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添看他是真不会，忍不住问他:“你自己在家不做饭？”
“我一个人在家要做饭吗？”姚固更加疑惑的反问。
“你怎么活这么大的？”姚固反问的太过于理所当然，于添更觉得奇怪了。
“嗯……”姚固回想了一下:“最开始有记忆的时候是阿姨做饭，后来她走了，没人做饭的时候吃的就是我爸和别人喝酒的剩菜，再大一点。”
姚固似乎想到什么，顿了一下开口:“我爸死后我做的事不太正规但管饭，伙食还不错隔三差五下馆子，再后来我到会所，会所有宿舍堂食。”
“吃的也不错。”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是一个月前搬出宿舍的，平时”
“好了好了，我懂了，好歹也跟你家厨房和冰箱打了一礼拜交道，你这一个月吃什么我还是有谱的。”
于添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他听出了点意思，也不敢多嘴问。
他大概知道姚固以前过的不好，但每次听他随口说的一两句从前，都觉得糟心，承受不来，也不敢细想。
许进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应该是很小的时候或者刚出生就被带走了，他两也就差了五岁，五六岁的小孩没了类似母亲角色的大人，天天面对一个人渣父亲……
于添在心里骂了一句狗东西。
什么叫吃酒局结束的剩饭，家里就一个小孩不让上桌？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那么小的小孩肚子饿了也乖乖等着大人吃饱散场？
那不喝酒没剩饭的时候吃的又是什么？
不能深想。
于添心里堵的慌，他看着好像没有被过去影响到的人，没有再问他的童年里还有什么。
姚固听他接了话，点头承认了，接着又问:“要不你跟我回去把汤做了？”
“自己做，步骤我发你手机！”于添看他无所谓的样就来气，啪的摁了电梯把他推进去。
“从今天开始，自己学做饭，再让我看见你吃那些玩意，这辈子都别想我做饭给你吃！”
姚固一脸懵的被推进电梯里，不明白一向好脾气的人怎么突然就发了火，他摁下电梯开门键，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我要是给他做个炖蛋，算不算个汤？”
他也就会这一个菜，还是小时候爱吃，好奇缠着人学来，也挺久没做了。
“不算！”于添一把拍下他的手，退出电梯。
“行吧。”
到了菜场，姚固一边看着手机里的菜单，一边跟着念:“老母鸡，为什么要老母鸡，性别歧视？”
“真麻烦，早知道就不怼那家伙了。”
真到了家禽那块区域，姚固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很是有礼貌的询问:“你好，我想买一只老母鸡，如果没有，老公鸡也行。”
“啊，你是要炖汤吧，小伙子，炖汤不能用公鸡的，哎呀一看你就不懂，还老公鸡，来看，这只怎么样？”
摊主打开笼子快狠准的抓住一只受惊的鸡，往姚固那递了递，让他看。
“好，您看着弄。”姚固根本认不出这是公的还是母的，到底老不老，符不符合于添说的标准，决定全权交给摊主。
摊主是个身形壮硕的中年阿姨，身体倍棒，一脸轻松的拎着扑棱的鸡，往后面走，去处理鸡毛。
姚固深觉自己不会太靠谱，已经打定主意要是做的不好，直接在家里毁尸灭迹，去外面买一份。
高总给那么多钱，总不能给他吃差的。
“要剁碎吗？”阿姨拿了只脱毛鸡在案板上问他。
于添没说剁不剁。
姚固确定的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迟疑道:“不剁。”
“好。”阿姨顺手就把处理好的脏器和整鸡放在袋子里，想了想看姚固一眼，看他吊着的一只手，脸上还有些茫然不解，又从袋子里掏出来放在案板。
“小伙子我看你这样不方便，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我给你处理一下。”
还要处理吗？
不是一整只下锅？
