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
江理举手，在最后几分钟里，去了厕所。
瞥了他一眼，关楠握紧了笔，在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她抓起书包，紧跟着老师出了教室。
假装忘记那场短暂的对话。
楼梯间，黄桷道，大操场，进步桥。
眼看距离越来越远，关楠偷偷松了口气，慢慢往校门口走。
直至此刻，她甚至没有想好，明天要怎么面对江理。
才跨出校门，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正前方传过来。
——“班长。”
关楠身体一僵，抬头往前看。
那个撑着自行车，随意站在校门口，单手揣着兜，扬眉似笑非笑的人。
散漫不羁，恣意张扬。
这人不是江理还能有谁。
关楠心虚，走的很慢，磨磨蹭蹭不敢向前。
“江理！”许总今天值班，一看到这种情况，还以为是江理欺负女同学，“你干什么！”
江理懒懒散散地：“等同学啊老师。”
“你等同学你喊人家干什么？”许总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说。
因为许总太能啰嗦，急起来就要叫叫家长，被他点过的学生都怕他。
江理倒是不怕，就是嫌烦，“我能干什么，问作业呗。”
显然，许总不信，“你问作业，问作业人家能这么怕你？”
江理挑了下眉，“谁说她怕我了？”
“不是怕你是干什么，”许总毫不客气，说着还指了下关楠，“你吓得人家都不敢动！”
江理勾起唇，缓缓地道，“她脸皮薄，害羞。”
关楠：“······”
听罢，许总瞪了他一眼，走过来拍了拍关楠的肩，“你有什么事你跟老师说，不惯的这帮坏小子。”
关楠摇了摇头：“我没事的，谢谢老师。”
“行，”许总说，“那你走你的，我在这里，别管他。”
关楠看了眼江理，有些紧张，有些尴尬。她想解释的，可是，校门口人来人往。
那点好不容易攒足的勇气，在这刹那间，彻底瓦解粉碎。
她低着头，默默往公车站台走去。
中途不敢抬眼，不敢与江理对视一秒，哪怕是一秒钟。
她胆小，不喜欢被人注意，总是扎在角落。那么透明，那么不起眼，那么不受欢迎。
与之不同的是，江理名气盛，骄气璀璨意气风发，这种人天生就是要被人看到的。关楠害怕和他走得太近，更害怕被那光照着。
但是，当她回过头，看着还在挨批江理。
关楠紧攥着书包带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头滋滋的难受。
他垂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浑身傲气在弯腰低头间却透着颓气。
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情绪不佳了。
她闷着头，排在上公交的队伍里，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
随后的几天，两人同桌却一言不谈。
但陈爱梅来找关楠的更勤了，关楠重心不在他身上，自然不知道又是哪里让他不高兴了。
那天，关楠从洗手间回来，靠在一起的课桌隔出了条明晃晃的界限。
楚河汉界，一目了然。
江理倚着后桌，低着头打游戏，偶尔和于述接话。
默了默，关楠把课桌推过去了些。
下一秒，江理把课桌拉开，占了左侧半个廊道。
不小的动静，引来了全班四十几个人的瞩目，气氛惊诧又诡异。
关楠沉默了两秒，帮他把课桌拉过来了些，再用力时，桌子纹丝不动。一低头，看见他脚见抵在横杠上。
“江——”
江理起身，“于述，小卖部。”
“来了。”于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算不上友善。
不一会儿，第三大组的陈梦婕转过身，一向跟关楠没交集的她，也开了口。
陈梦婕一开口便是质问：“关楠，你怎么惹他了？”
关楠张了张口：“我······”
“不要说你没有，我了解他的，如果真的没有，”陈梦婕停顿了下，旁边同学细细碎碎看了过来，直言不讳：“他不可能这么挂脸。”
“我没有。”关楠不知道怎么解释，气有点虚。
陈爱梅也过来了，站在她桌旁，指着两张分开的课桌，“你们怎么了？”
关楠还是摇头，表示不知情。
“那没分班之前江理也没这样啊，”之前同班的同学说，“怎么现在就这样了？搞笑呢吧。”
有人冷笑，附和道：“可不嘛，江理都有问题了。”
陈梦婕憋了片秒，问题尖锐：“你们是什么很熟的朋友吗？”
思考片秒，见过等于眼熟，但不等于认识。
朋友吗，好像更算不上。
于是，关楠回答：“不认识。”
“那怎么这么奇怪？”
一旁的陈爱梅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气氛凝固了几秒。
“关楠，”陈梦婕表情很严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很大可能是因为你。你、等他来了，给他道个歉吧。”
