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底,因为一个破天,两人随便找了家馆子就坐下了。
李烊言点了碗炒饭,陈肖忍不太想选,这么冷的天,他本来也没什么胃口,索性就跟着他点了。
店里边人几乎是坐满的,环境就那样,看着像是吃一顿会拉肚子但好吃且正宗的店。
上菜速度适中,刚第一口,陈肖忍差点儿烫掉嘴皮。
“你这吃东西太急了。”李烊言慢条斯理,在陈肖忍对面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饭,不送嘴里,就放一旁,“得改。”
陈肖忍看他一眼,本来被烫了心里就不好受,此刻又被叭叭一通,他心里就更不好受了,“滚。”
李烊言带着那双看起来特正经的眼睛又弯了起来,“你教我?”
陈肖忍没理,郁闷地拿勺子搅了搅饭,热气被翻了出来,香味也溢鼻,倒是勾起几丝食欲。
“...”
“你这房子要是一个月没住满的话租金怎么算?”陈肖忍搅着米饭突然问。
李烊言刚要拿起勺子,听到这句话,动作顿时僵住了,他抬头看去,不确定地问出一句,“你要走了啊?”
对上眼,陈肖忍突然心虚和紧张,倏地移开眼,这是他不能解释的,非常突然,非常莫名其妙。
“昂...”陈肖忍低头盯着蛋炒饭,他别扭地摸了摸后脑勺,佯做平静地丢出一句,“可能吧。”
李烊言莫名紧了一口呼吸,他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静了几秒后,还是点点头,“挺好。”
陈肖忍身体一僵,抬头去看李烊言,沉着声,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挺好?”
反问。
他愤怒,莫名愤怒,火冒三丈,头冒火星,直窜脑门,那句话后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嘣”地一下就炸了,但他压制,极力压制,所以郁闷又愤怒。
“挺好。”李烊言说得平淡,又重复一遍,他继续动作,将那勺饭送进了嘴里,“家里送走这么尊大佛。”
“大佛?”陈肖忍皱了皱眉,小声喃喃一句,直盯着李烊言,他脑袋都没抬一下,“那你...”陈肖忍憋了一口气,愤怒郁闷里又窜上一股平等的情绪,紧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李烊言嚼着饭莫名其妙地盯了陈肖忍一眼,“有什么好说的?你确实不适合这里,浑身上下的气质哪哪都与这里不符。”
陈肖忍突然就没话了,半分钟,才憋出一句,“你就没想过出去看看吗?”
“想过。”李烊言立马答上。
“嗯?”
“梦里。”李烊言说。
陈肖忍静静注视着他,再也移不开眼,怒气在谈话里慢慢被紧张替换,“记得我在湖边欠你那次阿拉丁神灯的愿望吗?”
“记得。”李烊言终于舍得动一动他那脑袋,抬头去看陈肖忍,“但我不许。”
陈肖忍皱了下眉,他从来看不懂这人在想什么,那脑袋就像个黑洞一样,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好好走吧。”李烊言说,“陈哥,这地儿就不适合你,太小了,圈不住你。”
陈肖忍盯着李烊言,无力,是真的再憋不出几句话来了,他张张嘴,最后淡淡地应了声,怒气换成了莫名失望,心是揪成一片的,而郁闷,多了几分,紧张变成了不自在。
太他妈别扭了,突然一股提不上来劲,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陈肖忍没再说话,埋头吃饭。
两人也没再说过话,李烊言吃了饭便去了店上,陈肖忍看看时间,回家睡了半小时。
想着小憩一会,但这个小憩,他没眯睡半分钟,盯着天花板发呆,发呆,再是发呆,迷茫,迷茫,又是迷茫,心烦,心烦,继续心烦。
于是,陈肖忍带着这操蛋的心情上了大半天的课,听得是心里越来越闷,他是想不通,至于想不通的理由,很莫名其妙,他因为李烊言那么一句话纠结,很莫名其妙。
晚自习课铃拉响时,陈肖忍慢吞吞地,他不想回家,第一次这么不想回家,就想待外面,他怕他和那傻逼撞上,尴尬,不自在,然后接踵而来。
陈肖忍很心烦这种莫名的情绪,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就像别人嘴里是说的他一样,是不讲理的,突然冒出来的,且有点儿多余的。
陈肖忍想找个地儿歇歇,楼底转大半圈最后又莫名其妙地坐去了和李烊言第二次见面的地儿,那家烧烤摊。
陈肖忍做做样子拿了些菜,酒倒是没少拿,要不是李烊言说,他还真不觉得自己酒量差,但现在,陈肖忍想晕倒,他厌烦透了这种莫名的感情,围绕了他整整一天,从早上七点半到现在,他坐这,晚上九点。
不知道是不是陈肖忍长得太豪爽,店家拿酒都是带瓶的,连杯子都没舍得给一个。
郁闷的心情导致他没想说话,拿着开瓶器撬开瓶盖直接对嘴喝。
陈肖忍倒想试试这个豪迈法。
这点儿酒,陈肖忍一大口灌了半瓶,要是李烊言现在就坐他对面,这又是一个炫耀的好机会,但可惜,即使他来了这个耀也没能坚持到十分钟。
陈肖忍眼皮渐渐沉重,他顶着这份沉重感将上的串吃了才彻底阖上眼睛。
简直不要太节约。
陈肖忍喝完酒的记忆是断的,连不着一起。
他再睁眼时,耳边依旧是吵吵闹闹,他还趴在桌子上,但吵闹的人群他瞥不见,因为被一束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李烊言从兜里摸出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了老板,“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老板觑了眼趴桌上的陈肖忍又去看李烊言,“没事,我就看着,越看越像,这是上次和你们一起吃饭那小伙子吧?”
