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沉，陈肖忍再睁开眼皮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周遭黑乎乎一片，他睁开眼愣了好几秒，刚准备起身去开门，结果发现是自己的房门在响。
陈肖忍坐起来，他脑子沉，身体沉，膝盖还痛，浑身哪哪都不舒服，那感觉仿佛睡了一晚被人打了一晚似的。
他盯着不消停的门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别他妈敲了。”
“醒了没？”李烊言在门外问。
陈肖忍有点儿心烦，起床气，“就你他妈这个速度和力气，我不想醒也得趴起来。”
“我开门了？”李烊言又问。
陈肖忍不舒服地啧了声，“哪儿那么多问题？”
随着咯吱一声，李烊言打开门，顺带将墙边的灯也按开了。
陈肖忍操一声，立马拉着被子躺了回去，这下整个人都蜷被窝里了，“你他妈疯了是吧？！”
李烊言站门口乐了几声，“你今天没课啊还不起？”
“起！”陈肖忍烦躁，慢慢拉开被子觑了李烊言一眼，“浑身不舒服，你先把灯关了。”
李烊言没动，“快起来吧陈哥，底下吃点儿东西？”
陈肖忍重新坐起身来，“几点了。”
李烊言抬手看了眼表，“六点。”
陈肖忍瞬间恼火了，“你他妈...”他拧了拧眉去看李烊言，“谁他妈六点起床了？你给我安排的？”
“下去吃点儿东西吧，你这昨晚喝了酒肯定不好受，不吃点儿东西得难受一天。”李烊言好心着。
陈肖忍薅薅头发，这再让他睡回去也睡不了多久了，干脆起了身。
他收拾收拾，和李烊言在六点八分出了门。
十一月底的天儿，这个时间外边还漆黑一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比昨晚还要黑上点，从小区到吃早餐的地方是摸着黑走出去的。
到的时候，天空已蒙上层灰白，周边瑟瑟的凉，陈肖忍跟在李烊言身后，裹紧衣服，抱着双臂，活像个二流子，但他迫不得已，这破天实在太他妈冷了。
“俩茶叶蛋俩小米粥。”李烊言停在铺子前和老板娘交代。
周边有小桌，这个时间椅子都是空的，陈肖忍真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受这罪，脑袋也算是彻底跟着这傻逼冻清醒了。
陈肖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李烊言付了钱也跟着坐了过来。
陈肖忍将手揣兜里，头垂着，下巴嘴巴全埋衣领了，余光瞥见李烊言，问，“多少钱？我还你。”
“没事。”李烊言拿了双筷子握手里，“不多，用不着。”
陈肖忍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还有昨晚。”
李烊言：“反正也要走了，当我请你最后一回吧。”
陈肖忍没说话了，听这句话，大清早心里又冒一窝火和郁闷。
东西上来时天空又亮了些，粥还冒着腾腾雾气，茶叶蛋也特烫。
陈肖忍等了一会，先剥了一个茶叶蛋咬嘴里吃，暖和。
几口粥下去，心里确实好点儿了，陈肖忍这人其实一直没吃早餐的习惯，随性惯了，想起了吧，心血来潮吃那么一回。
“我这前脚走了，你这房子又得空出去租人了。”陈肖忍喝了一口粥，有些酸溜溜地说。
“那可能得一段时间了。”李烊言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剥着茶叶蛋，“你这一走我还得穷半月不等。”
陈肖忍拎起睫看了他一眼。
“太突然了。”李烊言咬了一口蛋，“我下家都还没找好。”
陈肖忍听着没忍住乐了几声，莫名其妙的，“这么困难啊？没想着留住我啊？这样，你那下家也不用找了。”
李烊言抬起脑袋去看他，“我疯了差不多。”
陈肖忍听这句话不乐意，拧拧眉和李烊言对看着，“你疯了？”
“你就好好走吧，这破地方的人破地方的事就当一场梦。”李烊言说得简单，低下头舀了一口粥，“你这一口一个小破城的我都听得替你抑郁。”
陈肖忍发现他就不爱听这人说话，没再应，低下头认真喝粥。
吃完饭天又亮几丝，小吃摊也热闹了几分，陈肖忍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五十分，他慢吞吞地朝学校走去，还是那条口子，李烊言钻了进去，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陈肖忍这吃了东西是要好受点儿，身体也热和了，早上上早课硬是顶着身上的厚重外套憋出股汗来。
早餐确实是个好东西，陈肖忍大半天都精神百倍。
下午的时候，刚拉课铃，张术就窜班上来了，陈肖忍看他一眼，也是习惯了，继续低着脑袋在桌底玩手机。
“哥，去烊哥那不？”张术趴陈肖忍桌子上问道。
陈肖忍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没事去他那干嘛？”
张术摸了摸兜，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搞得多光荣似的，“刚打篮球手机摔烂了，放他那修。”
“行。”陈肖忍低眼划拉着手机，“你去呗。”
张术：“我就是问你呢。”
陈肖忍看他一眼，“问我干嘛？”
“你吃饭没？”他说，“那巷子里有家摊煎饼果子的，巨好吃。”
陈肖忍没给答，静了几秒后才收起手机站起身来。
张术带着陈肖忍左拐右拐，先奔赴了他的煎饼果子摊，陈肖忍闻着香味也跟着买了一块。
大娘认认真真摊煎饼，张术的眼睛也跟着煎饼认认真真。
“对了。”他看了大概半分钟，突然想起般，开了口，“烊哥这时间吃饭没？”
陈肖忍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这么关心他干嘛？”
张术没说话了。
“再加一份煎饼果子。”陈肖忍移开眼去看大娘，摸出手机利落地扫了码。
张术惊讶地去看陈肖忍，“这么大方？”
陈肖忍看回去，“我长得很抠吗？”
张术移开眼，“没。”
李烊言的店铺在另外一条巷子里，又是左拐右拐一会才消停下来。
探眼看去，手机小哥正坐店里低着头认真。
陈肖忍走进铺子里，将煎饼果子丢给了他，“有凳子吗？”
李烊言愣了下，抬头看去，“你...”