有人帮腔：“他很好说话的。”
“你就给他道个歉吧。”
在这一瞬，好像所有人都默契的偏向了江理，哪怕是不了解内情不明原因，也认为错的人就是她。
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要去给江理道歉。
关楠有些无措。
她抬头，想要询问朋友，又发现陈爱梅也在劝她。
“怎么样，一班不一般吧？”于述兴奋地揽着个男生的肩，“一抓一个学霸，跟你这种渣渣——”
密密麻麻的人头凑在关楠位置上，将她围绕起来在中心，一整个闹事似的。
那个男生打趣道：“干嘛呢，你们一班还打架啊？”
“林锐，你······”
江理没理会他俩，大步走过去，一脚踢开挡路的凳子，凉飕飕地：“让让。”
见状，林锐吹了声口哨。
“凭什么就得她道歉呢？”在关楠孤立无援的时刻，之前的前桌看不下去，起身一副与所有人对峙的架势，面露嘲讽，“她做错什么了？你们三班就这么玩的啊？”
“哇哦，”林锐戏谑道，“英雄救美啊，有好戏看了。”
上一会还哥俩好，于述这会儿翻脸不认人，直接就要把人推出去，“看个屁，滚回你们班去。”
林锐不可思议极了，这人喝了他的饮料，还赶他：“于述，你他妈——”
于述才不理他，推人出去，自己飞快钻进了人堆里。
“你他妈真狗啊！”林锐推开窗，吼了一声。
有同学喊他：“罗浩宇，跟你没关系，你别管闲事。”
“跟我没关系啊，我就看不过去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女生，抱团欺负人家一女生很爽是吗？”罗浩宇长得一脸正气，说起话来也不含糊，“那我跟你说，这闲事我管定了。”
说完，他喊了几个人：“张洋，郭宇航，这事你俩管不管。“
刘洋中气十足：“管！”
“废话，”郭宇航撸起袖子，几个人凑过去，推了其中挤在一起劝关楠道歉的男女同学，“看我们班长好说话就可着她欺负是吧？”
现场两拨人，一班和三班分的一清二楚，剑拔弩张。
从一开始三班的各种言辞举动就让一班人员很不爽了，无论是合班前还是合班后，冷嘲热讽就没少过。
在各种言语挑衅间，彼此之间早看对方不顺眼了。
前后门让人堵死了，其他人一看拉架也拉不管，干脆也就不管了。
气氛越来越不对，一直没人给让路，江理也不耐烦了：“让一让，没长耳朵啊？”
“你瞎——”上一秒还愤气慢慢，下一秒看清人脸顿时泄了气，“江理。你来得正好，让她给你道个歉就完了呗。”
江理拎着的可乐还在冒水汽，连带着周身气息也冷冰冰的：“什么道歉？”
“我就好奇了，怎么就得她道歉呢？”郭宇航跟江理直面，君子气息又正又柔。
其中三班男生理直气壮：“不道歉你就换开，让别人坐······”
“我问你，”江理目光移开，看向那个男生，截断了他的话，“什么道歉？”
眼看气氛不对，陈梦婕站出来打圆场。
“江理，是这样的。”陈梦婕充当和事佬地说，“我们都知道是关楠惹你不高兴了，就想让她给你道个歉，就当这事就过去了。”
江理：“我说她了？”
“就她啊。”还有人笃定，指着关楠说。
“你再指一下！”罗浩宇抄书砸了过去，依然是一脸的正气，“没家教是吧？”
由此开始，似乎引爆只需要一根细如发丝的导火线，现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一班和三班混战，其他人拉不住架在一旁着急，而被砸被撞的人，也有了掺和的由头，开始借着机会揍了看不顺眼的人。
莫名的，关楠被从中间挤到了边角，杵在江理身旁。
方才还是江理拉了她一下，否则她就要撞在了混乱的课桌上了。
“谢谢。”关楠讷讷地说。
江理低着头，不知道在给谁发讯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客气呢。”
语气仍是一贯的懒散，只是听上去怪腔怪调的，还不怎么想理人。
有书砸来，扫着关楠脑门而过，留下道明显的划痕。
关楠下意识捂住疼痛口。
似乎没想到场外人员也会被伤及到。
下一秒，江理皱着眉头，把没开的雪碧压在她手背上，“拿着。”
雪碧还冒着冷，外裹着一圈细细密密的水渍，温和的手背透着他指尖湿漉漉的冷气。
不等她说谢谢，江理挤着人堆进去，揪住了跟罗浩宇对阵的男生。
“怎么？我的事，”江理让他们停了之后，冷眼扫了周圈的人，轻嗤道，“什么时候用得着你们出头了？”
顿时间，三班憋着坏挑事的那几个，就这么立在了原地。
江理语气冷冷地：“你们要这么想闹事，别打着我的名头，有本事，自己跟他干。”
几个被他说中了心思的人，神情有些憋屈。
“江理，我们好心——”
他试图晓之以理，江理并不领情，“我用你们？”
也是这时候，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领着年级主任老蒋在门口，推开玻璃窗。
他们推不开前后门，只能在走廊外面喊话。
英语老师：“江理！让人把门给我开开！”
“还有你们那些闹事的，都给我带出来，有一个算一个！”