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肖忍看她一眼,转身朝卧室里走去,他关上门,又重新钻进了被窝里,但可惜,捂半天捂出来的暖气已跑没了影儿。
陈肖忍禁不住地郁闷,摸出手机给李烊言去了个电话。
那头响了两三秒才接,陈肖忍也不东拐西绕了,直接简明了缘由,“你妈来了。”
对,就是你妈来了,他没在骂人。
李烊言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嗯你妹嗯!
陈肖忍心累地叹了口气,“你妈来了,坐客厅呢。”
“我妈?”那头好像还迟迟未回过神,一度让陈肖忍头皮发麻,禁不住想,这女人就是一连环杀人凶手,编个借口进了家门,然后卷财害命。
想着,陈肖忍挺了挺身板,从床上跳下,走到房门口将门反锁了,他惜命。
“对,你妈。”同时,他又重复了一遍,往仔细了说,“客厅,行李箱,高鼻梁,大眼睛,一身大衣,高跟鞋,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是个人,四五十岁的女人。”
“...”
话毕,那边没了话,陈肖忍拧了拧眉,心中的疑虑又多了一分,他疑惑地喂了声。
“等我五分钟。”陈肖忍能听见那边的窸窣声和李烊言略显着急的声音。
“你可别激动,又不是我等你。”陈肖忍说,但下一秒,那边已传来“嘟嘟嘟”地挂断声。
他烦躁地骂了一声,重新蜷进了被窝里。
陈肖忍想重新酝酿睡意,但睡意全无,神经清醒,因为此刻外边坐着个陌生人,他迷茫地眨眨眼,盯着纯白的天花板发呆...
李烊言嘴里的这个五分钟大概用了八分钟左右,随着一阵听着差点儿背过气的声儿打破了沉默,那声音能听出来,李烊言是以哆啦A梦穿梭机的速度飞回来的,“谁让你来的?”
这是第一句话,气氛有点儿不对劲,房间四面不隔音,那要是放平常,只要稍大个动静,一方安静着便能听见,更何况,陈肖忍现在还躺床上认真地酝酿着睡意。
“没什么,妈就来看看你。”女人答得牛头不搭马嘴,似在故意回避着李烊言嘴里的这个问题。
“我问你。”李烊言沉着声道,一字一顿,“你来干嘛?谁让你来的?”
陈肖忍本来有些尿意,听李烊言这语气瞬间不敢出去了,他是第一次听李烊言这番语气,质问,气愤,浓浓的生疏气,声音仿佛钳上层薄冰,没面对面见着人也让人心生寒意,能完全地联想到他脸黑的样子。
“言言,过几天是你生日,妈就想着...”女人有些唯唯诺诺地说。
“行了!别这样叫我,我嫌恶心!”李烊言扯着嗓打断了她,“过不过生日还他妈有意义吗?!这些年你有管过我吗?!”
方燕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手僵在空中无措一顿,面上一阵难过,眉头揪成了一团,朝前一两步又停下,“言言...”
李烊言抬手打住,不给一句说话的机会,“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他喘着气,卖力程度可想而知,沉着声一字一顿,“我只问你,你来这干嘛?!”
方燕江声儿蔫小,将卑微演绎到了极致的程度,“妈来看看你,正好在这边办事,想着给你过个生日。”
陈肖忍在里边听着,画面感拉满,在脑中已脑补出一场不孝子的大片儿。
“不需要。”李烊言手指门口,“你马上给我走,我不需要你看,我一个人活得很好。”
方燕江表情为难,又向前踏了几小步,有些无措地说,“言言你小声点儿,这房子里还有其他...”
“你管不着!”李烊言又炸了,“这房子是我爸留下的,我想怎么样跟你没关系,这么多年你也不管我,我还不能给自己留条活路了吗?!”
方燕江连忙摇摇头,极力想要解释,嘴唇翕动几下却憋不出几句好话,理亏,“言言,妈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不管不顾,对我的生活一概不过问,现在你突然冒出来说来看看我?给我过生日?...”李烊言停了下,声音可算小了下去,苍白又无力,他拧拧眉,面上不解,“我真想不着什么好的理由了,你要恶心我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言言...”
“出去。”李烊言手指向大门,侧开身给她让出了位置,沉着的声音轻颤,“立刻,马上。”
“...”
砰——
这破地方哪哪都旧,大门也不例外,稍一点儿声音就听得清清楚楚,大门被关上,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但陈肖忍依旧不敢出去。
谁他妈又能知道,李烊言嘴里的等着是让陈肖忍这么等。
他感叹两声,阖上了眼,只能闭目养神一会儿...
这一会儿,陈肖忍还睡着了半小时,下午还有课,陈肖忍开门先探了个脑袋出去,客厅没人,静了几秒,他越寻思越不对劲,明明是他李烊言的家事儿,怎么他这么鬼鬼祟祟的?