姚固满头雾水，只微笑点头:“谢谢。”
“这鸡头要吗？要的话也别放汤里，我给你把鸡屁股去了，鸡的指甲尖和翅尖这一点也要去了，鸡爪也要切一下，不然肯定放不下锅。”
阿姨每说一句，就哐的下一刀子，姚固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连连点头，会做饭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小伙子，回家记得拿盐搓搓，腌个几分钟，再用自来水搓，血水洗不干净会腥。”把袋子递过去的时候，阿姨还不放心的叮嘱。
“谢谢阿姨。”
姚固认真记下，转钱的时候多转了一点，转身就走。
“哎小伙子你给多了。”
于添说调料葱姜都有，只需要买一只鸡，他最后又确定了一遍消息，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水下锅，开大火，水滚了转小火，保持微沸状态，记得去浮沫，拍两片姜下锅，炖一小时转最小火，等老总下班。】
消息最后还跳了一句出来:【求你了，少说两句话！！！】
看起来是真被高总那狗脾气虐的不轻。
“真麻烦，我当时说什么**汤啊，早知道说白开水，不比这省事。”
“叮咚”
等汤的时候，又是一条消息过来。
【老总不让我上去，记得盛汤的时候别放葱花，他不吃葱，盐放汤碗里就行。】
姚固看着信息有点纳闷，正寻思这是什么意思，那边大门传来钥匙入锁的声音，他瞄了眼时间。
不至于吧，为了这口**汤翘班？
高岭恕开了门直接进厨房，扫视若干厨具，不悦的看着正要盛汤的人:“只有汤？”
姚固拿勺的手一顿，他放下汤勺重新盖上锅盖，丝毫不慌:“当然不是，您稍等。”
无理取闹的不是熊孩子，是金主，金主是不会错的。
如果真有什么不对。
姚固背过身，把手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冷静了一会，看着这已经属于他的豪装大平层，地理位置如此优越。
是他这辈子都买不起的。
无声的出了一口气，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手。
那肯定必然也只有他不对。
毕竟，金主是绝对正确的。
“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您可以去冲个澡。”
“嗯。”
高岭恕真的去冲澡了。
姚固看着那锅鸡汤，不吭声，冷静了一分钟，才转身舀了米，洗了两遍，又盯着那堆锅碗瓢盆看，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打开手机给于添发了条消息。
于添刚到家，正在换鞋，听到手机响，掏出手机看。
【请问，厨房有电饭锅吗？】
姚固的语气越客气，于添心里不祥的预感越重。
厨房什么都有，就是姚固分不清具体作用，他从来也没有正经做过一顿米饭，按于添的指引打开电饭煲。
他伸手在米上试水位，严格按照于添所说的一指高水位，把锅放进去，点了煮饭和确认。
米饭蒸上，姚固算是松了口气，他尝试在冰箱的有限食材里凑出三菜一汤。
可以看得出这房子之前也是有人住的，冰箱里还有点冷鲜的牛排，鸡蛋和几根青菜叶。
姚固顺手烧水炖了个蛋，分了两个小碗，金主那个多一点。
重新拿了个锅开始煎牛排，这两个菜简单，但姚固拿不准熟不熟，干脆把牛排从中剪开，宁可边缘焦一点，也绝不让金主吃生的。
煎牛排硬生生变成了炒牛肉粒。
姚固面无表情的用盘子装了，放在餐桌上。
他用不惯左手，盛汤的时候撒出来不少，好不容易舀了大半碗汤，加了一点点盐进去，他怕咸，放的不多，放一点，端着碗倒在一边的小碗里尝一口。
高岭恕冲完澡过来，就看到一盘微焦的牛肉粒，半碗鸡汤，一盅炖蛋，以及一份巴掌大的小碗里盛着的一口炒青菜。
他站在餐桌边沉默片刻，看向姚固的目光很有些一言难尽:“祖传的手艺？”
“嗯对。”
姚固别的不好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有的，很是一本正经的回了话。