陈肖忍和他互瞪着，打断了他，“我怎么来了？”
李烊言乐了声，又去看一旁的张术，“你俩干嘛呢？”
张术将手机摸出来递给李烊言，“手机打球摔坏了。”
李烊言接过，将手机放去一旁，顺带给陈肖忍递了根塑料长凳。
“趁热吃。”陈肖忍接过，他将凳子放去屁股底下，朝桌上的煎饼果子扬扬下巴，学来了张术的话，“巨好吃。”
李烊言扫了眼，又继续手下的动作，“谢了。”
陈肖忍的目光定在李烊言的手上，“客气。”
张术趴去玻璃柜台上，边咬着手里的煎饼果子边问，“烊哥，这手机晚上能修好吗？”
李烊言头都没抬一下，低眼认真着，他淡淡嗯了声。
“我这要是混不下去了回来跟着你修屏怎么样？”陈肖忍盯着李烊言这认真的模样，没忍住打趣出一句。
他一愣，抬眼去看陈肖忍，“我这破店可支付不起你这尊大佛的工资。”李烊言低下头，拿起张术的手机开始拆外壳，“而且就你这样的要混不下去了，我这就更混不下去了。”
“得。”陈肖忍站起身来，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去看李烊言，“走了，一会上课了。”
李烊言淡淡应了声。
陈肖忍去看趴桌上的张术，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走啊，愣这干嘛？你要和他一起修手机啊？”
张术摸了摸头去看陈肖忍，“也不是不行。”
“行。”陈肖忍朝外走去，“那你留这吧，我走了。”
见状，张术立马跟上，“诶，哥。”
“陈肖忍。”刚踏门槛口，李烊言叫住了他。
陈肖忍转头看去，李烊言的脑袋依旧低垂着，“手机。”
“嗯？”陈肖忍有点儿懵，“手机？”
李烊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拿过来吧。”
陈肖忍就杵门口，不动，“干嘛？”
李烊言笑了声，“又不吃了你。”他说，“你那外屏碎了吧？”
陈肖忍挑了下眉，盯着他，等下文。
“那回打架？”反问句，没等陈肖忍的回答，李烊言又说，“拿过来吧，我帮你修了。”
陈肖忍摸了摸兜，“不用。”这话刚说完，陈肖忍已捏着手机放去了李烊言的面前，“不急，我什么时候拿都可以。”
李烊言翻了翻工具箱，取出个小镊子去看陈肖忍，“你这口气大。”
陈肖忍笑了声，和李烊言对看了两秒，转身朝外走去，“走了。”
晚自习拉铃，八点四十分，陈肖忍刚出校门就瞥见了李烊言的身影，这人吧，光看外表是十分耀眼的，不仅在这座小城里，放大城里，也是个不可忽视的存在，就往那一站，低头玩个手机而已，也惹得小姑娘张望一番。
陈肖忍走过去，在李烊言耳边打了个响指，他愣了下，这才抬眼看来。
对上那双略显懵逼的眼，陈肖忍没忍住笑了几声，“你杵这干嘛呢？”
李烊言将兜里的手机摸出来递给陈肖忍，“送手机。”
陈肖忍接过，他按开屏幕打量一眼，光秃秃的手机外边还带了一个手机壳，“这修个屏还带送个手机壳啊？”
李烊言没答，息掉手机屏，连带手一起揣进了兜里朝马路对面走去，陈肖忍跟上，开朗地把上了李烊言的肩，“多少钱？我手机付你。”
“没那么不要脸。”李烊言斜了陈肖忍一眼，“这就不用付了，也不是多大的钱，当做上次那事儿的赔罪礼吧。”
陈肖忍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想着，这话从李烊言嘴里说出来咋那么别扭呢，“不是多大钱？”
李烊言乐了一声，对上陈肖忍的眼，“怎么？”
“没。”陈肖忍朝他竖了个拇指，“大气。”
李烊言没应，开朗的笑声却一直绕在陈肖忍的耳旁。
陈肖忍拿着手机前后左右看了看，手机壳是黑色打底的，上面就几个大大的字，全村希望。
他一下就看乐了，侧头去盯李烊言，拿着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全村希望？”
李烊言扫了一眼，“不喜欢吗？”他说，“很符合你气质，IQ二百五，全村希望。”
陈肖忍将手机揣回兜里，把在李烊言肩上的那只手勒去了他的脖子上，“傻逼。”
李烊言的笑声被噎进了口喉里，被迫叫停，这么一下，他走路都歪歪曲曲起来，去扯陈肖忍的手，“操！你他妈松。”
笑声跳去了陈肖忍的嗓里，“羊儿，叫爸。”
李烊言跟着傻乐，手上的力都被这傻逼逗得软了下来，“你他妈才羊儿。”
陈肖忍带着李烊言向前走，“火羊不好听，就羊儿。”
李烊言侧弯着身子艰难前进，“别他妈乱取外号陈小人。”
陈肖忍笑着骂了一声，手上力多了一分，带着这羊儿朝老楼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