于是,陈肖忍挺了挺背,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一整天没出过太阳,随着时间的推移,破城倒是越来越暗,刚过七点,就掩没了这片破烂楼房,黑乎乎一片,看着让人心闷。
八点过下的晚自习,铃一打,陈肖忍就朝屋里冲去,打开门,客厅亮着灯的,他仔细一觑,李烊言在厨房里烧水。
“开始你说那什么...”陈肖忍低头去换鞋子,扬着声别扭地问,“蹭空调,还给蹭吗?”
李烊言将水壶放在底座上,走出了厨房,他看了陈肖忍一眼,“你等会自己进来,我开空调去。”
“行。”陈肖忍立马应下。
晚自习还布置的有作业,陈肖忍顶着僵硬的身体洗漱完就连人带包地奔进了隔壁房里。
里边的暖气已扩散开来,一进去,温暖铺面而来,和外边的冷嗖嗖两个对比,天差地别,陈肖忍关上门朝床上看了眼,李烊言此刻坐在床头玩魔方,不,应该是说琢磨,他看着就不像是会玩的那种人。
陈肖忍收回眼,不客气地坐去了里边唯一一张能摊平卷子刷个题的桌子前,椅子是带旋转杆的,坐着还挺舒服,“借下你桌子。”
李烊言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懒懒地应了声。
陈肖忍将包里的卷子摸出来,这桌子空间还挺大,墙壁上挂着一个小书架,上面放的书都蓬起灰了,看样子好久都没去翻过了。
他没关注多久,摸出根笔,抽开笔帽,低头开始认真了起来。
前边几题还算简单,到需要用草稿纸验算的地儿,陈肖忍抬起了脑袋来,他随意地靠去椅背上,随意一瞟,余光注意到李烊言还在低头研究魔方。
五分钟应该是有了,魔方还没转齐颜色,陈肖忍转过头,干脆就这么看着了,但看半天,他实在憋不住了。
“笨啊,都多久了?”陈肖忍带着椅子轻轻旋转了一下,一副我很牛逼地样子朝李烊言摆了摆手,“我试试?”
李烊言看来,盯着陈肖忍静了两秒,最后还是将魔方丢给了他。
陈肖忍稳稳接住,低下头开始秀技术。
他先是拿着魔方四面看了看,最后定在一个位置,手指一拨,几个地方,开始拼拼凑凑,用了半分多钟,将魔方归了位。
李烊言看着挑了下眉,“可以啊,你这脑子好使。”
陈肖忍抬眸看了李烊言一眼,对上目光,他将魔方丢了回去,“那不是?简简单单。”
李烊言乐了几声,朝他竖个大拇指,“得,你牛逼。”
陈肖忍没再接下茬,转回了脑袋,“有不要的废纸吗?”
“那书柜上,你随便抽一本撕了用就是。”李烊言说。
陈肖忍朝书柜看去,他随便摸下一本,吹了吹上边的灰,高二教材,和他书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个崭新,笔记没有。
“你这...”他看着笑了声,翻开第一页,名字都没有一个,“你这去学校不是上学吧,每天一门心思研究炸弹去了吧。”
李烊言将魔方丢去一旁,从兜里摸出手机,“此话怎讲?”
“书都没翻过,名字也没有,你这每天去学校有什么意义?”陈肖忍将书放回去,“不是研究炸弹炸学校还能有什么想法?”
李烊言笑了声,划开屏幕,“你这嘴挺会损人。”
“得。”陈肖忍的眼睛在书柜上细细扫了一圈,最后将一本看着就没用过的作文本抽了下来,“你作文本,借我打个草稿。”
“拿走。”李烊言特豪爽。
陈肖忍翻开第一页,出人意料,居然有字儿。
但这字儿不是什么,上面就写,我不会再违纪,陈肖忍继续朝后翻,抄了整整五页。
他乐了,“你做什么了不会再违纪?”
“上课睡觉。”李烊言悠悠闲闲地说。
“上课睡觉算他妈什么违纪?”陈肖忍转头盯李烊言一眼,“你惹人了吧?这么稀罕你。”他说,“上课睡觉不人之常情吗?”
李烊言不以为意,“那时候可没人给我这人之常情。”
陈肖忍抽开笔帽开始打草稿,“你太皮。”
“那可不?”李烊言轻哂一声,手划拉着手机屏幕,“但见到你后我自愧不如。”
“彼此彼此。”陈肖忍低着脑袋说,“这称号我可担不起。”
李烊言:“自信点儿。”
陈肖忍在纸上唰唰写着,“你怎么不自信呢?”
“因为我不配。”李烊言说,“脾气不够爆。”
陈肖忍乐了一声,“笑老子呢?”
“没。”李烊言抬起睫盯了陈肖忍一眼,“这不?脾气又来了。”
陈肖忍笑了几声,没再应。
全身热和到出汗的程度,陈肖忍差不多也写完了作业,他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朝床上瞟了眼,二货睡着了。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过,这人作息也很老年化。
陈肖忍将作业放回包中,背着包轻悄悄地起了个身,像做贼一样将灯关了,走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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