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摔落到地面,盛桐柏感觉内脏都要移位了,在长久的咳嗽中呕出一口血。
【你没事吧?!】
顾不上回答他,盛桐柏将怀里紧紧抱着的人松开,“没、咳咳,你怎么样?”
青色的火焰幻化成了三岁孩童,玻璃珠一样清澈的眼瞳看着他,缓缓摇头。
“没事就好,没事——咳咳咳咳……”
【盛桐柏!你怎么——】
尖锐的耳鸣声响起,寒针一样戳动着他的大脑皮层,盛桐柏痛苦地皱起眉头,又呕出一摊血液出来。
隐约间,他似乎还在那片猩红中看见了几块碎肉。
【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中毒了!!!!朔金花毒!!!】
【是吗?】
大脑一阵一阵的发懵,四肢更是完全不受自己调控。盛桐柏僵硬地看向云粼,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的,从孩童到少年,再到完全成熟的青年,幻化成了他最熟悉的那副模样。
“你……”他扶着盛桐柏,眼神中充斥着不敢置信,声音沙哑:“你是阿绿?”
盛桐柏颓倦地点了点头。
“你怎的成了这样?等等,我这就把灵力——”
“不用,没用的。”
“怎么会,怎么……”他慌乱着,手指颤抖不停,“不会的,不会……定然还是有其他办法的,还是——”
“听我说,云粼。”盛桐柏按住他的手,在他轻颤着的睫毛中道:“这些都不重要了,都是假的。”
“云粼,跟我走,跟我回家。”
“……”他没有说话,但也不懂。盛桐柏拽不动他,问:“怎么了?”
“我、我不能回去。”
“阿绿,我……”他带着孩童做了错事后的慌乱和迷茫,说:“我犯了个大错。”
“我知道。”
“我是罪人,我不该回到人世。”他的痛苦肉眼可见,“我该死。”
“……”
“阿绿,我……我……”
“说完了吗?”
“……啊?”
“你做过什么,我都知道。”盛桐柏的瞳色无比亮着,犹如剑尖上的寒星,“我知道你很后悔,知道你很痛苦,知道你想弥补这一切,却又无从下手。”
他擦掉云粼流出的泪,像是擦掉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苦一样,如此温柔,又坚定:“所以我来了。我会来弥补这一切,我会拯救所有人。我会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修正所有错误。”
“所以云粼,为我活下去吧。”他说:“你要不在,我一个撑不下去的。”
“当是监督我也行,好吗?”
把云粼收进一串灵力汇成的红绳中后,盛桐柏再也撑不下了,身躯重重地倒了下去。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接住他的是一个温暖怀抱。若有似无的冷香围绕过来,他掀起眼皮看了看,竟然是宴衡。
“你……”
“这是什么表情?”盛桐柏忍不住笑出来,声音沙哑地打趣着:“我很惨吗?”
宴衡的脸色何止难看,阴云密布的像是要把他吃了。盛桐柏总觉得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的模样,却碍于问题的复杂,而不知该从何开口。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应该活不久了。”他说:“还要嘴硬的话,就要等到下辈子了。”
宴衡搂着他的力度显而易见的收紧了。
盛桐柏也不着急,就这样等着他。半晌,等到他又咳出一口血出来,脸色白到几乎如同新雪一样时,宴衡才咬牙切齿的发问了。
“你中毒了,朔金花毒,没有解药。”像是为了吓唬他,“你最多还能活五年。”
“嗯,我清楚。”小妖王那b怎么可能轻松放过他,也不意外了。
“你……”
“但我有办法可以帮你。”
“请教高招?”
