的时间,陈肖忍的心底也越来郁闷,这种感觉总是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地向上蹿。
他侧头去看身旁的李烊言,两人就杵车站大门口。
“然后呢?回家?”李烊言没看过去,低头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甩出一句。
陈肖忍看着吧,心里又蹿上股闷气,他盯了两秒,见李烊言没有抬头的趋势朝不远处的一家超市走去。
李烊言用余光瞥见动静,抬头看去,将手机揣回兜里,跟上。
陈肖忍在里边拎了几听啤酒,那样儿特豪迈,整得自己好像多能喝似的。
李烊言看得眉心一跳,“不是吧你,又来?”
陈肖忍瞟他一眼,抱着啤酒朝收银台走去,“酒量是练出来的嘛。”他说,“而且这次要倒也是倒家里。”
李烊言乐了声,“你怎么?心情不好啊?借酒消愁?”他盯着陈肖忍认真的模样猜测,“还是要回去太兴奋了,用酒精来麻痹自己跳动的神经?”
陈肖忍拿起手机付了款,他隐约记得有人告诉过他,酒这个东西能忘记所有苦愁,但苦愁到底能不能忘记陈肖忍是不知道,他只知道,这酒喝了,能让他更好的入眠,他是觉得,他今天带着这股情绪,会很难入眠。
老板帮忙将几听啤酒装进了口袋里,陈肖忍接过朝外走去,“怎么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晚上喝一个呗。”
李烊言跟上,从鼻间带出丝笑气,“你这架势我怎么听着这么像散伙饭呢?”
“散什么伙?”陈肖忍目视前方,“就他妈的散不了。”他说,“老子就跟你不是一伙的。”
李烊言无奈点点头,“行。”
“那你要实在这么说的话也行。”没几秒,陈肖忍又道,朝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走去,“这样,你做菜。”
李烊言疑问地挑了下眉,去看陈肖忍,“嗯?”
他拎起手中的啤酒晃了晃,“我请客。”
“行啊。”李烊言豪爽应下,“但在这之前,得先去趟菜市场。”
“去菜市场干嘛?”陈肖忍现在脑袋有些不清醒,闷气压的。
李烊言乐了,盯着陈肖忍,“买菜啊,你疯了?不然咱俩吃空气啊?”
“我以为你这么个抠时间抠钱的人家里有囤菜呢。”陈肖忍目视前方,说。
李烊言移开眼,“这你就想太多了。”
菜市场就在二中附近,这点倒是和多大的城市没关联,照样脏乱,所以陈肖忍是很讨厌来菜市场的,但当李烊言向他说出那句“里面人多,你嫌挤的话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的这句话时他还是莫名其妙,毅然决然地跟过来了。
李烊言买了点儿菜,菜堆里挑来挑去,那样儿熟练得让陈肖忍吃惊,为一块钱能和人大妈争论半天,陈肖忍站旁边都嫌丢人。
“你这一毛两分的至于吗?”上一个摊子买完,陈肖忍跟在李烊言身旁,绕来绕去,在一个个空子里钻。
“一毛两分我没至于,一元我也不至于了,好的东西一百元我也不计较,但东西不值这价钱了,我就至于。”李烊言慢吞吞地说,此刻拎大袋子菜,陈肖忍莫名有股和爷爷来逛菜市场的既视感。
“你这人不爱吃亏。”陈肖忍说。
“你说得没错,我这人就不爱吃亏。”李烊言立马答。
陈肖忍去看他,步伐依旧跟着前进,“商量件事儿。”
李烊言没转头看去,视线在周边小贩摊上扫着,“什么事?”
“你说话这语速能改改吗?”陈肖忍说,“整得跟一树懒似的,没有咱年轻人的朝气了。”
李烊言笑了声,停在一个肉摊前,“要什么朝气。”他直接上手挑起一块肉观察,“我本来就普普通通一人。”
“是,普普通通,太他妈普通了。”陈肖忍在一旁看着李烊言选肉,静了几秒,他又说,“其实你这脸就长得挺不普通的。”
李烊言选了一块肉丢给老板,看陈肖忍一眼,“脸始终不能当饭吃。”他转回头又去看老板,“多少钱?”
老板将猪肉称重看两人一眼,“十一。”
“那你可就见识少了。”陈肖忍继续说,“就你这么一张脸,去远点儿的地方吧,随随便便也能吃一两口软饭。”
“你他妈。”李烊言转头去看陈肖忍,“你是觉得老子听不来你这词儿?”
陈肖忍对上李烊言的眼,两人互盯着几秒,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对,你可聪明了。”陈肖忍乐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李烊言笑着转回头,从兜里摸出钞票和老板交货交钱,“你这脸随随便便也能吃上几口软饭。”
陈肖忍:“我喜欢吃硬的饭。”
李烊言接过猪肉朝菜市场外走去,“巧,我也喜欢吃硬的饭。”
陈肖忍去看李烊言,“那今晚吃干饭?”
“我煮一锅,不硬你扇我。”李烊言一本正经接了茬。
陈肖忍哎呦哎呦地笑了几声,跟着李烊言出了菜市场,回家时四点过,差个十分钟五点,冬天晚上天黑得快,陈肖忍去厕所洗了个澡,李烊言就跑去厨房里忙碌了。
这水一会热一会凉的,陈肖忍带着烦躁的心情没洗多久,他穿上衣服搓着湿发去厨房打了一头。
李烊言今天大方,还买了条鱼,此刻正安详地躺在菜板上,那俩大眼珠子直盯着陈肖忍的方向,怪渗人的。
他站厨房门口静了几秒,搓着头发走了进去,“这鱼死不瞑目啊。”
李烊言头都没抬一下,听到这句话,手起刀落,直接给鱼儿把头砍下来了,“这鱼不是死不瞑目,他就闭不了眼睛。”
“w...”陈肖忍很明显受到了惊吓,脏话到嘴边又没吐出来了,只是脑袋朝后缩了缩。
李烊言凤眼微眄,瞅了陈肖忍一眼,“你还怕这啊?”唇角有微微上扬的趋势,嘲笑,明晃晃嘲笑。
陈肖忍皱了皱眉,“没,你刚那一刀动作太大,我以为你要屠我呢。”
“我才满十八岁。”李烊言移开眼,低头拿刀去刮鱼的鳞片,“不想坐牢。”
“得。”
李烊言垂着眼,长睫将漂亮的眼睛掩了一半,“别杵这站着了,回屋吧,我又不投毒,少不了你一顿。”
陈肖忍盯着李烊言的眼睛看,听着这么一句话有些恼火,“老子就爱站这了,你管得着吗你?”
“我不管你。”李烊言语气有些无奈,“但你耽误我发挥了。”
就这么一句话,陈肖忍想到他做饭时的噼里啪啦,“炸厨房吗?”
李烊言立马就笑了,“滚。”
陈肖忍跟着乐,出去将头发吹了,又将床上的一片杂乱给收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