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桐柏!你这是干什么?!】
盛桐柏握着剑柄,脑袋微微偏了偏,露出一截雪白脖颈。剑刃抵在青色血管上,他咬牙,心一横,削纸一样割开了这层皮肤。殷红血液流淌出来,向下蜿蜒着,要汇聚成一条崎岖小溪,却又全都被那柄横在上面的剑刃全部吸收,一滴都没有浪费。
“你——!”
宴衡瞳孔微缩,鎏金色的眼瞳显现出猫一样的竖仁。他忍着心底惊涛骇浪的狂叫声,抬手在他脖子上打入一个金色的字。
血流被止住,伤口也肉眼可见的愈合上。他怀里,盛桐柏的脸色有些发白,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
宴衡眼睫微颤,五指收拢着,想要质问的话变得很轻很轻,好像怕将他吹散了,问:“你在干什么?”
“救人。”
“我是剑。”
盛桐柏摇摇头,“你是人。”
“快点把宴衡,这么多血,好浪费。”
......
演武场上,盛桐柏说想出来散心,领着他一路来到了这里。一边走,他的手上还一边抛着个东西玩,转头看向宴衡,笑颜如花地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长生镜......”宴衡微微皱眉:“的碎片?”
“对喽。”他打了个响指,双指并拢,在上面转了几圈后,菱形的碎片向外散发出一种光晕,然后缓缓变大,照应出了张小宴衡的脸。
他挑眉,问:“你这是打算?”
盛桐柏笑得有些恶劣:“加把火。”
“你找我?”
楚华秋收了铁剑,眸中不掩警惕神色。
盛桐柏站在宴衡身前,双手背后,“怎么?我不能找你?”
“你这人心思不正行为不端,我凭什么觉得你找我有好事。”
盛桐柏伸手,拦住了身后的宴衡,笑眯眯的接下了这串评价,甚至还点头,说:“是了,你说的很到位,我这次来,就是找你事儿的。”
楚华秋冷哼一声,不跑也不躲,安静的负剑于此,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这回聪明多了。盛桐柏喜欢这样的人,闲庭信步着,说:“楚华秋,你难道不好奇你师尊为什么会一直避着你吗?”
“谢谢,我的事轮不着你管。”
“打住,别谢这么早。”盛桐柏说:“我还没开始呢。”
“你有话就直说,何必藏藏掖掖,一派文人的酸腐气子。”
若非盛桐柏拦着,宴衡早打上去了。他皱眉:“盛桐柏,啰嗦。”
“我这是在铺垫!”盛桐柏对他们俩很是无语,脚步停住,没了继续装逼下去的**了,“虽然云粼不让我说,但我并不打算听他的。你——”
他左手背后,右手指着楚华秋:“其实是重生来的,我——是穿越来的。”
【?????】
楚华秋:“?”
他的双眸划过一丝狠厉,转瞬即逝。随即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宴衡,诚挚而同情地问:“你好,请问你的主人在与你签订契约之前就有这些症状了吗?”
宴衡沉吟片刻,坦白道:“貌似就有。”
楚华秋恍然大悟,连看盛桐柏的眼神都温和了起来,“原来是有脑部疾病,我了解了。”
盛桐柏:“……”
011这时候还要火上浇油:【他在骂你神经病诶。】
我可去你的吧。
他面无表情地划开手指,带着金色细粉的血液流淌出来。盛桐柏没有犹豫的念起法决,一道青金色的光芒闪出,在楚华秋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打入了他的额头。
他瞪着不敢置信地眼,握着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你的手……”
“没事,调借一点灵力而已。”盛桐柏浑不在意用帕子包住手,察觉到宴衡的视线还在自己身上,他笑盈盈地看过去,语气哄人一样:“你介意呀?哎呀,不多,我就借你一点灵力用用,别这么小气嘛。”
宴衡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他刚要解释缘由,又在盛桐柏笑意满满的表情里止住了声调。他转开头,喉结微动着:“不介意。”
盛桐柏计划得逞,笑得更厉害了,“我就知道我们人剑一心,你是不会怪我的。”
宴衡耳尖冒了点红,语气都缓和了少:“我跟你可不——”
偷瞄出去的余光里,盛桐柏已经跑开了,蹲在楚华秋旁边左看右看,问:“他应该没摔到哪儿吧?我听刚才那声音可大了,别待会撞到了脑子变成傻瓜,我可不会照顾人——欸你别站那儿了呀,你快过来帮我开个识海境,我想看看长生镜有没有起效。”
看个屁看!