很简单的几句对话,但落在陈肖忍的耳里却是嗡嗡嗡的,面前两人模糊不清,递交着毛爷爷,那样儿仿佛在集市上交易猪肉,商量着几斤几两。
陈肖忍看得心里一股发怵,半眯着眼,晕晕乎乎地起了身,摇摇晃晃地向一片安静的暗地儿走去。
老板见人跑了立马看去,“诶诶,走了走了!”
李烊言随视线摸去,低骂一声连忙跟上,他扶上那滩软泥,“我真是服了。”李烊言抱怨一句,他瞅了眼喝得烂醉的陈肖忍,他脑袋低垂着,白皙的脸颊上红彤彤一片,“你真有种,没那本事还能跑出来买醉。”
“嗡嗡嗡嗡嗡...”
陈肖忍心烦甩开李烊言的手,没好气地嘟囔一句,“闭...嘴!”
李烊言嘿呦一声,也不去扶陈肖忍了,就看他这么摇摇晃晃着。
这地儿一片都被夜压得暗沉,路灯没一个好的,尽是摆设,可能寻思着白天看着好看,一直没人来修。
这不,陈肖忍刚走没几步就踹一石头上摔了下去。
李烊言下意识动作想去扶,但还是晚了一步,就晚这么一步,他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今晚,李烊言觉得,陈肖忍呢,是个喜剧演员。
要不这**的摔倒过程真没谁能干得出来,可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陈肖忍的腿先软了下去,踉跄几下,脑袋随风仰起,要是有一排假牙的话,那场面不敢想,估计得在半空中旋个托马斯转,膝盖跪地,手才跟着后知后觉地撑地上。
李烊言弯下腰连忙去扶,“哎呦你他妈...”他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手上的力也乐得软了下来,“行了,平生吧。”
这么一摔,陈肖忍被迫清醒了点儿,他操了声,睁开眼时已经被李烊言扶着朝前走去,他感觉双腿被人拿棒子敲了几十下,低头一看,又没什么破事。
他侧头眄了眼,一瞥见李烊言酒又醒了大半,不自在道,“你他妈干嘛呢?”
“看不出来吗?”李烊言侧头剜他一眼,“搀扶酒鬼回家。”
陈肖忍移开眼,他低下脑袋,抬手扶着额头,“我怎么在这?”
“我也想知道。”李烊言说,“我怎么在这。”
陈肖忍从鼻间呼出丝热气,他静了几秒,又去看李烊言,手背被人抓着,不对,是整条手臂,都扛李烊言背上。
不知道什么原因,陈肖忍看得越发呼吸燥热,心燥,人燥,哪哪都燥。
陈肖忍吞了下口水,突然反抓上那只手,紧紧攥着。
李烊言愣了下,侧头看了过去。
对上眼,陈肖忍懵了。
真!
他妈的!
疯了!
陈肖忍至今为止都没想到过,自己会对着一个男的硬了,还就他妈的只是牵一下手而已!
电光火石间,他脑袋一转,手背一转,腿一扭,将李烊言整个人都扣下了。
“我操!”李烊言是没见过谁先是一脸深情地望着你然后将你擒拿的,但他现在见着了,并且颇受震惊,“松开!陈肖忍你他妈疯狗吗?!”
