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动机,我鬼使神差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头伸起来朝床下看去,我的床头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有我们自己购买的饮水机,然后旁边有一块一人高的镜子,钉在墙上,镜子并不能直接看到我的床,但是我却在镜子前看到了一个背影,黑色长发,白色连衣裙,对着镜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她」的刘海,我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脚,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脚。
我趴在床上叹气一声,心想果然还是来了,然后我小声地说了句:「抱歉,我听不见你的话,我也帮不了你。」等我说完,我看到「她」的手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我的室友问我昨天晚上是做什么梦了吗?我有点不明所以,她继续说:「我听见你昨天晚上好像说梦话了。」
我瞬间惊悚,连忙问她:「我说什么了?」
「那我就没听清了,你说得太小声了,我只是听见你好像说了什么。」室友一如往常的表情和情绪让我瞬间放松了,我能看见「他们」的事,我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不然好不容易混熟的室友因此疏远我,躲着我,那多不好,我们还要相处三年呢。
室友那个时候正是恋爱甜蜜期,和她男朋友有说不完的话,明明第二天就能见面的两个人,但是两人还是经常发信息到很晚很晚,所以昨晚那么晚没睡能听见我说话也是正常的,还好的是我说话的声音非常小,不然被听到了也能以说梦话忽悠过去了。
其他的室友听到我俩的对话纷纷表示并没有听到我昨晚上说的话,我打趣道,人家能听见是因为人家正在恋爱呢,我们这些单身狗还是好好睡自己的觉吧,一时间寝室里都是欢声笑语。
几天后我在熬夜看小说,正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那种让我一惊的感觉又来了。
我起身下床,刚把蚊帐打开就看见我斜前方的书桌下有个「人」背对着我,坐在那里,还是「她」,黑色的长发,白色的连衣裙,这次只是那样低着头坐着,并没有任何动作。我转身爬下床,去了个厕所,回来时「她」居然还在,我以为「她」会离开,看来还挺执着的啊,正准备关厕所灯,就听见恋爱中的室友说,「哎,等等别关灯我也上一个。」
我笑着问她,「还没睡呀。」她也不回答我,笑得一脸甜蜜。得得得,恋爱中的人可以不吃不睡。
我见她去了厕所,便低低地说了句:「走吧,我真的帮不了你,别再来了。」随后便自己上了床,再转身,「她」就不见了。
见室友上完厕所回来,我便随口问了她一句:「你一直没睡?」
室友站在她自己的书桌前喝了一口水说:「对呀,怎么了?」
「哦,那刚刚就我一人起来了?」
室友听到我的话很奇怪地问:「对呀,不然呢?」
「哦,没事。」我不再继续说什么,室友也上床继续和她男朋友腻歪去了。
躺在床上,我继续看了会儿小说,便沉沉睡去。
后来这位没再来找过我,想来也总算是知道了我虽能看见「她」却并帮不了「她」,于是便放弃了吧。
我大学生涯的第一个暑假来了,室友邀请我和她一起回家,她家在内蒙古赤峰,那个地方很多的地下乐队,也有很多的表演,这对于我这个曾经驻唱六年的人来说是再亲切不过的了,于是在征得老妈的同意之后,便随室友一起去了她的家乡。
一次看完演出之后,室友与我和她儿时的小伙伴一起结伴回家,一路的欢声笑语,打打闹闹,其中还有个异常怕老鼠的男孩子,见到路边窜出来的老鼠噌地一下便跳到旁边同伴的身上去了,还一边大叫:「你不要过来啊...」那带着颤音的吼声,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那一刻我们只觉得爆笑不已,笑声回荡得老远老远。
和室友的小伙伴分开,我们俩挽着手,一边说着刚刚的笑话,一边往前,遇见一个路口我问她:「左转吗?」室友摇摇头说:「直走。」然后我们就一直往前走去,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路远。
正在这时,对面走来一个男人,背对着路灯将他的脸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我看见一个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路口,路灯下同样站着一个人,朝面对我们走来的男人慢慢地挥手,似乎是在告别,那人完全站在路灯之下,不见有影子也看不清下半身,我也没有觉得什么,只是脱口而出地再次问室友:「这次左转还是直走?」室友闻言突然一下停住脚步,一直盯着我,一言不发。盯得我都有点发毛,我也不敢再转头去看已经和我们擦身而过的男人。