宴衡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你干嘛?不是说不生气吗?宴衡,你怎么骗人!”
还敢瞪我?!
宴衡脸一黑,转头就要走。
造反啦?!
盛桐柏不敢置信地又喊了声:“宴衡!”
宴衡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011落井下石:【看来你们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不给系统实体真是最明智的选择。盛桐柏忍住想要殴打他的**,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漏出手腕。
记得那句法决怎么掐来着?手这样这样,然后开清开智,修九罔一……后半句是什么来着?
【灵我其身,洞我所欲。】
他轻咳一声,暂时原谅011了。
【你也没必要老用这种法子调借吧?】
【那还能怎么办?求宴衡?拜托,我们可是大男主,求别人多掉面儿。】盛桐柏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到匕首,只能把且璘携隽召出来,沉甸甸地横在手腕上,跟割肉片一样,【而且我哥教过我,求人是最无用的办法,能帮助自己的永远只有自——】
话没说完,且璘携隽被一道金色的灵力打飞出去,插在演武场钢筋一样的地上,委屈地发出道嗡鸣。
盛桐柏懵了,紧接着便被提了起来,劈头盖脸地骂:“你疯了?!!”
他这才回神,看着宴衡那张快要扭曲到变形的脸蛋,眉心突突跳着。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小气的吗??他们说好的友谊呢???
“等等等等,你冷静下,冷静下。”盛桐柏试图把自己的目的完整且合理的说出来,以此来和宴衡平静的商议这件事。
但宴衡一点也不想听。
他是知道盛桐柏有点疯,但他没想到能疯成这样。一句话的事儿而已,就到用割腕来威胁的程度了吗???
“你没长嘴吗?不会说吗?还是我看起来很不讲理,连这点要求都不会答应?!”
盛桐柏皱眉,“啊?”
【他这啥意思啊?】
【不懂,有点难琢磨啊。】
盛桐柏很赞同,【可能年纪大了,开始更了吧。】
011煞有其事:【那更的也太晚了吧。】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这更年期更好了,一下就过去了。更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011嘶了声:【那你俩还挺般配,一个脑残神经病,一个反复无常更年期。】
【呵呵,再配上你这个二货智障破系统,完美组成一个三口之家。】
宴衡阴沉地推开他,二指并拢,在楚华秋眉心一点、一提、一挥,由金色灵力包裹的识海境便在二人面前展开了。
盛桐柏眼都亮了,“哇——”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人还怪好的嘞。】
“谢谢你宴衡。”他诚挚地感谢着,但宴衡这次真气得不轻,完全不想理睬他一点。
盛桐柏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不想理会自己的情绪,很识趣地不在骚扰他,只将注意力放到识海境上,认真和011探讨分析楚华秋的情况。
宴衡深吸口气,上下牙都快被咬碎了。
这感觉跟看电视差不多,没有当时传数据时那种撕心裂肺争夺意识的可怕了。并且这次是用楚华秋视角观看的,和盛桐柏读取到的云粼记忆有着很大不同。
楚华秋幼时家境很好,疼爱他的双亲,粘人可爱的妹妹。如果没有出现意外,他可能会进京赶考,做一方父母官,也有可能继续随着父母经商,继承偌大家业,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
但偏偏的,在他六岁这年,奉命下山除魔的衡山弟子说他父母与魔物有勾搭,要问清他们和魔族的关系。可他们不知道什么魔族,他们只给一个迷路的人指过路。
之后发生的事情很简单。这位修士坚定他们和魔族有关,要把他们压到郡里的迅审司问话。之后那名魔族出现,将他们救出那里。修士追了上来,打斗中,他的父母和妹妹被一枚蓄满灵力的灵器炸死,自己则因为被保护在中间的缘由活了下来。
在之后,他被云粼收入门下。修行法术与剑术,他以为这样就能报仇,所以哪怕大师兄如何欺负打压他,楚华秋也没想过离开。
直到他发现自己入了魔。
直到段玉拿着追杀玉牌让他滚。
直到他折返回山门,在受刑台上被剥出灵根,被碎欲雷碾碎每一根骨头。
——他看着高座上的师尊,没有眨眼。他想看看,看看比神佛还要慈悲的仙人是否会为此皱眉。
但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瘫在地上,把身上唯一完整的东西丢了出去。
那是一块象征着关门弟子的青色玉牌。
玉身透润,应该被主人盘玩了很久。
但它最后还是碎了,碎在受刑台上,数罪阵中。碎在模糊狰狞的血肉里,仙人冷漠的目光下。
碎的谁也拼凑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