那条疯狗吞了下口水,此刻的神智有几丝不清醒,所以他静了几秒,才松开手,最后理直气壮地憋出一句,“说了,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你管这叫动手动脚?”李烊言感到震惊,立直身来甩了甩手,“我好心来接你回家你管这叫动手动脚?我掺着你左拐右拐你管这叫动手动脚?”
陈肖忍没应,他理亏,吐不出什么象牙来,朝街对面走去。
李烊言紧跟上,“你这不亏大学霸脑袋啊,喝醉了还能找着家的位置。”
陈肖忍闷闷地吐出口气,“你踹我了?”
李烊言不是很爽地看他一眼,“你梦里美的吧。”
“我腿痛。”陈肖忍有些委屈地说。
李烊言没说话,听着这三字莫名想笑,你腿疼?你跪地上你不腿疼还能疼我的?
这酒劲是一阵一阵的,这破小区的楼陈肖忍是第一次觉得漫长,走一半又迷糊了起来,摸不着东南西北,眼前的景天旋地转一阵。
李烊言见状立马扶住,等会这再摔着脑袋了,估计他这牢狱之灾是逃不掉了。
好不容易将陈肖忍搀进屋里,李烊言鞋都还没换这家伙又闹腾了起来。
陈肖忍这再一睁眼已经回家里了,而这环境,又让他想到了饭店的那一句话,一件小事可能很小,但一连串的小事窜在一起就是要人命的。
陈肖忍现在莫名的愤怒,郁闷。
手又被李烊言扛回了肩头,于是,他带着这股愤怒的情绪直接将李烊言扣去了沙发上。
他想问,
想问点儿为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他他妈的那一句话什么意思?!
一天莫名的情绪和这几个月里莫名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解释,陈肖忍是,他喜欢男的,从小就是,但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你...”李烊言有点儿懵,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所以他的懵只憋出一个你字就末了尾。
“别他妈你你我我!”陈肖忍因为这股愤怒打断了他,他将李烊言按在沙发上,一只腿跪沙发上,一只腿悬地上,“我问你,李烊言你TMD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了?”李烊言还是那副懵样儿,连带语气也一起懵了。
陈肖忍盯着他,嘴唇翕动几下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什么意思?他想问他点儿什么?
什么意思?老子为什么会对你硬?
“...”陈肖忍想着,紧张地噎了下口水,低着脑袋就这么静静地和李烊言对视着,最后憋出一句,“老子房租刚付没多久你就催促着我回去,你真他妈抠啊你!”
一股浓浓的酒气加几滴口水。
李烊言无奈地抹了把脸,只是平平淡淡地做解释,“多的会退你。”
“操!闭嘴!”陈肖忍恼羞成怒。
又是几滴口水,李烊言盯着陈肖忍眯了眯眸,“陈肖忍我发现你今晚有点儿故意找茬啊。”
“我喝醉了。”陈肖忍干巴巴道。
“喝醉了的人一般都说自己没醉。”李烊言说着,扣住陈肖忍的腰,一个反身利落地将,他擒住,轻松调换了主场。
“我操...”陈肖忍一惊,下巴被李烊言的手肘抵住,死死按在沙发上,他被迫仰起脑袋,睁大双眼。
李烊言挑了下眉,“陈肖忍,我看你是酒醒了哪哪都不舒服皮痒了吧。”
“我他妈发酒疯!”陈肖忍扭了扭身子,“你管我?!”
“我不管你。”李烊言沉着声,依旧一副慢吞吞,“但这酒疯要是牵扯到我就管我事儿了。”
“而且你这酒醒一大半了吧。”他顺势在陈肖忍腰上捏了把,“这身体这么硬。”
陈肖忍敏感一缩,对着李烊言咆哮了起来,“卧槽你他妈摸哪儿呢?!”
李烊言继续说着自己的,“你不知道这喝醉酒的人身体都软趴趴的吗?”
陈肖忍推下那只手,“你他妈吹牛!”
李烊言:“上次扶你回来可没这么闹腾。”
“傻逼滚!”陈肖忍嚎了一声。
李烊言皱了下眉,他不满地啧了声,抬手按了按耳心,“吵。”松开手立起身来,“陈哥,多少消停几天吧。”他朝卧室走去,“没多久了,你看不着我了。”
陈肖忍的目光随李烊言看去,直到门被砸响才回过神来。
他躺沙发上,保持着这个动作静了几分钟才朝卧室走去,郁闷,很郁闷。
陈肖忍本来以为他又会因为这郁闷的情绪而失眠,但躺在床上的那一刻,陈肖忍就闭上了眼睛,那感觉就像是脑袋开关被人抽走了,走得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