心里打定主意，金主再问就现编，有本事就去查他祖上，姚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祖上有过什么奇奇怪怪的职业，就算没有御厨级别，也铁定有会做家常菜的。
所以不全算他瞎说。
高岭恕不知道在想什么，哼笑了声，拉开椅子坐下，指着桌上的菜质问:“你就给我吃这？”
“……不止。”
姚固犹豫了一会，正好这时候门铃响了，他去开门，是物业管家送上来的外卖，他终于是松了口气，真情实感道:“谢谢。”
来的太及时了。
“姚先生客气了。”物业管家看他说话这么客气，连笑容都真诚了些。
真不愧每年物业费几十万，服务真的很到位，连外卖都送到家门口。
姚固想:等高总玩够了，他把房置换成他负担的起的平价房时，一定要给他们送一份礼。
“你的祖传手艺，就是点外卖？”
金主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答，姚固把外卖拆开，他特意问过于添点的餐，价格很贵并且只自配送给会员顾客，是符合高岭恕身份的一顿饭。
“我的祖传手艺。”姚固指向那碗炖蛋，这是唯一真由长辈教给他的手艺。
他算是琢磨出味来了，也不扯谎了，直接坦白:“我不会做饭。”
你爱吃不吃。
姚固把心里那句话憋了回去，心想吃也吃不死，比不上专业的大厨，起码味道也大差不大，不会太难吃。
他是尝了放的调料，最多也就是牛肉有点老，青菜有点烂。
高岭恕好像就在等他这句实话，等他老实承认，他也安生下来不再多言，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炖蛋。
然后姚固就看见他微妙的一顿，十分自觉的拿了一个新碗递给他，“吐这。”
炖蛋是他唯一没有尝过的，本着不能金主吃剩下的，他留了一份，正打算尝，金主就过来了，一点准备时间都没给他。
早知道就先不上桌。
高岭恕沉默了一会，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脸色一点点变的难看，却到底没有作出吐掉这种不雅举动，囫囵吞了下去。
姚固早有准备的递上一杯温开水给他。
“你这祖传手艺，很特别。”
他看高岭恕脸色难看，十分懂事的撤了炖蛋，把外卖和自己做的东西掉了位置，老实交代:“是我的问题，我妈做的挺好吃的。”
但愿金主别摔碗把他踹出去，踹也就踹了，大不了以后自力更生，就怕他不解恨反手把他卖了。
高岭恕放下勺子，没有说话，修长手指摩挲着那半碗鸡汤，看起来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再给姚固一次机会。
姚固没有看别人宣判自己死刑的习惯，他在厨房里给自己做了一个心里建设，小小的舀了一勺炖蛋。
“咳咳咳咳咳”
厨房传来一阵呛咳声，高岭恕默不作声的抬手喝了一口鸡汤，冲淡了口腔中的胡椒粉味。
姚固不死心拎着胡椒粉的小罐头看，不相信自己抖了那么一下手，能抖这么多出来。
但他不可能跟金主说他的失误，因为金主多半也不需要解释，金主要的是绝不犯错。
他盛了一碗饭出去，收拾好表情把饭轻轻放在高总手边。
“这家店手艺肯定不错。”
绝口不提自己做的那些东西。
未免再出幺蛾子，他顺手撤了那盘冷掉的炒牛肉粒，随手倒在炖蛋上，打算等会拌饭吃。
高岭恕喝了半碗汤，才对厨房里的人说了一句:“过来吃饭。”
姚固盖饭的动作一顿，往碗里丢了一根勺子，把混杂的拌饭碗放在桌子上，转身去客厅拿了一个垫子，垫在椅面上，这才拉开椅子坐下去。
注意到高岭恕的目光，姚固想起来昨天的鬼话，试图在言语上补救回金主的尊严。
“你太厉害了，我坐不下。”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今天差点没起得来。”
他夸的应该可以吧？
本着夸人一定要万分真诚的原则，姚固努力又憋出来一句夸奖:“腰也很痛。”
高岭恕没有说话，他目光很凉，当着姚固的面扯下浴袍领口，露出泛青泛紫的伤痕。
姚固没眼看，也不吭声，埋头认真吃他的拌饭，顺手把最后一碟子青菜盖在饭上面。
加了饭，炖蛋也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