他将手放在盛桐柏额头上,鎏金色的眼瞳中似乎有细闪浮过,更衬得他如供奉台上的神佛一般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但在那之前,我需得确定一件事。”
“确定你是不是他。”
……
他早该知道的。
从他幻化出的那张脸,那副神情,那些腔调,他就该明白的。
这个人就是他师兄的转世,错不了一点。
【???我缺席了什么??我怎么看不懂了??】011一脸懵逼:【你怎么就成他师兄的转世了??他师兄是谁??】
【哎呀不重要。】盛桐柏耸耸肩,【肯定是他糊涂了嘛——或者云粼这幅身体有什么暗线?哎,谁知道呢,反正只要他愿意帮咱们不就行了。】
【不不不不,这其中绝对有问题。】话音一边,他尖叫着说:【盛桐柏!!你不会又背着我搞了什么其他东西吧?!】
【你觉得可能吗?】盛桐柏反驳他:【011,你现在怎么开始疑心疑鬼的了。我们可是搭档,有点最基本的信任好不好?】
【你这个人就没有信任可以说!】
【好好好。】
出了魔界地底以后,盛桐柏暂时把红绳交给了程进榕保管,算是让这对阴阳两隔的好友在见见面。程进榕伸出去的双手显而易见的颤抖着,深紫色的眼瞳水晶般透亮。
“......”楚华秋一言不发的在旁边站着,表情罕见的有些迷茫。他此行是为云粼来的,现在人找到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犹如一个被遗弃的害死一样,脑袋发懵的在旁边站着。
盛桐柏收回视线:“你们先聊一会吧,我们先回去了。”
“……啊,好。”程进榕捧着红绳,等二人走出去好些步子后,才反应慢半拍地回头说:“对了。外面有人在侯着,他会带你们去安置的房间。”
“好,麻烦了。”
盛桐柏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了一下午,等到了晚上,程进榕忽然敲门进来了。他抬头看了眼坐起来,手撑着柔软的被褥问:“怎么了?”
程进榕扫了眼旁边剥橘子的宴衡,犹豫下后开口,说:“是云粼的事儿,我想来找你聊聊。”
“说吧。”
“我知道,你从小妖王那里骗来了女娲泥。我……”
“我无法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程进榕微微别开脸,说:“所以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吧,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找过来,只要你给我女娲泥。”
盛桐柏刚要回他,宴衡便递了块剥好的橘子过来。上面的白筋被细心的一一择掉,看起来干净橙亮。盛桐柏说了声谢谢,掰了一瓣塞进嘴里嚼嚼后,说:“可以。”
程进榕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有些急切地问:“那条件是?”
盛桐柏咧出一个笑,无端有些恶劣了,双唇一张一合,让程进榕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聊崩了,魔尊大人离开时的背影简直火冒三丈。盛桐柏偷偷笑着,和011说悄悄话。
【你这招绝了!用给云粼铸体威胁楚华秋修炼,简直!!绝!!】
盛桐柏不置可否,开心地吃他香香甜甜的小橘子。
“...盛桐柏。”
盛桐柏忘了,这里还有个坚决的反对党宴衡,要他把女娲泥留给自己用,说这样至少还能在延长两年寿命。盛桐柏以朔金花是灵魂毒拒绝了。毕竟他现在身体最严重的问题是经脉和丹田,朔金花没有灵力滋养,反而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不要劝我了,没用的,我不会听的——”
“我有点不对劲。”宴衡疼痛的扶住额,打断道:“这段时间你先把我收回去,女娲泥...女娲泥的事儿不能这么草率决定。”
盛桐柏反应过来,有些紧张的要拉住他,被宴衡避开了,只能问:“是不是后遗症犯了?要不先喝点我的血——”
“不用,我一个人呆着就好。”他鎏金色的双眸泛起丝丝血红,忍不住看过来的视线里带着压抑的疯狂。像是滋生在黑暗里的触手,不断的生长、蔓延。
他在盛桐柏的手背上隔空画了个符号,“有这个在,可护你、护你平安......”
“宴衡!”
“没事...我没事,别担心。”他很克制地揉了揉盛桐柏的头发,轻轻笑着:“别担心。”
盛桐柏微微抿嘴,看着重新化作剑身的宴衡,心情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