那一刻看到她的表情我知道,我看到「他们」了,室友有点抖,我连忙去拉住她的手,被我一握,室友立马惊醒,拉着我飞快地朝前跑去。我们俩一口气直接跑回了她家,她家人已经都休息了,我俩轻手轻脚地快速洗漱然后赶紧转进她的卧室。
这一刻她对我来了兴致,一直追着我问,刚刚都看到了什么,我反问她:「你确定你要晚上问我这个事吗?」室友肉眼可见的打了个颤,然后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我也不想在晚上说这种事,因为说不定,说着说着,招来另外的了。
我们俩聊了会儿天,谈到了演出上看到的几个帅哥美女什么的,就各自迷糊地睡了。第二天不出意外的我们都起晚了,阿姨给我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的丰盛的早餐,然后三催四请之下我俩才顶着两个熊猫眼耷拉着脑袋起床洗漱,我刚坐在餐桌上喝的新鲜热乎的豆浆,就听见阿姨说:「妞儿,昨天晚上咱们这儿有人去世了。」
得,哐当一声,室友刚刚拉开凳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就一屁股直接坐地上去了,吓得我手里的豆浆都洒了出去。
「哎哟,这是怎么了?」阿姨赶紧去拉室友,室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没事没事,脚滑了,没拉住。」
阿姨在一旁埋怨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小心。」我趁阿姨去扶室友的时候悄悄用纸巾搽掉了被我洒出来的豆浆。然后和坐下来的室友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默契地没有在她家人面前提起这个事。
一顿早饭吃完,便被室友拉了出来,在她的「严刑拷打」之下,我完全地招供了,毕竟我现在可是吃她的,住她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我以为等待我的是看怪物的眼神,哪知道我再抬头去看她的时候,好家伙,这小妮儿,眼睛看着我直发光。我一时也真是哭笑不得,得,把我当新奇的玩意儿看了。
「你真能看见?」室友双眼发光地看着我,而我只有苦笑点头。
「那这么说,你在寝室见过?」我见她问这话时脸色有点不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毕竟这种事,对女孩子来说,还是很吓人的。
但是看着她「真挚」的眼神,我不得已再次点头。
「我的妈呀。」室友双手捂嘴,显然是觉得吃惊的,然后她问我,「你,不害怕吗?」
「怕,但是习惯了。」我抬头看着身边的大树,可能是我的语气很无奈吧,室友一时觉得对我同情不已。
那次之后,我没在提起看见「他们」的事,室友好像也是忘了一般,半句不提。只是偶尔觉得我怪怪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这件事,变成了我和她之间的小秘密,回到学校以后,在寝室里她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让我放心不少。毕竟我也不想被所有人都当成怪物,有一个能接受并能为此保守秘密的人已实属不易。
但是我没想到,她会告诉一个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人,而我才刚刚答应了这个人国庆长假去他家里玩,他的家在上海。
这个人带着我逛遍了上海的各个名胜古迹,顺道去了一趟西湖,吃了杭州的小吃。
玩累了再回到上海时,我见到了他的姑妈,原来这个平时一点都不显山露水的孩子还是个富二代。
他的姑妈非常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她的新家看看,而这个家,在陆家嘴最繁华最贵的地段。
我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房子,感觉在里面说话都有回音儿的那种,我悄悄和这个人说:「感觉你姑妈家都能养匹马了。」他闻言笑而不语,我俩躲在后面偷笑,待转到客厅时,看到客厅的一角还真有一匹真身大小的斑马装饰物,他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我则是憋笑得难受,他妈妈责怪地看着他,我在一旁看好戏,可下一瞬,我嘴角的笑容就此凝固,因为我这次听到了不同的声音,大概是厨房那边传出的,刺耳的不锈钢盆落地的声音。
显然,这个声音只有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